第五十一章 風起
北岸,豐城。
申明書百無聊賴的在碼頭瞭望台上值守,甚至還偷喝一口酒,暖暖身子。反正田榮秀已經檢查過,他這算是忙裡偷閒。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但心地看著東邊的叛軍大營,也不知道洛白他們怎樣了?
可是風雪阻隔,他什麼都看不清楚。
「申大人,田將軍請您過去。」
碼頭上,一個士卒喚他下來。
申明書略一猶豫,將弓弩交給另外兩人,這才走下去。
「上面再去一個人。」
漁門門樓上,申明書來的時候,田榮秀剛把酒燙好,張青雨竟然也在。
「見過田將軍,張公子。」
田榮秀擺手,讓他坐在自已對面。
張青雨似乎很不喜歡「張公子」這個稱呼,畢竟他身在一線,更喜歡別人叫「張小將軍」。可在大多數人眼中,「小將軍」這個稱呼註定是屬手徐遠浪,而他不是。
好在他也沒多計較,微微抱拳,算是打過招呼了。
「風雪天冷,叫你過來喝一杯,暖暖身子。」
桌子上的吃食很簡單,一盤炒魚,一壺酒,三雙筷子三隻碗。
申明書猶豫一下道:「咱們三人都在,那碼頭那邊……」
張青雨冷笑道:「申朗將且不要把我算進去。我只負責漁門,碼頭是兩位的事情。」
申明書嘿嘿一聲,坐了下去。
「照張公子所言,這碼頭只能是豐裕城的事情,與我何干」
「喝!」
田榮秀似乎沒有看到這一幕,只是舉碗,笑道:「喝!」
……
東城門,徐遠浪還在執勤巡視。
袁雪怡穿著甲胄,跟在後面。這傢伙毫無緊張情緒,走走看看,心不在焉。
終於,巡視結束,他回到城樓上。
袁雪怡毫無形象的坐在「帥椅」上,兩腿耷拉在沙盤上,頭一歪,似乎想要休息,卻被徐遠**住了。
「雪怡,你還是離開這裡吧。」
袁雪怡也不回話,臉上的笑意不斷。然後轉個身,將臉朝著另一邊,不去看徐遠浪。
徐遠浪將頭盔解下,拿下臉上的面具,那宛如娛蚣的傷痕看起來觸目驚心。已經過去很久了,可他還是覺得生疼。
「回去吧,告訴雪兒,就說梨花盛開的時候,我就回去。」
袁雪怡「哦」了一聲,動都沒動。
徐遠浪似乎知道他的個性,也不在意,繼續道:「今晚可能有危險,如果城破,你沒必要和我一起死。」
袁雪怡終於起身,他來到屋外,不想聽徐遠浪廢話。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如果你死了,我會把你的話帶給她。至於我,如果我想走,想來沒人能留住我。」
徐遠浪嘆息。
這世間有一種人,稱之為「俠」。
他們任性無理,殘忍好鬥。卻又仗義疏財,鋤強扶弱。
這些人在江湖有著很好的名聲,卻又為朝廷所不喜。
俠以武犯禁,遊離在朝廷律法邊緣。據說,朝廷開國九位勛烈中的「二候」,就有一個是遊俠出身。
想到這裡,徐遠浪搖了搖頭。現在他真的顧不上兒女私情,不管是因為家國天下,還是因為生死無常,他都不敢去面對她……
「哎……」
他嘆息一聲,戴上頭盔走出城樓,看向漆黑的東邊。
那裡,正是叛軍的大營。
今晚的雪好大啊……
他朝著手呼了口氣,繼續巡視。
「加強戒備!」
「向水源村加派人手!」
水源村,那是豐城的前哨,豐裕城守將在這裡預留了幾十個斥候。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往回傳遞消息。
以往,徐遠浪並不希望那裡有消息傳來。但今晚,他卻急切地想要知道,張瑞他們的動向。
沉船!燒糧!
這是瘋子的決斷,可他的心底,卻期望這份瘋狂,有成功的可能……
叛軍營地。
寄希望於別人身上,從來沒有自己把握局勢來的舒暢。
洛白就是這麼想的。
這不,趁著有人滅火,這廝又料理了一個賊兵,還把人家的衣服給脫了。就是這雙鞋實在臭的不行,不知道幾日沒洗了。
久違的溫暖的回到身上,洛白不僅**一聲。可感覺的回歸,也讓它胸口的箭傷隱隱作痛:埋進肉裡面的箭鏃,要儘快取出來。
但現在他沒時間干這個,他有了新的任務:收攏馬匹!
「成國將軍令:收攏馬匹,聚守營寨!煽動者,斬!」
洛白倒是趁著這條命令,光明正大的尋找馬匹。中間還不忘尋找馬廄,又點了幾把火。
反正等張瑞等人趁亂進入內營的時候,這裡面已經是火光衝天,亂成一片。
張瑞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對沙清道:「你確定這是那小子一人所為?」
沙清也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這混小子是把天給捅了個窟窿啊!」
也只有張世器一臉潮紅,興奮道:「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呢?」
張瑞冷靜下來,回頭對沙清道:「大人,可能要改變計劃了。」
說完,就下令道:「你們去劫兩條船,接下來是死是活,就靠它了。」
「去通知別的兄弟,任務結束,立刻撤退,乘船撤離。」
「至於弄出這麼大動靜的小子:張世器,沙大人,就靠你們帶他出來了。」
沙清倒是無所謂,可張世器愣道:「兩個人?這要找到什麼時候?」
張瑞冷聲道:「英雄未必都會活到最後。他今日幹了我們要乾的事情,這份功勞自然是屬於他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這三百餘人就要為了救他把命搭在這裡。何況我們搭上性命,也未必救得出來。國家多難,我們應該留下有用之身,戰死在更需要我們的地方。」
這話說的冷血無情,卻是實情。且不說內營的情況複雜,以現在的情況,進去了都未必出來,何況還要帶個人出來。
沙清猛地拍了下大腿,喝道:「說得好!」
他拉著張世器往內營走去:「小子,你哥的意思很明白:咱倆進去就是意思一下,至於找不找得到無所謂,只要別把意思變成不好意思就成。」
張世器停下,不可置信地看向張瑞:「大哥,真的是這個意思?」
張瑞冷哼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們趕緊找人,我還要帶人進去抓馬,不然咱們就算逃到南岸,也跑不掉!」
張世器無法判斷這話的真假,又看向沙清,沙清卻拉著他走進內營。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找到洛白。萬一找到了,那一切都不再是問題了。
身後,張瑞領著人也進入內營。
「抓馬!」
冷夏村。
土老爺子的侄子正在老爺子家裡燉魚吃。對面,坐著土老爺子。土姑娘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滿臉驚恐。
微微燭火,搖曳生姿。
「將軍,你嚇到她了。」
土老爺子一臉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他「侄子」的身份,更加知道,他此刻說出來的驚天秘聞。
「太常大人,事急從權。如果玉塵公主要怪罪,本將自當領罪。」
土老爺子,也就是「太常大人」終是嘆息。他看向一邊顫抖的土姑娘,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丫頭,你要不要吃點」
土姑娘一把抓住他,驚慌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土老爺子給她盛了魚湯魚肉,緩聲道:「丫頭,你的父親叫黃啟,但他還有
一個名字,惠太子。你的奶奶叫黃穗,是我的兒媳婦。但她在世的時候,我要叫她平公主。至於你……」
土老爺子後退一步,彈衣下跪。
老爺子的侄子也胡亂抹了抹嘴角,跟著跪下。
「臣土國太常卿趙瓊林,拜見玉塵公主殿下!」
「臣土國將軍周炎,拜見玉塵公主殿下!」
土姑娘,或者是玉塵公主,真的驚恐萬分了。
「不,我不是什麼玉塵公主,我姓土,叫玉芝。」
趙瓊玉剛要去勸,周類直接站起來,厲聲道:「土是國號,土國境內誰人敢姓至於玉芝,太常大人沒什麼要說的嗎?」
「亭亭玉立,芝蘭華蓋。這是先皇說的,也是你名字的出處。」
土玉芝,或者叫黃玉芝終於絕望了。她知道剛才聽到的消息不是假的,不是在玩笑,她真的是什麼土國的公主。可土國已經覆滅了三十年,她連自己的父親都沒有印象,何況是什麼土國?
「你是土國皇室後人,應當扛起土國的大旗,復立國家,延續宗廟,這是你的命!」
周炎的話像是一支利劍,將黃玉芝最後的冷靜擊碎。她從椅子上掉了下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周炎頓時怒了,盛氣凌人地走到她身前,想要拉她起來,卻被趙瓊林喝止:「放肆!」
這一刻,年邁的趙瓊林爆發了極大的官威。
「你要以下犯上」
周炎怡然不懼地與其對視:「我八萬將士躲在冰窖九天之久,就是為了擁護這個女子太常大人,是你太把自己當回事,還是太不把我帶來的二十萬將士當回事」
趙瓊林剛凝聚起來的官威散了,低著頭,不敢面對周炎。
周炎冷哼一聲,回到桌前,繼續吃魚。
「太常大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知道我的來意,接下來怎麼辦,今時今日,你給個痛快話吧!」
趙瓊林沒有回答,他走到黃玉芝身前,想把她拉起來,她卻顫抖著躲開了。
趙瓊林沒有堅持,退回到桌前,靜靜地喝了口茶水。
「城裡運冰藏冰的暗道,還能用。」
周炎終於狂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