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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行人

  洛白再次醒來,已經是次日下午。

  他是被餓醒的。

  看著熟悉的屋子,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回到過去。

  「阿蘿,我餓了……」

  話一出口,他才想起,阿蘿不在家中,他也不是過去的那個洛白了。

  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

  整理心情,他走了出去。

  現在已經是初冬,天已經涼了。

  來到正屋,看著屋外的飄雪,眼神清澈。

  這種天氣,不算是豐裕城還是北原固原,真要打起來,南方的叛軍和匈奴人又有幾成勝算?

  正屋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但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碗筷,甚至還有一壇酒,顯然是準備開飯了。

  他倒是不客氣,直接撕開封泥,先給自己倒了一碗。

  可當碗送到嘴邊的時候,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洛白緩了一手,看向門外,寒無心,賣豬肉的,書生,還有那個伶人,都端著碗盆向屋裡走來。

  他們有說有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下一刻,他們進來,看著正在喝酒的洛白,寒無心臉上的笑容收斂,冷哼一聲,將對扣的碗盆放在桌子上。

  「小子,昨天你很囂張啊,都敢耍酒瘋了。」

  洛白倒是乾脆的喝酒:「上戰場的人,沒點膽氣豪氣怎麼行?」

  「呵,口氣還不小!」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等眾人落座,寒無心才肅聲道:「坐下!」

  洛白不情不願的坐下,然後嘟囔道:「人丑脾氣大!」

  伶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款款起身,伸展水袖,掩面細語道:「奴家玉玲瓏,見過小公子。」

  那糯糯的語句從一個中年大叔口中吐出,洛白直接把茶水噴到對面的書生臉上。

  書生眼睛都沒眨,端起杯子繼續喝水,任憑臉上的茶水流下去,也沒有擦。

  寒無心看的臉上一陣抽搐,最終學著書生的樣子,繼續喝水。

  洛白倒是趕緊起身,準備去幫忙擦拭,卻被書生擋了下來。

  「水在臉上,還是等它流下來。天道自然,人亦如是。」

  這傢伙說話怎麼神神道道的?

  回到座位上,他看向最後一個賣豬肉的。

  那是唯一一個不說話只吃東西的存在,記得昨天在飯桌上,他也沒說一句話。

  不過話說回來,昨天那個老傢伙是誰?

  晚飯繼續。

  洛白看架勢就知道有事情,但他就埋頭吃飯,還發出「滋滋」的聲音,完全不給寒無心開口的機會。

  可寒無心顯然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五個人先是悶聲不吭的吃飯,然後寒無心扔下碗筷:「明天出門,早點起。」

  四個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起身,回房,關門。

  眨眼間,整個正屋就剩下他一個人傻乎乎的吃著肉。

  看著桌子上的剩飯剩菜,他忽然明悟了:這他娘的是讓他洗涮啊!

  「這群混蛋!」

  當他把一切幹完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他直接走進了寒無心的屋子。

  寒無心正和書生在聊天,聽見動靜,立刻停下,看向門口。

  洛白知道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但他只能厚著臉皮進來:「寒叔叔。」

  寒無心到沒責怪他的意思,點頭道:「有事?」

  洛白點頭,看著書生在場,不知道怎麼開口。

  但寒無心很有耐心,也不主動開口。而一旁的書生自然看出了洛白的意思,卻沒有出去暫避的意思。

  眼看越來越晚,洛白不想再拖下去,開口道:「我們明天去哪裡?」

  寒無心沒有瞞著,開口道:「玉鳴山!」

  玉鳴山?那不是圈禁宗派武者的地方嗎?

  他立刻就想起了猞猁和星太玄。好像還有那個比星太玄還要牛氣一點的雲中歌。

  他們好像都是宗派中人。

  「去哪做什麼?豐裕城馬上就要打仗,而且漠北也不安定,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我怎麼能無所事事遊山玩水去什麼玉鳴山呢?」

  寒無心反問道:「這次秋獮你沒受傷卻昏迷了兩天,為什麼?」

  洛白冷哼道:「明知故問!」

  寒無心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洛白只得回道:「身體太弱,無法長久作戰。」

  寒無心點頭,然後對書生道:「那明天的路經就選這條,咱們早去早回。」

  書生點頭,然後起身開始脫衣服。

  看著這兩個傢伙完全不把自己當人看,洛白怒道:「我問你為什麼呢?」

  寒無心疑惑的看著他:「你不是回答過了嗎?」

  「我說什麼了……」

  這話剛出口,洛白立刻反應過來,不可置通道:「我這個身體還有得治?」

  寒無心也開始脫衣服:「早睡早起。」

  洛白一頭霧水走了出去,想著自己的身體已經耽誤八年不見好轉,怎麼可能忽然就能夠治好呢?

  「玉鳴山?」

  他默念一句,想到自己姓洛,而宗派子弟也是洛家剿滅的,這一去會不會是羊入虎口?

  想到這裡,他覺得有必要和寒無心說一聲。

  可回頭敲門的時候,發現裡面的燭火已經熄滅了。

  「等明天吧……」

  次日天還沒亮的時候,洛白就被叫了起來。

  院中偶爾幾聲馬兒的低嘶,更顯得這次會是一個遠行。

  他們沒吃東西,穿上厚厚的夾襖,就上馬遠行。

  此刻,洛白還有點迷迷糊糊沒睡醒。

  依舊是村口,依舊是洛先和洛一刀。少的,是桌子和酒。

  眾人立刻下馬。

  「將軍!」

  洛先點頭,目光在寒無心、玉玲瓏四人身上流轉,最終看向那個書生。

  「沒想到你還是出山了。」

  書生也笑道:「說來慚愧,五十多的人,還放不下功名之心。」

  洛先大笑道:「陸雲蹤,你這話可不像是一個參謀將軍說的!當年你意氣風發,連老夫都不放在眼裡,這會怎麼感慨起來了?」

  陸雲蹤沒有回話。

  洛先拍了拍著他的肩頭,狂笑不止。

  陸雲蹤似乎已經淡漠了許多,臉上掛著淺笑,沒說什麼。

  洛先又將目光看向玉玲瓏,皺眉道:「當年我看你就沒個正行,怎麼還越學越回去了?」

  玉玲瓏只是掩口失笑,也不回應。

  「不過殺氣消減不少,就是陰氣太重!」

  寒無心直接沒心沒肺的笑了出來,洛白也忍得好辛苦。

  最後看向那個賣豬肉的,洛先一臉嚴肅道:「還拿得起陌刀嗎?」

  這傢伙渾身一怔,摸著肚子晃了一下。就算隔著棉衣,都能看到一陣陣肉波晃動。

  「我這樣的,還行嗎?」

  誰知洛先一腳踢出,怒道:「冷九重,老子當年提攜你的時候,怎麼沒發現你如此的窩囊不中用?」

  他大手一揮,背對著眾人:「滾滾滾!都給老子滾!一個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真丟老子的人!」

  五個人,除了被刻意忽略的洛白,也就寒無心好點,剩下的多多少少都被罵了一句。

  可這三個人都不敢回嘴,老實的站著。

  寒無心是第一個走的,他朝著洛先的背影抱拳行禮,上馬離開。

  然後是陸雲蹤,玉玲瓏,冷九重。

  洛白沒動,直到馬匹嘶鳴,他忽然朝著洛先跪下。

  「洛爺爺,我當收拾舊山河!」

  重重叩頭,起身上馬,消失在昏暗的晨曦之中。

  岐道口,洛一刀輕聲道:「村長,走遠了……」

  洛先這才轉身,看著遠方,眼中露出無盡的蒼茫……

  「一刀,你跟著我多少年了?」

  洛一刀渾身一震,明白這話的意思。

  「十五年!」

  「十五年?不摸刀槍十五年,會不會很難受?」

  洛一刀沉默。

  洛先終於轉身回去:「等他們回來,你就和他們一起走吧。」

  「洛家人,在哪裡跌倒就應該在哪裡爬起來,做不到,別回來見我……」

  「遵令!」

  這一刻,兩人都像回到了硝煙瀰漫的戰場,一聲令下,萬軍折服。

  「我在這裡,誰敢放肆?」

  「越此城池半步,視為進犯夏朝,殺無赦!」

  ……

  身後的事情,寒無心一行人並不知道,但洛白卻對他們這些人的身份產生了興趣。

  他知道寒無心是夏朝將士,但是剩下的三個人,怎麼看都不像。

  「小子,從現在開始我們要晝夜兼程。如果你無法支撐,我們四個人輪流帶你。但我希望你能盡量堅持。」

  洛白知道寒無心是為他好,但最後一句話恐怕才是寒無心真正的意思。

  「知道了寒叔叔。」

  陸雲蹤三人專註於騎馬,沒有說話,但洛白卻有太多的疑惑。

  「寒叔叔,我什麼時候能夠回冠軍營?你也知道,豐裕城戰事吃緊,我想回去。」

  寒無心看了他一眼,轉頭對陸雲蹤道:「陸兄,這是你參謀將軍的事情,你解決。」

  洛白還不理解,寒無心已經將身位讓了出來,讓陸雲蹤的戰馬靠了過來。

  「豐裕城雖然戰事吃緊,可還沒到覆巢危卵的地步。就算到了,你去了就能挽狂瀾於既倒挽?」

  眼看洛白就要回嘴,他繼續道:「磨刀不誤砍柴工,你的身體那麼差,去了也是白給。」

  聽到這句話,他頓時想起了軍中的教習任無雙。

  這兩人說話還真有點相似。

  不過話說到這裡,洛白也放開了。

  「聽說玉鳴山上都是宗派武者,厲害得很?」

  陸雲蹤直接對著冷九重:「你來!」

  冷九重靠近洛白,回道:「是。」

  洛白眨著眼看著他,就這麼簡單?沒別的了?

  可冷九重真的是專註於騎馬,真的沒別的了。

  洛白不死心的問道:「聽說那裡的宗派武者都是被圈禁的,而且圈禁他們的人,似乎就姓洛?」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著他,他們已經明白洛白的意思。

  冷九重再次讓位:「你來!」

  終於該玉玲瓏上場,他少見的沒有惺惺作態,一副男子漢的樣子。

  「玉鳴山上的人,當年屬我殺得最多。」

  洛白直接傻了,這群都是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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