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靜射
右北平,自古以來就是防守漠北諸族的前沿陣地。
長安城東北的右北平,長安城西北的河西三州,以及長安城,這三個地方,就是屏障中原的三個防禦重心。
可惜,隨著大夏朝的建立,作為前線的長安城成了帝都。防守漠北的中部前線,只能向北推進,新建了北原和固原兩城,初步緩解了北方的威脅。
直到後來大將軍七征漠北,並在漠北建立燕然城,才徹底解除了漠北對長安城的威脅。
但是右北平和河西三州,卻自古如一,從來都是抵禦漠北諸族的前沿。生活在這裡人,民風彪悍,很小的時候就精通騎射。
而符烈生,就是其中優秀的代表。
「洛兄,射箭,對於射手來說講求快准狠。眼到手到感覺到,然後心到,那麼一箭射出,必斬獲敵酋!」
話音未落,他彎弓射箭,三十丈外最近的木樁出現了一根羽箭。
在場館看到的新兵都倒吸一口冷氣,因為符烈生根本沒有去看那根木樁!
他射箭的時候,臉還扭過來看著洛白,和他說話。
「所謂眼到,就是鎖定目標。所謂手到,那就是射箭用的力氣。所謂感覺到,那自然是對風向的感知。至於感覺到,就是你的信心與勇氣,一箭射出,必斬敵酋的信心!」
洛白安靜地聽,不是說這傢伙講得對或者錯,就憑藉他敢把自己射箭的技巧毫無保留的講出來,洛白就沒有諷刺對方的理由,雖然符烈生說的太想當然了。
是,符烈生說的是沒錯。可眼到手到感覺到都能夠在苦練后得到,唯有這感覺到,那是一種天分,不是誰都能掌握的。
至於他說的勇氣信心之類的,那都是廢話。
要是單純勇氣和信心就能提高射箭的威力,那還要勤學苦練做什麼?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腦子!弓箭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要殺敵制勝,必須要有靈活的頭腦。具體到戰場上,作為殺傷力極強的弓箭手來說,找好位置很重要。」
「就像這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著,然後反身一箭,射中四十丈外的木樁,再次引起一陣歡呼。
這一次,他倒是看了一眼遠處的木樁,可是錯身的剎那,他的箭從兩根木樁中間的兩指距離飛過,精準命中第三根木樁。
他沒有射出第三箭,或許覺得兩箭已經足夠。
「洛兄以為如何?」
洛白擊掌叫好:「符兄的箭術精絕,在下比不上。說實話,站著射中三十丈甚至是四十丈外的敵人,我自問都能做到。甚至五十丈也可以一試。不過像符兄這樣的絕技,我是比不了。一眼就能鎖定目標,好像腦後面也長了眼睛,真是絕了。」
說著,他拿起弓箭,站在符烈生之前站著的位置,毫無花哨的射了三箭,一箭射中三十丈外的木樁,然後是四十丈,五十丈外的木樁。
做完,把弓箭放下,對符烈生道:「符兄,我好了。」
這一切都風輕雲淡,完全沒有美感可言,不可和符烈生相比。
場下,一眾觀看的戰士也都竊竊私語起來。
「站著射箭,我也會!」
「就算射中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就是就是……」
符烈生也露出輕視的目光,但還是準備看看結果在說。
三十丈外,符烈生的羽箭已經裂開:洛白的羽箭穿破他的箭桿,將他的箭鏃壓進木樁,然後自己的羽箭定了上去。
不說箭術,就說這力道,就比符烈生勝了一籌。
符烈生心中一動,收斂神色。單單這一手,就足讓符烈生收起輕視之心。他將洛白打量一眼道:「洛兄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這一身的力氣倒是蠻大的,佩服!」
這說著佩服,可言語中完全沒有佩服的意思。
然後去看第二箭。
之前符烈生射箭,朝一邊走去,在兩根木樁中間射出一箭。現在洛白是直直對著木樁射箭。
可他的這第二箭,好巧不巧的擦著木樁的皮,點在符烈生的箭鏃上。
那一點點樹皮卡著箭身,它就那麼停在木樁邊上,還一晃一晃的。
符烈生看著那快掉下來卻沒掉下來的箭,嘴角一抽一抽的。
弓箭手射箭,講求力度、速度和準確度。
現在是靜射,準確度基本不用考慮。而速度又不是他們現在比拼的內容,那麼靜射的比拼,拼的就是力道。
那些木樁,都極為堅硬,平常的箭矢就算射中,也會掉落,無法插進去。可洛白這兩箭,卻都射進去了。
特別是第二箭!
符烈生眼神一陣閃爍,忽而冷笑道:「陸兄,你這箭也太歪了點,差點把我的箭給打掉了。」
洛白露出異樣的笑容看著符烈生。
他不相信符烈生沒看出來這一箭的門道來,如果真的沒看出來,那隻能說,這小子名不符實。
想到這裡,他笑道:「看起來是力氣差一分,不然就掉了。」
符烈生頓時臉色難看。
他現在可以確定,這一箭是洛白故意為之。
如果說第一箭洛白是在表現自己力氣大,那麼第二箭則在表現他對力量的掌握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就像這一箭,再重一分,不僅符烈生的箭會被打掉,他的箭也會穿過樹皮掉落。
反過來如果輕一分,或許就不能穿過樹皮,直接落到地上。
看著卡在那裡勉強搖晃就是不掉下來的羽箭,符烈生眼中直冒火。
這他娘的那裡是來比試,根本就是來羞辱他的!
最終,他不怒反笑道:「看起來是我小看洛兄了,請,動射!」
不用說太多,輸了就是輸了。雖然不甘心但他確實輸了。
洛白的第一箭,他自問可以做到。可第二箭,他卻做不到。
力量收發自如,是他正在掌握的階段,他還做不到。
洛白一聽他沒說勝負,便抱拳道:「符兄,那這一局是誰贏了?」
符烈生還未考開口,他手下的兵就替他高聲道:「當然是我家統領了,你沒看到他是盲射的?」
對於無知,洛白沒有去反駁,只是笑看符烈生:「符兄也這樣認為?如果是,我不反對。」
真正的戰士,會直面一切困難坎坷。
這是任無雙教的。
現在就看符烈生的了。
符烈生臉色難看,或許也在抉擇。
是要這個名義上的勝利,還是要一個真實的失敗。
他看著洛白嘴角的笑意,像是受到了侮辱,冷聲道:「洛兄說笑了,是我輸了,心服口服。」
符烈生的坦誠讓洛白意外,更讓他手下的戰士意外。
他們一個個大聲喊道:「統領,你的箭術那麼好,怎麼可能會輸?」
「就是啊?他站著射箭怎麼可能會贏?」
聽著如此想當然的話,符烈生有點慶幸自己的坦誠,不然就真的和這些傢伙一樣,分不清好壞強弱了。
「住嘴!」
「你們當中應該有能看懂的,一會下去了給別人講講。我現在氣的很,你們還想聽我給你們講?」
他大喊一聲,場地再次安靜下來。
「洛兄,見笑了。不是誰都能做到洛兄這樣,是我輸了。」
這一次認輸,比之前那次言語上要坦誠太多。
洛白卻道:「我們比的是靜射,只要射中就好。你看我們的箭都在木樁上,怎麼能說你輸了呢?應該是平手吧?」
這話讓符烈生意外,但他乾脆的拒絕:「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你確實厲害,我心服口服。不過還有兩場,咱們接著來。」
不給洛白繼續勸阻的機會,他走向隊伍,大喝道:「起馬陣,準備動射!」
十幾名士兵衝出隊列,有的人去牽馬,有的人去擊鼓。
「鼓聲三通,就是時限。從鼓響到鼓停,會有馬匹不管從遠處經過。在弓箭足夠的情況下,射中更多的那個人獲勝。如果人數一樣,就看射中的地方是否致命,致命率高的人獲勝,有問題嗎?」
這是比賽的方式和判斷標準。
洛白想了想道:「馬匹從我們眼前經過,距離是一樣的嗎?」
符烈生搖頭:「馬匹衝出去,我們只能做大致的指揮,你還指望他聽人話,排個整齊的隊列?有遠有近,但不會差太多。」
洛白點頭道:「我沒問題了。」
兩人都確認完,符烈生道:「那你準備好。馬上坐著的是稻草人。你的箭只能射草人,知道嗎?」
洛白點頭。
「那你看一下武器是否趁手。」
洛白立刻看向前面。
弓在他身邊的武器架上放著,羽箭放在一邊
「三通鼓大概有十個呼吸。按照正常來說,一個呼吸可以射箭三到四支,營中的戰士可以到五支。其中優秀的,可以做到六支。」
「我給你準備了一百支箭,夠嗎?」
洛白抓出一支,看著已經磨平的箭鏃,他笑道:「這個東西要是挨一下,也夠嗆。」
死到不會,但疼是一定的。
符烈生沒說,等著洛白回答。
看完把箭扔回去道:「沒問題,不過你先還是我先?」
「上次我先,這次你先請。」
洛白點頭:「知道了。」
然後看向前方:「開始吧。」
雖然符烈生意外的看著洛白,有點不信他這麼快就進入狀態。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還是點頭道:「好。」
然後朝著遠處道:「準備!」
場中頓時緊張起來。
「擊鼓!放馬!」
剎那間,如同萬馬奔騰一樣,數十匹馬從洛白右邊的柵欄中衝出去,每個碼皮的背上都坐著一尊曹草人。
洛白看著那些草人,發現他們沒有臉,只是一個模型。
「有意思!」
他聽到符烈生的聲音響起,下意識拿下弓箭,抽了一支羽箭,彎弓搭箭,瞄準了草人。
「開始!」
一道銀光應聲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