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符烈生
洛白寧願相信,這兩個人說的是真的。
木清華確實將注意力放在了將要開始的豐裕城之戰,對於這場秋獮,似乎並不重視。
那他重視什麼?
洛白並不理解木清華的這種心理。
雖然他也關心豐裕城,可如果這支軍隊重要到可以左右戰局的地步,那麼朝廷絕對不會讓他們蟄伏到現在,早就排他們去豐裕城了。
事有輕重緩急,現在這「重」和「急」的,就是秋獮,然後才是豐裕城!
離開那個有味道的地方,洛白回到火頭軍,直接走向穆亦初,瞪著一雙銅鈴大眼睛,什麼都不說。
穆亦初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你幹啥?找打啊?」
洛白一字一頓:「我要練弓箭!」
「練弓箭?」
穆亦初有些疑惑,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練什麼弓箭啊?
「秋獮結束就要去豐裕城,可自從來到這裡,我就沒摸過弓箭了,難不成我就這個樣子去戰場送死?」
穆亦初沉聲道:「那你想怎樣?上將軍雖然准你歸隊,那也是秋獮結束之後。現在你還是火頭軍的人,不要多想。」
「穆大人,該做什麼我清楚。可現在是休息時間,我用休息時間來練習弓箭似乎不違背規定吧?」
穆亦初看了他一眼,對著遠處的巡邏戰士道:「取一副弓箭來,如果做不了主,可以去報告。」
那些人點頭,迅速派一人去報告。
「小子,我看得出來,你很受洛家人喜歡。在洛家村的時候,雖然洛村長對你非常嚴苛,可在我們離開秦山的時候,他還是過來送你。」
洛白默然。
像這樣的話,他聽太多人說過,他已經不想再去聽了。
「穆大人,你是不是也想說,我是洛家人,鎮國公洛家人?」
穆亦初沒想到自己的一席話竟然惹出洛白如此大的反應,但他很快明白過來。
「小子,你是不是洛家和我沒關係。我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想要告訴你,每一個被老兵甚至是老將看中的後生晚輩都有他的閃光之處,不應該被埋沒。所以你想要弓箭,我才會冒著被將軍斥責的風險,為你破例,明白了嗎?」
洛白抱拳彎腰鞠躬。
「必不負所望!」
弓箭拿來了,隨行來的,還有一名少年。
「這是你要的弓箭,我們給你配備了五十支羽箭,夠嗎?」
洛白接過,冷聲道:「上陣殺敵,五十支羽箭能殺幾人?」
少年似乎沒料到洛白如此大的口氣,也被激起了火氣:「好啊,剛好我也要練習弓箭,那我們比一比?」
「比就比,不過站著有什麼意思,牽馬來!」
少年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走了過去。
洛白一馬當前走了出去,少年跟上。
「既然要比,沒個彩頭怎麼行?」
少年似乎對自己極有信心,可這正中洛白下懷。
他正愁不知道怎麼動,現在有人帶頭,依著軍中戰士的爭強好勝的性子,想要把事情鬧大,太簡單了。
「好啊,你想要什麼彩頭?」
「狼肉!」
狼,匈奴人的信仰圖騰。
自從夏朝在建國之後,朝廷勇於向北用兵。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這是當年征北大軍的寫照,雖然不至於真的吃肉飲血,但是象徵著匈奴人圖騰的狼,卻被征北大軍,甚至於大夏所有的將士視為天下間的美味。
演變到現在,吃狼肉,被視為是一種地位的象徵:狼肉,可不是誰都能吃的。
在冠軍營,除了上將軍外,也只有四位少將軍有資格吃一吃。其餘的,也只能在獨立出征時,吃上一點。
現在他拿這個做賭注,是料定火頭軍有狼肉可以吃了。
洛白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你想和上將軍搶肉吃?」
少年笑道:「你們那裡那麼多狼肉,少上三五斤,應該不會被人知道吧?」
洛白嘿嘿笑道:「你這個賭注雖然難,但也不是不可能。」
少年立刻露出饞嘴的表情:「我可是想吃狼肉很久了。」
洛白道:「好了,你的賭注說完了。該我了。」
少年笑道:「雖然覺得沒必要,不過說說也好。」
這小子還挺自信。
洛白怒極反笑:「我要參加你們的日常訓練!」
少年立刻嚴肅起來:「朝廷規定,這次秋獮是不允許……」
洛白直接打斷他:「那軍中還默認,吃狼肉的都是將軍呢,你不是照樣想吃?」
少年頓時無語。
「一個是慣例,一個明文規定,這不一樣的。」
洛白直接反問:「那你的意思是說,朝廷規定不可違逆,但軍中慣例就能隨意踐踏?」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少年嚇的臉色發青。
「你不要胡說,我可沒這麼說!」
洛白立刻掌握主動:「你是沒說,可你就是這麼想的。你不要解釋,不信我們再叫個人,看他是不是和我一個想法?」
少年趕緊拉住他道「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了。不過你得保證不給我惹事情,不然咱倆都完蛋!」
洛白冷哼道:「你還得給我保證,吃狼肉的事情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不然火頭軍的人都要跟著倒霉。」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算是商議定。
片刻后,來到喂馬的地方。
這地方不遠,兩人過來得時候,此地的守衛立刻行禮道:「符統領,您不是在訓練弓箭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那少年臉色一冷道:「木大人的話你們都忘了,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不要問!」
守衛立刻低頭,不再說話。
僅此一幕,洛白就滿是感慨:這木清華究竟是有多少韜略,怎麼就能在幾天之內把近萬人馴服的如此妥帖?
「走吧!」
這話是給洛白說的。
洛白拉著馬韁,跟了上去。
「咱們怎麼比?」
少年道:「有坐騎,自然是要比騎射,靜射有什麼好比的?」
洛白聳聳肩,示意自己都行。
「走吧,反正我正在操練他們射箭的本領。百聞不如一見,咱倆剛好給他們表現一下,如何?」
洛白再次聳肩。
西南營地中,那兩千多名戰士集中在這裡,正在這裡學習射箭。
一名老兵正在教授他們。
看到老兵的瞬間洛白還愣了下來,但立刻明白過來。
這些老兵只負責傳授本領,並不影響奔雷營領導層面的決策。甚至於教授的課程,都是根據奔雷營上層下達的命令來的,沒有主動權。
說白了,他們只負責教,至於教什麼,什麼時候教,教誰,都是奔雷營定的,他們只有執行的權利。
少年徑直走上去,打斷老兵的授課,站在最前面道:「訓練就是為了實戰,不然練這玩意做什麼?難不成去打獵?弓箭是殺人的利器,用來打獵豈不可惜?」
下面的人立刻歡呼起來,似乎少年的幾句話,比老兵的正規教授還要管用。
「所以說啊,這射箭的本事,還是需要比一比才能知道誰高誰低,或許啊,這低的,就只能打獵了,你們說是不是?」
「是……」
這一聲是,洛白一陣冷笑:弓箭並沒有固定的用法,處在獵戶手中就是打獵用的。可在戰士手中,那就是殺人用的。
但不管怎麼樣,弓箭還是弓箭,說到底,是人不一樣,不是弓箭的問題。
「洛兄,聽說你在冠軍營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曾用弓箭禦敵,想來騎射技藝不會太差,那我們就比三項,也好給我們給我們奔雷營的兄弟露一手,教教他們,如何?
洛白牽馬走了過來,來到少年身前,疑惑道:「你認識我?我怎麼不記得了?」
「前天晚上你來奔雷營,我們見過。不過我站在遠處,你應該沒注意到我。」
洛白這才明白。
收斂情緒,看著眼前數千人,洛白忽然激動起來。
隊長掌十人,伍長掌百人,郎將掌千人!
這裡有兩千多人,已經有兩個營的兵力。
千人隊伍,足以發動一場小規模的戰役。
何時,他才能有一支能夠獨立指揮的軍隊呢?
哪怕只有千人,他也敢如同任無雙說的軍中前輩一樣,奔襲千里,直插瀚海,立碑而還!
他頓時壯懷激烈起來。
「你們手裡拿的是弓箭,在這裡,是為了殺人用的。這沒錯。如果放在獵戶手中,是狩獵用的也沒錯。可你們想過沒有,不管是殺人還是狩獵,弓箭最大的作用就是守護:前者守護國家天下,後者守護妻兒父母。你們告訴我,這有什麼不同?」
底下的人頓時沉默起來。
「我們來這裡,不是討論弓箭是殺人還是狩獵的。我們來這裡,是為了守護這個國家,守護我們妻兒父母,帶給他們安定的。」
「這才是弓箭的意義!」
少年沒有打斷洛白的話,但他沒想到,本來在士氣上壓了洛白一頭,沒想到眨眼功夫就被這傢伙扳了回來。
少年笑道:「洛兄,時間不早了,開始吧?」
洛白點頭。
「我想了,既然是軍中比拼,還是弓箭,不如比拼三項:靜射,動射,騎射,如何?」
靜射,就是人和目標都是靜止的。
這個最為簡單。
至於動射,顧名思義,人是靜止的,目標是移動的。
這個略顯困難,主要見於守城。
最後的騎射,反而是騎兵最常見的,人和目標都是移動。
遍覽三種類別的弓箭射擊,難度是依次上升的。
洛白聽完,看了看四周,就看到了靶場營地。
「呵,還挺齊全!」
少年回道:「那是自然。」
他走到靶場前,從一邊的武器架上拿起弓箭,挽弓試了兩下,又放下來,回頭看向洛白。
「對了洛兄,忘了介紹自己:在下右北平人,符烈生。」
烈弓弦動,一羽無生!
這傢伙就是符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