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煙雨樓台
在常守仁那裡呆了大半天，簡單用過餐后。天色忽然變得有些陰暗。王真人看看天色道：「秦公子，這天恐有大雨，我們還是趕緊回清風觀，改日再來。」
常守仁心裡有些不舍，但也怕下雨阻住秦風等人。
秦楓等人原路返回，幾里路，又是下山，幾人腳程加快。行至一半，山林里的風帶著涼意，挾裹著雨點而來。
幾人冒著雨點，剛進清風觀，天色巨變，空中烏雲翻滾，黑壓壓連綿不絕，世界一片灰暗。雨勢也突然變大，片刻，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看這架勢，今天走不了。」秦楓站在屋檐下，對賈頌道：「這麼大的雨，想必你娘你姐，也能猜到我們被困在這裡。」
兩名道士，各自一手撐著油布傘，另一手裡還拿著兩把，一人在王真人耳邊說幾句。另一人將油傘發給秦楓，賈頌。
王真人笑道：「既然天要留客，秦公子不如順其心意？」
「有勞王真人。」
王真人點頭道：「秦公子，請隨我來。」一行人頂著雨傘，來到西殿後院客房居處。
王真人抬手一指，道：「這是清風觀待客最好的兩處小院，那一處，適才被陸家小姐用了。秦公子這處也不差。」
秦楓一愣：「陸家小姐？」
「對，陸文曼，她是剛上來，先我們一步進清風觀。也先一步佔用了那處小院。呵呵，後面再有貴客來避雨，就得去廂房了。」
「這兩處，可是當初日海和李昌赫的居處？」
「正是！早知道他們一住就是大半年。我就該安排他們去別處，呵呵。」王真人修道，心性豁達。
進了小院，秦楓笑道：「我們兩人，哪裡需要這麼大個院子？空置這麼多房間，如有其它客人借宿，真人可以安排進來。」
王真人擺擺手：「貴客，自有貴客的場面。我這裡廂房還多著呢，秦公子安心休息。等會兒會有人送來宵夜，茶水。我還有些小事需要處理，秦公子請自便。」
「多謝王真人！」
送王真人出門，秦楓正要轉身回院子，對面小院的門打開了，陸文曼帶著一名丫鬟從房中走出來，站在門前長廊下。
秦楓微笑著揮揮手，陸文曼遲疑一下，也半抬手臂，揮揮手。
丫鬟順著長廊過來，走到秦楓面前：「秦公子，我家小姐有些拼音的疑問，想請公子過去敘敘。不知公子可有閑暇？」
這麼大雨，閑著也是閑著，去美女那裡串個門，聊聊天，挺好。回頭吩咐賈頌一聲：「我去隔壁，你在家裡守門！」
賈頌看看院子，這門，有必要讓我守嗎？
秦楓跟著丫鬟來到陸文曼面前，施禮道：「真是好巧，這裡遇到陸姑娘。」
陸文曼也屈膝行一禮，微笑道：「不是巧，昨日劉先生說秦公子會來清風觀。我今日特來，想請教秦公子幾個問題。」
秦楓笑道：「你請說，我有問必答。」
「這雨雖帶些涼意，卻也沁人心扉，不如我們在這長廊里坐坐？」陸文曼微笑道。
隨著陸文曼的話音，一絲若有若無的玫瑰香味兒，秦楓深呼吸一口：「如此甚好！」
過了端午，天氣漸熱，下雨天在屋子裡還真有些氣悶，不如這長廊裡面舒服。
兩名丫鬟合力抬出一張木椅，秦楓伸手接過，安置好，請陸文曼坐下。返身又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張木椅，微微留出點距離安好。丫鬟在兩人之間支上桌几，然後添茶，擺放點心，水果。
陸文曼縴手一擺：「秦公子嘗嘗這些點心，都是陸家自己做的，味道不比酥脆齋的差呢。」
「好！」秦楓向來不知客氣，伸手取過一塊糕點，放進嘴裡。「恩，不錯，還有些玫瑰香味兒！裡面還有果仁兒？」
陸文曼笑道：「自家做點心，想放什麼都行，完全隨心。所以想吃什麼口味，就一定要說出來。要廚娘去猜，那就很難合乎自己心意了。」
秦楓端起茶盅，喝口茶，微一沉吟，道：「我想要的，太多。所以我也很難選擇。」
「劉先生說你，想要一支護衛隊？因為你想帶著他們去走商，走商很容易賺銀子，是嗎？」
「對。」
「所以，你其實很想賺銀子。」
「也對，也不對。我很想賺銀子，是因為我想做些事，而做這些事，很費銀子的。」
「比如，什麼事？」
秦楓搖搖頭：「說來話長，而且，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還是暫時不說為妙，以後，你會看清楚的。」
「你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就像你說的，你們處在不同時空。」
「其他人？哪些人？」
「士林書院的學子，他們的想法很統一，目標很明確。中舉，再中進士，然後忠心皇上，服務朝廷，造福百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現這個想法。只有你，身為讀書人，行事卻與大流格格不入。要是其他人知道，你屢屢拒絕士林書院，一定會覺得太不可思議，難以想象。」陸文曼微笑道：「我猜，你一定覺得，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秦楓笑笑：「陸姑娘學新辭彙，學得很快啊！誰不想入仕做官？我是真想。士林書院那麼多學子，累計有多少人進士及第？所以絕大多數學子，都沒有認清自己。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一定會為那個幸運兒。或者努力一下能成為幸運兒。但是事實上，九成以上的學子，最後都會落榜。我只是，比他們更清晰地看明白自己，所以我給自己的目標，不在科舉場上。但我也會和他們一樣，努力去實現自己設定的目標。」
「秦公子的目標？能說嗎？」
「有，足夠保護自己的能力。」秦楓輕輕道。
陸文曼秀眉微蹙，沉思片刻：「爺爺常說，如今大華，如日暮西山。西北今年又是數月乾旱，已經有流民出現。我們眼前這場雨，下游凹地，怕又是洪澇成災。內憂外困，天下或將大亂。爺爺才急著，想擴建書院，招更多學子，授更多家國情懷，以期他們成長起來。去除奸妄，重振朝綱，挽救黎民於水火，扶將傾之大華。所以爺爺才想要編撰字典的名聲。你和他，都是一直在為心中的目標努力，可是，若真逢亂世，秦公子，你又如何自保？如何獨善其身？」
你爺爺那套，行不通啊！明朝已經證明，文官雖有救國心，卻無救國力！甚至為了虛名，權勢，把當時領先的熱武器，貶為奇技淫巧。知曉人家有強大的攻擊力，又批判為兵者，兇器也，有違聖德。總之，明朝的滅亡，文官有很大責任。
秦楓，也信不過大華的文官。所以，真逢亂世，還只能靠自己。但這些話，沒法跟陸文曼說。
秦楓點點頭：「我願意讓士林書院來編撰字典，我相信，士林書院一定能做得更好。但是，士林書院，也要想想，能給予我什麼回報。你爺爺說得對，大廈將傾，時不待我。所以我也要抓緊時間，做我的事。」
「多謝秦公子有此一諾。」陸文曼微笑道。
「我的承諾，是建立在士林書院要有回報的基礎之上。陸姑娘莫要忘記了，呵呵。」
「秦公子還真是，寸土不讓的性情。左右這裡無人，文曼想請公子對弈一局，如何？」陸文曼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對弈？」秦楓一怔。
「是啊，這裡環境優雅，空氣清新，又有細雨作伴。很適合一邊品茶，一邊對弈，秦公子，可不要拒絕我哦。」陸文曼笑靨如花。
「這豆大的雨點，嘩啦啦的，怎麼是細雨？」
「雨大雨小，在公子心。就是對弈娛樂消遣一下，秦公子還怕我一個小女子？」陸文曼忍不住促狹一笑。
秦楓有種被美女調戲的窘迫。心道，女生會棋的不多，秦楓前世很難見到美女下棋。陸文曼，多半是故意作弄自己，報復剛才言辭交鋒。想必，她的棋藝，應該很一般吧。
無論男女，面對高顏值的異性，智商都會打折。秦楓忘記了，陸文曼出身文壇世家。
丫鬟收拾桌面，擺上棋盤。
對面時不時探出頭來望一眼的賈頌，一見自家先生和陸文曼準備對弈，眼睛一下瞪圓了。
秦楓這次毫不客氣抓過黑棋，腦子裡回憶一下李昌赫的布局，有模有樣地，啪，落下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