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引為知己
到清風觀門口，把馬匹託付給附近店家照料。秦楓找到一名道人，恰好那道人認識秦楓，遂帶著二人去見王真人。
王真人得報，親自出來迎接。一見到秦楓，真人緝禮，笑道：「秦公子，這幾日名利雙收，可忘了我這發源之地？」
秦楓回禮，笑答：「楓不敢，倒是王真人，幾日不見，神采更甚。」
「哈哈，秦公子去了我兩塊心病，我心情自然舒暢很多。秦公子可是來取銀子的？」
「非也，楓是另有一事相詢。」
「哦，何事？」
「聽聞清風觀，有一製紙的大師能人，所制磁青紙，就是寺院都比不過。楓很想見見這位高人，拜託他製作一些紙張，不知可否？」
王真人點頭道：「你說的是我師弟常守仁，擅長煉丹。也喜用秘法，製作磁青紙之類少見之物。」
秦楓內心一喜，大華的道士，異域的鍊金術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早的化學家。他們才是這個時代，真正最具有價值的，人才！
王真人接著道：「不過我師弟沒在清風觀，他住在後山。距離五六里山路，你要見他，得隨我去後山。」
「多謝王真人！」
王真人帶著一名隨從，四人沿著崎嶇山路，蜿蜒前行。
一行人走在山澗小路上。
抬頭參天大樹，低頭潺潺清流。偶有花香浮動，鳥語吟唱迎送。幾縷清新微風撫面，一股涼意沁人心脾。
秦楓贊道：「此間信步，實在令人心曠神怡。」
王真人笑道：「山路幽靜，心境不好時，來這裡走走，會舒緩不少。」王真人抬手指著另一個方向又道：「從那處上山，沿途還有不少溫池，祛濕解毒，去乏醒腦，頗有功效。秦公子有暇，可去試試。」
「難怪，日海和李昌赫，一來這裡就賴著不走了！」
「哈哈！」 ……
繞過一片鬱鬱蔥蔥，秦楓眼前豁然開朗。
面前是兩處山峰間的凹平處，雖是凹處，但地勢寬廣，視野遼闊。遍地綠草如茵，野花隨處可見。
看得出來，這裡時常有人打理。
幾排青石房舍，整齊幾列擺開。一名灰衣道人，疾步迎上前來，對王真人緝禮：「見過觀主。」
「你師父呢？」
「師父正在院中，觀主請隨我來。」
一行人走進房舍布置的院子里，一名中年道士，坐在一張椅子上，面前石桌上放置一套茶具，正是王真人的師弟，常守仁在自斟自飲。
「你倒是會享受！」王真人一邊走，一邊大聲道。
常守仁聞聲側頭一看，招招手：「來，來！嘗嘗我的雲山碧芽。此時喝茶最好，山泉水醒，萬物復甦。待到午時，就有些酷熱了。」
「什麼你的雲山碧芽，你這裡吃的喝的，都是我給你送來的！」王真人不客氣地坐下，又招呼秦楓一起坐下。再轉頭對帶路的道人道：「你帶賈頌四處去轉轉，好好招待一下。我和秦公子，在這裡說說話。」
常守仁手裡一根竹夾，夾出兩枚空杯，放置在茶具木几上，拎起一壺開水，從杯口淋下。一邊熱杯，聽王真人吩咐完畢，一邊回嘴道：「放在我這裡的，就是我的雲山碧芽。這位秦公子，可是退走東瀛高麗棋手的秦公子？」
秦楓笑道：「正是，秦楓聞常真人有製紙絕技，楓特來拜會。」
常守仁再將沸水倒進茶壺，一絲清香冉冉。常守仁用手按住茶蓋，笑道：「我就是煉丹的道人。他才是真人，朝廷敕封玉陽真人。」常守仁邊說，下巴邊朝王真人揚揚，接著道：「至於製紙，那是枝末小技，何足掛齒！」
「這可不是小技！」秦楓正色道：「詩詞寄情，可抒發情懷。四書五經，能弘揚道德，有治世理念，僅此爾爾。而常道長所謂的這類枝末小技，卻能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甚至，時空轉移，扭轉乾坤！這可不是小技！」
常道長將三個茶盅擺成一排，手指提起茶壺，在三茶盅上方來回移動，均勻地，緩緩注入茶水，三盅倒至八分滿。
常守仁先將自己用過的茶盅取到自己面前，擺個手勢：「請。」
王真人伸出手指，輕輕捏住一茶盅上方邊緣，送到唇邊，微擺頭吹吹。
秦楓有樣學樣，茶盅在鼻子下，散發縷縷清香，試試溫度，小心酌一口，不錯！一飲而盡，一股微澀入喉，几絲甘甜回味。
常守仁再將空杯擺好，一邊續茶，一邊道：「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時空轉移，扭轉乾坤！那是我師兄羽化成仙以後，才能做的。秦公子，你誇錯人了。」
王真人略帶尷尬：「我修道法，順應天意。不敢奢求飛仙成神。這些事，我也做不到。」
秦楓苦笑一下搖搖頭，也不解釋，問道：「敢問常道人煉丹多年，可遇到一些奇特之事？比如，有些東西加熱會發生變化。兩種東西融合一處，變成另外一種？莫名其妙的爆炸？能讓黃金消失的水？」
常守仁的手一抖，一茶盅茶水溢出。正好是秦楓用過的茶盅，秦楓伸出兩指，端起茶盅輕輕一斜，溢出兩分茶水，再送到嘴邊，搖著頭輕輕吹氣。
現在煉丹的道長，正逐漸被社會主流拋棄。因為越來越多的人發現，所謂金丹，其實對身體有害無益。所以連帶對煉丹的道長，都冠以騙子，神棍名號。這個行業，正被邊緣化。
常年煉丹的道長，在化學領域有很多發現。因為沒有詳細記錄，沒有發掘出經濟價值，所做所為也不為世間認同。所以就算真喜歡物質反應變化的道長，也無法堅持長久研究。
常守仁運氣不錯，他喜歡這些物事，喜歡研究。重要的是，他還有個師兄，能提供銀兩支持，所以他能一直堅持以煉丹的名義，搞自己的研究。
磁青紙，就是常守仁自己琢磨試驗出來的。
但師兄願意給他銀子，提供生活所需。是因為兩人是師兄弟，感情深厚。單就事情而言，王真人也並不認同他的做法。
雖然常守仁用磁青紙，證明了自己的研究價值。但值得炫耀，能轉化為銀兩的也就這一件事，所以他依然沒有被認同。
在這方面，常守仁是孤獨的。
現在突然被秦楓認同，還給予這麼高的評價，常守仁有些激動。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那種激動。
幸福來得太突然。常守仁擔心秦楓忽悠他。
所以常守仁認真地盯著秦楓問道：「秦公子所言，是認真的？」
秦楓認真地點點頭：「常道長的研究，確有非常人之能！只是現在還在初始階段，在未來很多年以後，真的能改變這個世界。」
「改變成什麼樣的？」
秦楓猶豫一下：「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越變越好。我沒辦法解釋太多，不如，我們一件事一件事去做，然後我們看著，會發生什麼改變，如何？」
「我們？秦公子要跟著我一起煉？」
「對！但是我只出思路，也可以出銀子。」
「思路？怎麼個說法？銀子？又是怎麼個說法？」嘴裡可以瞎侃，但是如果真願意出銀子支持自己，那這秦公子，就沒忽悠。
秦楓道：「清風觀現在有我一萬兩存銀，常道長可以拿去用。過些日子，我還能再送三五萬兩銀子過來。以後，我一有存銀，就送來。」
王真人面色一變。
常守仁也是一怔：「此話當真？！」
秦楓笑道：「千真萬確，如果還有其他煉丹方面經驗豐富的道長，常道長可以一併請來。我以後，會賺取更多銀子送來。定不讓大家為銀錢發愁。」
「你這是，為何？」
「常道長不是不相信我剛才說的么，那就讓我們一起，來試試，改變這個世界。」
常守仁正色道：「秦公子，你可想好了？」
秦楓笑道：「我也有幾個要求，研究方向，由我制定。比如現在，請常道長研究兩樣，一是，一種紙張，短時間不怕泡水，拿在手裡彈彈，能嘩嘩響，多次摺疊，不會損壞。二是，除了火藥，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爆炸，威力甚至超過火藥。」
秦楓頓一頓，又道：「再有，常道長在研究時，務必注意安全。人沒事，才能做研究，才能看到世界如何經過你的手，發生改變。」
常道長默默點頭，一時心境難平，連斟茶的心思都沒有了。
王真人看看秦楓：「秦公子真是這般想？」
秦楓點頭道：「還要勞煩王真人，將一萬兩銀子送來供常道長使用。」
王真人點點頭。
秦楓又道：「常道長，做研究時，還請你一定做好記錄。」
常守仁道：「這是自然。我們煉丹師一直都在做記錄。」
秦楓搖搖頭，道：「要精準記錄，比如，三尺作一米，一米分成十段，每一段長度為一分米，一分米再分十段，每段一厘米，厘米分十段，為毫米。重量，一兩銀為十克.……水，水狀物，以升為單位.……統一精準長度，重量，容量，這是最基本的.……」
常守仁一臉愕然：「秦公子，也學過煉丹？」
「沒，但是我知道一些東西。比如剛才我說的紙，常道長可以用木屑，粗棉等，放在鼎中密閉加熱煮熟.……，比如爆炸物，用硝，甘油，甘油可這樣提取……」
秦楓一邊回憶高中化學，一邊娓娓道來。
大華時代，很多物質，都已經被發現，只是煉丹師們沒有系統學習，互相交流，所以缺乏一個質的突破。
世間沒有的東西，你要發明出來，那是千難萬難。
可是世上已經有的東西，你只要戳破這層窗戶紙，就能很快仿製出來。
秦楓也不想常守仁再去走彎路，於是將自己能想到的配方，危險之處，悉數詳解。
王真人與常守仁，凝神傾聽，偶有疑惑，常守仁還會提出一些問題。秦楓嘴裡講著
化學知識，心裡彷彿慢慢回到前世時代，他正利用大學假期，給中學生們補習化學。
身邊的王真人，對面的常守仁，看著秦楓的眼神，也在慢慢發生變化……
「不過，做這些事，除了安全，還要保密。」秦楓自己動手續了茶水。
常守仁道：「世人都以為，我在煉丹，這地方，是清風觀的產業。閑人也進不來。平日我做事，都是在雲山峽谷裡面做，你隨我來看看。」
三人起身，常守仁帶頭，往草地深處邊緣走去，行至兩百步左右，面前出現一道峽谷，裡面建有幾座石屋。
常守仁指著峽穀道：「此乃兩山地脈交匯處，兩側險峻，難以攀爬，唯一可下之處，就是我這裡。峽谷深處抵至山崖，無路可走。不過，沿著峽谷出山方向，一直往外三四里路，能走出去。那是除我這裡的，唯一進谷通道。」
王真人接著道：「出去再繞行幾百步，就是我清風觀側門所在，谷口居住的幾戶人家，也是掛在我清風觀名下佃戶。常師弟在這裡弄出動靜，只有那幾戶人家能聽見。回頭，我安排一下，給他們一塊更大更好的土地耕種。那一處地方.……」
「就賣給我吧，我在那裡修建一座，溫池別院，替常道長守好谷口，也能時時與道長一起參詳。」秦楓介面道。
王真人點點頭，笑道：「與秦公子比鄰而居，求之不得。別說買，那片土地就送與秦公子吧。」
秦楓對常守仁如此大方，王真人也不能小氣，墜了清風觀的名頭。
經過這一番交流，形成初步合作，秦楓與王真人，常守仁的關係，感覺一下拉近許多。
特別是常守仁，更將秦楓引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