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舌戰群儒
賈家布行的大門，突然打開了！
一名身材高大，陽光帥氣的青年，走出門，在大門口正中一站。眼睛掃一圈街面。街面上各色人等，瞬間一窒。
太突然了，秦楓就這麼走出來了？
「我就是秦楓！誰，要找我？」秦楓在台階上傲然道。
「我！」
「我！」
「還有我！」
人群一下沸騰起來，十幾個人圍上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放在秦楓身上。布行值班的李柱，也走出布行，站在秦楓身後。
見人群往前門涌去，賈家後門打開，賈頌帶著周叔等人悄然魚貫而出，繞到前門。分頭和周圍街坊鄰居，隔壁熟識的商戶竊竊私語。賈家在這裡居住兩代人，人緣還不錯。
賈靜敏帶著如意，躲在洞開的大門后觀察。賈夫人也來到前院，有些擔憂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找我的人，就這麼多？」秦楓用手划個圈，把面前台階下十幾人圈進去。
這些人互相看看，紛紛嘈雜道：「對，現在就我們。」
「目前是這麼多。」
「以後肯定更多。」 ……
秦楓提氣喝道：「那你們呢？是大華百姓？來看熱鬧的？」秦楓手再指點一下外圍。
「對，我是這裡做生意的，出來看看。」王二娃躲在人群喊一聲。
「對，我是店裡夥計，我看熱鬧。」
「我路過的。」 ……
「好！圍觀的百姓，你們就擦亮眼睛，把今天這事，看個清楚！看個明白！」
秦楓手指下點：「那你們，找我何事？」
「我等想請教一下秦秀才的棋藝！」
「我也是來切磋的。」
「我，我是仰慕秦先生，來看看秦先生！」這人是馮管家派來的人，怕自己裝不像棋手，直接說自己是仰慕者。先混進來，等待機會製造事端。
「好！等會兒！我秦楓只有一雙手，一張口。不可能和你們所有人下棋，交流，我們甄別一下，準備和我下棋的，來，站這邊。仰慕我的粉絲，來，站這邊。」秦楓左右手往兩邊擺。
這十幾人，只有三個人站到仰慕者那邊，真正不下棋，看熱鬧的，其實都在外圍。這三人，都是馮管家摻進來的沙子。
秦楓對著那三人道：「你們再退退！我先和下棋的聊聊，你們等會兒！」
眾目睽睽之下，三人無機可趁，只得真退了幾步。
遠處的劉師爺微微點頭：「有點意思，至少，一下就有次序了！走！我們過去，幫他維持次序！」
秦楓站得高，見劉師爺帶著一隊衙役來到外圍，心裡更穩。沖劉師爺微微一點頭，又喝道：「十五人，想與我對弈！好，先前與東瀛高麗棋手對弈過的，請站出來，站這裡！」
大門后的賈靜敏一臉狐疑，秦楓這架勢，還真是打算與人對弈？難道傳言有假？秦楓真是棋道高手？
又有三名棋手走出來，站在一側。秦楓如果願意與他們對弈，那是再好不過，因為有很多傳言，秦楓是靠欺騙手段與東瀛高麗棋手，雙和。
還有人挖出了秦楓的老底，雖然秦楓很少與人交往，但與他同期的童生，同科的秀才，也對他有一些了解。
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現場演示秦楓作假方式，也符合邏輯。甚至還有人捶胸頓足，自己當初，怎麼就沒想到這個以一對二的法子？然後一戰成名！？
而且，清風觀到現在，也沒有公布兩盤棋的棋譜！有悖常理。
綜合評估，秦楓本身就是，低級棋手！靠欺騙手段雙和！誰戰勝他，誰就能稱大華第一棋手！機會實在難得，可不能再錯過！
所以對棋手而言，難的不是如何取勝。難的是，如何讓秦楓答應對弈。因為秦楓如果是騙子，那他絕不敢答應。
可是眼下，好像，秦楓準備對弈？
這三人，心裡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秦楓微微側身，微笑道：「你三人，與東瀛高麗對弈，請問，結果如何？」
「輸了。」三人大方承認，秦楓以前，所有大華棋手都輸了，這沒啥。也騙不了人。
「那，你們為何，敢來向我挑戰？是覺得，我的棋藝不如東瀛？不如高麗？是我耍了什麼手段，欺騙了他們？！」
三人一愣！大門后的賈靜敏也是一愣。
大家雖然懷疑，但是沒有人去戳破，有些事情，意會就好。可是，我們不戳破，你怎麼自己戳破？真不要自己的面子？
話說回來，秦楓這麼一問，自己還真不好回答，因為，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猜測。而且，說秦楓不如東瀛高麗棋手，似乎不太妥當。
「說那麼多幹嘛？有意思嗎？我們直接對弈就成！」一名棋手選擇迴避問題，直擊要害。
「不，得說清楚！我們都是讀書人，行事講究光明磊落！就算你我對弈，也得說個由頭！比如我，我為何要與東瀛高麗棋手決戰？！因為，他們欺我大華無人！因為，他們戰勝了所有大華棋手，包括你們！因為，他們要我們大華人，從此不提琴棋書畫，要稱歌舞書畫！所以，我才要和他們對決！」
「說的好！」賈頌在外圍扯一嗓子，周圍響起幾聲應和。
劉師爺眉頭一挑，心裡一動。
秦楓朗聲道：「在我之前，所有大華人俱敗！包括你們三，所以，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也應該敗？是不是覺得，大華就應該輸給東瀛？輸給高麗？是不是覺得我的和棋，是假棋！只有輸給他們，才是真棋？你們是不是認為，我們大華所有棋手，都不如東瀛高麗棋手？以後，大華不配提圍棋！是不是？！」
秦楓突然怒目戟指喝道：「是不是？」
這三人在被這一連串喝問，震得目瞪口呆！
秦楓冷笑一聲：「原來！你們三人是，華奸！」
「什麼？」一人一愣。
「大華的姦細！華奸，東瀛走狗，高麗走狗！」秦楓喝道：「你們還不承認，你們方才不是說我輸才是真！大華就該輸么？」
「沒，我們沒說啊！」這帽子，誰戴得起？三人趕緊否認。
「那是漢奸！」王二娃在外面喊。
秦楓一愣，這時代，有這詞啊！早說嘛！外圍突然想起一連串聲音：「漢奸！走狗！打死他們。」
「你們住在哪裡？我們去你家門口問問你家祖宗，你是不是大華的種！」這是周叔的聲音。
「去挖開他家祖墳，看看裡面是東瀛，還是高麗人的骨頭！」唐叔夠狠！
衙役們一邊維持次序，一邊慫恿：「我要不是當差，我都想揍這幾個漢奸！」
前些日子，東瀛高麗棋手囂張時，大華人面子上的難堪，心理上的民族挫敗感，又出現在大家腦海里。
人群聚集一處，情緒容易煽動，圍觀百姓看著三人的目光，已經慢慢變得不善。
三人面色蒼白，冷汗涔涔，眾人開罵，就百口難辯！而且這漢奸的大帽子扣下來，誰戴得起？！
感覺風向不對，一人當即喊道：「我不是漢奸！我沒說大華該輸！我也想大華贏！」
秦楓雙手一壓，待周圍人聲平靜，秦楓道：「好，當著大華百姓的面，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大華棋手，輸給東瀛高麗棋手才是正常的？」
「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大華棋手，用了欺騙手段，才與東瀛高麗下成和棋？東瀛高麗在大華，原本應該是無敵的存在？」
「沒有！」
「我該不該和！」
「該！」
「那你們，既然輸給他們，又憑什麼來找我？！除非，你們是想替東瀛高麗棋手報仇！你們是不是大華人？」
「是！不是！哎呀！我們是大華人！我們不是替東瀛高麗棋手報仇！」
秦楓厲聲道：「可是！你們圍堵我家門口，滋擾我的家人，打擾我的生活，害的我寢食不安！逼得我精神恍惚！然後乘機贏我！證明東瀛高麗棋手，其實天下無敵！因為我敗給你們，而你們，早輸給了他們！這是不是你們的陰謀！你們如何解釋？說，你們處心積慮，是不是想贏我？！」
三人一怔，目瞪口呆。廢話！不想贏你，我來這裡幹嘛？可是，好像不能這麼回答啊！不是好像，是確定不能這樣回答。
「爾等三人，其心可誅！」劉師爺越眾而出，手指三人：「食大華祿，著大華衣，你們還是大華士子！卻有如此狼子野心！我要稟告縣尊，將爾等用心如實稟告提督學正！看天下大華人，能不能容你們！看提督學正，會不會剝你們功名！」
這三人被這一喝，突然明悟，東瀛高麗棋手橫行大華，所向無敵！最後終於出現兩個和，這就是全體大華人的遮羞布！
自己三人贏了秦楓，證明秦楓是騙子，證明那兩局和棋是假棋！就是一把又扯掉遮羞布！
那皇上、朝廷、所有大華人顏面何存？
我三人這是豬油蒙心啊！就算秦楓耍了手段，不但不能拆穿！還得維護！
誰拆穿，誰就是大華的罪人！是士人，讀書人的罪人！別說會被剝奪功名，被大華人唾沫淹死都有可能！
三人頓悟過來，連連拱手作揖：「秦秀才，我等一時糊塗，一時糊塗！我們馬上就走，再不來你家門口！」
「滾！」
三人面紅耳赤，灰溜溜擠出人群。
秦楓轉頭對著剩下一堆人道：「東瀛高麗棋手，在大華耀武揚威時，爾等為何不去挑戰？等我雙和，又來挑戰我，這是為何？」
剛才秦楓一連串喝問，這群人已經明悟，哪些是禁忌，哪些不能提。
出於面子，必須剛一下，一人拱手道：「秦秀才，我是本打算去挑戰東瀛高麗棋手，但是晚一步，你捷足先登了。所以，才來打擾秦秀才，還望不吝賜教。」
這群人，棋藝中等，當初自然不敢去找東瀛高麗棋手。聽得秦楓傳言，才來找秦楓對弈。剛才場面已經明朗，只要曾經輸給東瀛高麗棋手的，就絕不能贏秦楓！這是大義。
但自己這些人，剛好就沒輸過，那是不是就能贏秦楓呢？多少，有那麼點，出名的機會。
只聽秦楓冷笑一聲：「想要棋藝切磋，南下，你們去東瀛找日海。北上，你們去高麗找李昌赫！和他們任何一人，至少戰成平局，你們才有資格和我對弈！身為大華人，如果真有本事，就該去東瀛高麗揚我國威！我和外敵決戰，爾等在後面挑戰我，雖說爾等未必是漢奸，但所做所為，和漢奸有何區別？就算你們今日，趁我憤怒，趁我一腔熱血上頭，頭暈目眩，贏了我！今日你們如何圍堵我的家門，明日就有其他人，如何圍堵你的家門！天下第一的名頭，太重！爾等配得起？扛得住？」
一群人面面相覷，秦楓這番話說得直白，和我對弈，就是漢奸行徑。贏了，也是我被你們氣昏頭！不做數。就算做數，自己也會遇到他人上門挑戰，那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呢？
無趣啊無趣，這樣的結果，有何意義？
眾人苦笑一下，紛紛抬手行禮：「秦秀才，今日我等冒昧，得罪了！得罪了！告辭！」在圍觀眾人鬨笑聲中，這些人掩面而去。
古有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因為古代的兵，多數不識字，文盲，不通道理，只認死理。
讀書人遇到讀書人，就是唇槍舌戰，講究以理服人。諸葛亮面對一群士兵，白搭。但是面對一群儒生，就有機會贏！
秦楓一番喝訓，再有外圍托兒造勢，又遇劉師爺鼎力相助。嚇一嚇，唬一唬，曉曉大義。成功斥退門口一眾棋手。
賈家大門前，只剩三名仰慕者，有些尷尬站在那裡。
秦楓笑道：「你三人，不是找我下棋。既然仰慕我，想必願意為我助威，為我吶喊，為我做些事。這樣，十兩銀子，我給一個簽名，證明你是我的仰慕者。童叟無欺，見銀簽名。」
回頭道：「李柱，去，準備個裝銀子的盤，還有筆墨紙硯。怎麼還不去？」
李柱訕訕笑道：「秦秀才，他們都跑了。」
「哦？十兩銀子都不給，好意思當我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