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景瑞問道「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秦心淡淡一笑「不用了，司機在那裡等我呢，再見，祝你明天一路順風。」她不再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彷彿有了心事一般。
景瑞點點頭「嗯，謝謝，那···再見了。」
秦心大步離開，不再回頭，她心裡有了不舒服的感覺，但是為什麼不舒服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從小就是被秦英德捧在手心上長大的，所有人對她都是順從，甚至是巴結，她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她一直認為，等到適合的時候接受父親給自己安排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然後結婚生子。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事情，至於結婚的原因，可能是為了更高的社會地位或者穩固生意利益，只要有錢，別人就會對你好的。但是今天不一樣，她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眼神，清澈，溫柔，正直！像是冬日裡的一抹陽光，溫度剛剛好的溫暖人心。
那是程景瑞的眼神，跟她接觸的那些巴結自己的男人都不一樣，他身上沒有那股子俗氣，突然這一次她好羨慕，甚至嫉妒那個叫林惜言的女子，她在想，假若他喜歡的是自己，他談起自己時也是那樣的眼神，那她願意賭上一生去交換，交換那個她從未感受過的暖陽！
第二天，程晉民他們準備回蘇州了，兩人站在碼頭等待的時候，秦英德的車
靠了過來。
「晉民兄。」秦英德從車裡下來。
一看來人，程晉民笑著走上前「秦老闆，哎呀，這還麻煩您親自來送我們，真是不好意思啊。」
「這不是應該的嘛，這些天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晉民賢弟和景瑞賢侄包涵，我給你們備了些薄禮，都是上海的特產，你們帶回蘇州去。」說罷，轉頭看向一旁「東子。」
「是。」東子上前，將手中一摞禮品交給程晉民「程老闆，這是秦爺讓我準備的。」
「這···哎呀，秦老闆您太客氣啦。」
秦英德擺擺手「誒~晉民賢弟，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本來心兒也該隨我一起來的，也不知道那孩子今兒早上是鬧哪門子彆扭，就是不出門。這孩子被我寵壞了，任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程晉民笑道「呵呵，沒事的，心兒小姐天真活波，有點小性子，倒也無妨。」
秦英德很是高興，說道「呵呵，等我這邊安頓好，我也帶著心兒去蘇州住段時間，說起來，我還有親戚在蘇州呢，到時候定去拜訪晉民賢弟。」
程晉民一聽這話，很是欣喜，嘴上說道「秦老闆如果來蘇州，我必好好招待。」
秦英德點點頭「好，快上船吧，一會兒要開船了。」
「誒，秦老闆，多多保重啊！」
景瑞提起地上的箱子，也說道「秦伯父保重，我們走了。」
「保重。」
汽笛聲響起，景瑞和父親坐在座位上，程晉民看著兒子，有些欲言又止。
景瑞不解的問「父親，你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程晉民開口道「景瑞，父親有個事兒問你。」
「您問。」
「呃···」程晉民再次欲言又止。
「父親，怎麼了？」
程晉民試著問道「秦心小姐對你···」
「父親！兒子心裡只有惜言！」景瑞打斷道。
程晉民有些尷尬，打著圓場「哦··呵呵，我就是開個玩笑，你也別往心裡去，好了，休息會兒吧，還有很久呢。」
「嗯。」
下午的時候，返回抵達蘇州，馬車顛顛簸簸的到了程家大門口，停穩后，馬夫說了聲「老爺，到了。」
「嗯。」程晉民掀開帘子下車，景瑞也跟在後面。
素梅和秋玲很快迎了上來，素梅道「老爺您回來了，一路辛苦了。」
秋玲知道今日老爺回來，特意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上前來「老爺，一路上辛苦了，快進屋喝杯茶吧，聽說您今兒回來，景泰早就讓下人們備好茶水飯菜了。」
程晉民道「景泰有心了。」
素梅轉頭看向兒子「景瑞，這次出去，沒給你父親添亂吧。」
程晉民擺擺手笑道「誒~景瑞這次倒是幫襯了我不少呢，景瑞大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素梅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嗎，那就好。咱們快進屋吧。」
程晉民露出讚賞的眼光看向素梅「嗯，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
說完，程晉民在素梅的攙扶下進屋去了，留下秋玲傻傻的站在原地，惡狠狠的看著他們的背影，景泰上前來「誒，娘，您怎麼不過去，愣著幹嘛？」
秋玲哼哼道「哼，看到沒看到沒，你看景瑞和他娘多會在老爺子面前賣乖，這佔了便宜，還唬的老爺子一口一個辛苦了，看著我就來氣！」
景泰到是一臉的無所謂「哎喲，您就彆氣了，這父親才回來，人家都會討好，您就不會嗎？」
秋玲跺跺腳「我就是氣不過啊，這好事兒都讓他們母子佔盡了，輪到咱們什麼了！」
景泰拍拍秋玲的背，算是幫她順順氣，說道「這平日里您總誇自個兒如何如何比她年輕好看，怎麼，這時候只會在這瞎抱怨呢！」
「我！」
「我說您吶，現在就是再有氣也別表現在面兒上啊，老爺子剛回來，您一會兒就表現得識大體點兒，晚上爭取讓父親歇在您那兒，溫香軟玉的，男人嘛，您還怕他不向著您嘛。」
秋玲一聽這話倒是有點道理，反正自己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隨即一笑「呵呵，臭小子，你啊，就是不學好。你要是讓我少操點兒心，我這白頭髮也會少幾根吶。」
景泰倒是不氣，賤兮兮的問道「白頭髮？哪兒，我怎麼沒看見，我只看見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說完，還不忘來個戲腔，逗得秋玲眉開眼笑的。
秋玲推了一把景泰笑道「噗~~呵呵，去你的吧，混小子，別把你用在女人身上那套嘴皮子功夫，用在你娘身上。」話雖這麼說，心裡倒是美滋滋的。
景泰故作委屈道「我哪兒有啊。」隨後突然想到什麼「娘，我有個事兒忘了跟您說。」
「哦？什麼事兒啊？」
景泰湊近秋玲的耳朵小聲道「就是林家那丫頭@#￥…………」
「有這事兒！」秋玲吃驚道。
「我親眼看到的，那還能有假！」
秋玲現在的心情簡直好到起飛了，對她來說，沒什麼比看著素梅倒霉這事兒來的開心，她提高音量道「嗨喲，這老天爺啊，總算是開了一回眼了！呵呵。」
景泰看她不氣了，便說道「行了娘，走吧，老爺子剛回來，有什麼不快，也先忍著吧。」
秋玲吐出一口不痛快的氣「走吧。」現在看來，她也沒什麼好不痛快的了，要說不痛快，估計過不了多久，素梅就該不痛快了，呵，這事兒光是想想就讓她高興的能多吃一碗飯！
今兒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很適合去郊外走走，許辰亦和惜言相約一起，要爬上位於蘇州西郊處的最高峰——穹窿山，聽說那裡山清水秀，風景秀麗，實在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感受一下。
不過，許辰亦倒是有些高估了惜言的體力，畢竟是女孩子，到半山腰的時候，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許辰亦看著喘著粗氣還在堅持往上的惜言，問道「惜言，還走得動嗎？」
惜言停下腳步擦擦額頭上的汗，喘著粗氣說道「真的有些累，我想歇一會兒。」
許辰亦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處石凳子，便轉頭說道「那邊有石凳子，我們過去坐坐吧。」
「好，呼~」
待兩人坐下后，惜言抬頭欣賞著這山中美景，陽光灑下來打在樹葉上，樹木綠蔭像翡翠，密密層層枝丫交錯，鳥兒穿行在其中，唱出婉轉的曲調，遠處的雲和山峰相連很是壯觀。
惜言喝了一口許辰亦遞過來的水，感嘆道「這穹窿山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看呢。蘇州第一山果然名不虛傳！」
他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乾隆帝六次登頂的穹窿山，自然有它獨特的一面。所謂天形穹窿，其色蒼蒼。」他站起身來，指向一邊對她道「你看，穹窿山中間隆起，四邊下垂，形似穹窿，所以故而此名。」
惜言讚歎道「你懂的真多！」她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欣賞他，崇拜他。
他溫和笑笑，並不接話，惜言笑道「呵呵，說不準啊，我們剛才這一路走過的石梯，都是當年乾隆走過的呢！」
他輕笑「你怎麼這麼高興啊？」
「那當然啊，乾隆六次來穹窿山都是為了祈福，我們走過乾隆祈福的路，就代表著我們以後的日子，都是沾染著福氣的。」
他看著她高興的樣子，有些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髮「嗯，都是沾染著福氣的。」
惜言心裡一暖，這樣的許辰亦真好，他不再是有距離的，他是可以靠近的。
「誒，上面好像就是上真觀了吧。」惜言問道。
「嗯。」
「我們上去看看吧。」她提議道。
「還走得動嗎？」
「嗯。」
「好，那走吧。」
上真觀坐落在三茅峰之上，面向蘇州城，背靠小王山。南與胥口香山之桃花嶺、白馬嶺、爛柯山、大苑嶺、小苑嶺等諸勝同脈毗鄰，峰巒連綿起伏，猶如游龍翻騰之狀，氣勢磅礴，這裡殿宇頗多，香火極盛。
惜言他們走進去的時候，接過小道長遞來的香，進入大殿後，惜言虔誠的跪下身來，又轉頭看向一旁的許辰亦，問道「辰亦，你有什麼想要求的嗎？」
他並不轉頭看她，輕輕閉眼道「嗯···歲月靜好，安之若素。」又轉頭問「你呢？」
她笑道「我說過，我只願··君心似我心，朝朝··暮暮。」她望著他，眼底洋溢著情意。
他註釋著她的雙眼，溫柔回應「惜言，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定不會負你!」
她低下頭來，一片嬌羞，突聽幾聲仙鶴叫聲響起，她有些好奇，站起身來踏出門外，驚奇的發現兩隻雪白的仙鶴聲聲鳴叫。
「辰亦，你快過來看，」她向他招招手「哪兒有一對仙鶴，呵呵，真是可愛，這是道長他們養的嗎？」
他走上前來，向她解釋道「應該是吧，道觀里向來時興餵養鶴，所謂看院只留雙白鶴，入門唯見一青松，道家仙學的後人們把羽人升天的神往傾注到鶴的身上，丹頂鶴飄然飛去，人們也產生了飄飄欲仙之感。這種精神上的追求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所以，修道之人都喜好餵養仙鶴。」
惜言笑著問道「呵呵，你好像很了解，那你也喜歡仙鶴嗎？」
他點點頭「嗯，詩經里有一句『鶴鳴酒皋，聲聞於天』是說仙鶴在沼澤中鳴叫，但是它的聲音可以讓九重天聽到！」說完，他轉頭看向她「不管在任何逆境中，都要頑強的發出它的聲音，所以，每當聽到仙鶴的鳴叫，就好像它在對你說，站起來！」
惜言回味著他的話「鶴鳴酒皋，聲聞於天···聽你這麼說，我倒是真覺得，鶴鳴聲真是嘹亮動聽呢。」
他摸摸她的頭，有些寵溺，柔聲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嗯！」
離開上真觀之後，兩人沿著山中小路下山，惜言很是開心的還在說道「剛才那個老道士倒是挺熱情的，還一個勁兒的留我們在觀里吃飯呢。」
許辰亦輕笑道「是啊，如果不是天色不早，倒真的可以在這清修之地嘗嘗這上真觀里的飯菜啊。」
話剛落，忽聽山中有女子唱起山歌，靈動婉轉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山谷里，顯得格外動聽。
惜言扯了扯許辰亦的袖子「誒，你聽··」
「嗯？」
「有人在唱山歌。」
他微笑的向她點頭，她有些雀躍「唱得真好聽，這歌聲讓這山谷彷彿更加靈動起來。殘陽如血，蒼山如海··呵呵，是吧，辰亦。」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低頭看著她，很是深情。
惜言有些臉紅「我··我是說景！」
他輕笑「嗯，我是說你。」
她低下頭，他順勢抱住她，惜言把頭貼上許辰亦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和自己一樣，她想，她一定住進了他的心裡···
晚上回去的時候，惜言站在家門口，有些依依不捨，許辰亦笑道「進去吧，我看著你進入我再走。」
「嗯···你···」她像是還有事一樣，臉紅如桃花。
「怎麼了？」他問。
她鼓起勇氣，踮起腳尖飛快的在他側臉處親了一下，然後低著頭小聲道「我走了！再見。」然後，轉身像逃命似的離開。
他愣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離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