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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到百樂門門口的時候,秦心拖著一臉不情願的程景瑞進了門,侍者把他們引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坐下,秦心有些小得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不錯的地方!」

  景瑞望了眼四周「是挺熱鬧的。」

  這時候,侍者端來茶水「先生小姐,請用茶水。」

  景瑞道了聲謝,又給了侍者一些小費,侍者很高興的離開了,轉過頭來,卻看見秦心叼了一支香煙,放在嘴裡熟練的用火柴點燃。

  「你抽煙?」他皺皺眉頭。

  她吐出一縷煙霧,漫不經心的問「怎麼,你介意?」

  他淡淡的說道「女孩子,最好不要抽煙。」

  她也不生氣,倒是有些好笑「呵呵,你怎麼跟我爹說的一樣,他也不許我抽煙。」隨即將煙放入煙灰缸滅掉「好吧,我不抽了。」

  景瑞有些好奇「你為什麼要學抽煙?」

  秦心一仰頭,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好玩兒唄,呵呵,你知道嗎,我是從16歲開始會抽煙的,這事兒我爹一直不知道,嗯···最開始是偷偷跟著我表哥學的,後來我就跟東子要煙抽,最開始他也不答應的,但擰不過我,只好幫著我瞞著我爹。」的確,像她這種大小姐,從來不知道民間疾苦,整天只要想想怎麼好玩兒便是正事了。

  「東子?」

  「哦,他是我爹的手下,專門替我爹辦事的。」

  「哦。」景瑞不再多問,轉頭看向舞池。

  「喂,程景瑞,我們去跳舞吧!」

  「跳舞?還是算了吧。我不太喜··」

  「哎呀走啦~」話還未落,又被這位大小姐強行拽著進入舞池。

  不過大小姐也確實高估了程景瑞的舞技,他雖說會一點這種洋人們喜歡的華爾茲,但確實很少接觸,自然跳的生疏。

  秦心癟癟嘴,抱怨道「嗯~你的舞跳的真不怎樣。」

  景瑞的語氣有些煩躁「我本來就不太會,是你硬要讓我跳的。」

  秦心倒是無所謂他的態度,露出傲嬌的笑容道「你這人還真是無趣,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呵呵,跟上我的舞步哦。」

  景瑞輕嘆一口氣,很是無奈。

  秦心問道「喂,聽說你們蘇州人都喜歡喝茶啊?」

  一說到茶,景瑞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是啊,而且蘇州還有很多茶園,下雨的時候,坐在屋檐下喝一杯清茶,聽聽雨聲···」說到這裡的時候,他想起上次跟惜言一起在屋檐看著大雨喝茶的情形,他問她感覺不到自己的感情嗎?她回答自己,說他像哥哥一樣,讓他感覺心裡有一把利刃刺入,隱隱的流著血。

  不經意間,他露出一絲失落的情緒,秦心察覺到,不解的問「嗯?你怎麼了?」

  景瑞很快收回情緒,搖搖頭「沒什麼。」

  秦心再次癟癟嘴說道「我就不喜歡喝茶,我喜歡喝咖啡,要加糖加奶!嗯··洋人街上有兩家咖啡廳都是我喜歡的,我明天帶你去吧。」

  「明天我要幫父親查資料,我要去圖書館。」他想也沒想的拒絕,語氣淡淡的。

  「那就後天!後天你沒事吧?」她好似一點都不受他的影響,依然嘰嘰喳喳。

  「後天我要···」

  「誒!就這麼說定了!後天!」她著急的打斷他,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眼睛里閃著自信的光芒。

  他被她這個樣子氣笑了「呵,你怎麼這麼霸道。」

  她依舊習慣性的揚起下巴,露出一個傲嬌的笑容「哼,我高興,呵呵。」

  景瑞無奈的搖搖頭,又不禁失笑,秦心看他終於笑了,調侃道「你可終於捨得給個笑臉了,你這一整天都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好像我欠了你似的。」

  他道歉「對不起,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沒有···」

  「哎,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計較了。」她又將他打斷,擺擺手表示不在意,活像個女霸王。

  看了看懷錶「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早就這麼想了吧!哼,不用你送了,我讓司機送我就行。」秦心說完,踩著高跟鞋,扭頭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景瑞沿著燈紅酒綠的街道往旅店的方向走,路邊賣生煎包的小販吆喝著「蟹殼黃,生煎饅頭,蟹殼黃,生煎饅頭,蟹殼黃~~」

  晚上沒吃什麼東西,景瑞此時倒真是有些餓了,便走過去,小販熱情的問道「先生,來份蟹殼黃還是生煎包啊?」

  景瑞不解的問「蟹殼黃是什麼?」

  小販笑著解釋道「哦,這蟹殼黃啊,是我們上海灘有名的小吃,是用發酵面加油酥製成皮,然後加上餡兒做的酥餅,外酥里嫩,可好吃了,因為烤出來像個熟透的蟹殼,故起名——蟹殼黃。」

  外酥里嫩···景瑞想到惜言最喜歡的福記生煎包,惜言愛吃這些東西,若是她在,她定會喜歡的。

  「先生,要來一份嗎?」

  「哦,好,給我來一份蟹殼黃吧。」景瑞說道。

  小販麻利的包好兩塊蟹殼黃遞給景瑞,收了錢之後笑著說「您拿好,好吃下次又來啊!」

  「嗯,謝謝。」景瑞說完,便拿著蟹殼黃離去了。

  陸家嘴一處黑暗的小路上,正上演著一出暴力,幾個精壯的漢子圍著一個中年男人拳打腳踢,中年男人連連求饒,他們也沒有停手的意思,下手極其惡毒,路過的人紛紛繞道走開,有人看出這是借了秦老闆高利貸的陳六,興許是賭博還不上錢,別人要賬來了吧。

  旁邊,一個穿黑衣的男子倚靠在牆邊悠閑的抽著煙,帽子遮住了他一小半的臉,露出菱角分明的下巴和薄唇,他像是這黑暗中的一個幽靈,冷眼旁觀著,他是打手,是專門替秦老爺辦事的人,他是個孤兒,沒有名字,從小被秦老爺撿回來的,這裡的人都叫他東子。

  一支煙抽完后,他漫不經心的緩緩開口「住手吧。」

  幾個漢子停手,帶頭的問道「東子哥,就這麼放了這雜種嗎?」

  東子緩緩靠近陳六,帶著一種危險的氣息,陳六害怕的想要爬起來,卻被東子搶先一步上腳,踩在了他的手上。

  「啊~~~」陳六疼的大叫一聲。

  東子緩緩低下頭,帽檐下一雙像鷹一樣的眼睛帶著冰冷的氣息「陳六,兄弟我不是不想放過你,可你也不能讓弟弟我在秦爺哪兒難做不是。說吧,這次···這錢你是還還是不還啊?秦爺哪兒我還等著去回話呢。」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淡淡的語調,讓人不寒而慄。

  陳六疼的冷汗直往外冒,顫著聲音說道「還···還···我還···東子哥··你就再寬限我幾天··我一定想辦法湊錢··啊!!」

  又是腳下一用力,陳六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斷掉了,東子冷笑一聲「呵,你上次也這麼說的,結果呢,您這是糊弄我逗我玩兒呢?不過這次···可沒那麼輕鬆!」

  說時遲那時快,東子掏出匕首,直接飛快的切下了陳六的小指!

  「啊~~~~啊!!!」陳六疼的嗷嗷大叫。

  東子撿起那一節小指,扔給旁邊的人「裝起來,拿去給秦爺交差。」

  「是,東子哥!」

  東子低頭看了眼還在哀嚎的陳六,說道「這次剁了你一根手指,當給你一個教訓,下次再還不上,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哼。」說完,對著兩個精壯的大漢說道「把他拖走吧。」

  「是!東子哥!」

  解決了陳六,東子打發了幾個下面的人回去,自己一個人靠在牆邊,點燃了一根煙,然後對著空氣說了聲「別躲了,出來吧。」他露出一個不易被察覺的微笑,被很好的隱藏在了帽檐下。

  幾聲高跟鞋聲音響起,秦心從黑暗處走出來「呵,你怎麼知道是我?」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我早就聽到你的腳步聲了,還有你的香水味兒。」

  秦心癟癟嘴道「嗯~沒勁,每次都被你發現,一點都不好玩兒。」

  他輕笑一聲,並未看她,他從小就跟在她身後保護她的安全,對她的行為舉止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秦心扭過頭看著他的側臉道「不過,你還是那麼冷血,砍人手指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的。」

  東子低下頭,把自己的臉更好的藏進帽檐里,用冷冷的聲音說道「呵,干我們這一行,做的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事兒,做久了,自然人也冷,心也冷。」語氣很平常,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個是上次跟我爹借錢的陳六吧?」她問道。

  「嗯。」

  秦心有些鄙視的說道「嗯~~一看就是個孬種,我就看不慣這種嘴臉,這次剁他一根指頭也算便宜他了,下次乾脆兩隻手都砍下來!」大小姐從小看慣了這些血腥場面,並不覺得可怕,只覺著不夠痛快。

  東子看了她一眼「下次···不許看!」語氣有些不容拒絕。

  「為什麼?」她奇怪的問,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倒有些天真的樣子,可這樣的天真,是建立在看慣了這些血腥的場面后的。

  他沒有回答她,她有些無奈「誒,你為什麼又不說話了?算了··問也是白問。」

  他依然不說話,她有些氣餒,也學著像他一樣背靠住牆,問道「你還有煙嗎?」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扔給她,又提醒道「女孩子,少抽點兒。」

  他這麼一說,秦心突然就笑出聲來,東子有些奇怪的問「笑什麼?」

  秦心一歪頭「沒什麼,就是想起今天,有個人跟你說了差不多的話。」

  「哦?誰啊?」他問。

  「沒誰啦,一個土包子罷了。」她點燃香煙,在黑暗中與他一起吞雲吐霧。

  許久,她開口道「哦,對了。」

  「嗯?」

  「我爹,是不是最近又在做軍火生意呢?」

  東子皺了皺眉「這些事,你還是別過問的好。」

  秦心有些不悅「哼~~你們總拿我當小女孩兒。」

  他輕笑,不再跟她繼續這個話題「行了,早點回去吧,別讓秦爺擔心。」

  「哼,我爹才不擔心呢,誰敢欺負我!」她依舊揚起下巴,露出傲嬌的表情。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她賞給他一個大白眼,說道「喂,你別這個表情好吧,悶葫蘆。」隨即踩滅煙頭,說了句「行了,我回去了。」

  「嗯。」

  她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嘻嘻哈哈的沖他喊了句「喂,悶葫蘆!下次剁人手指頭的時候,記得剁大拇指!這樣他連吃飯都拿不穩筷子···哈哈··」說完后,也不管他怎麼回答,自顧自的揚長而去,留下他一個人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個少見的溫和笑容。

  今天是個陰天,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給人一種壓抑感,就如景瑞的心情一樣,他把自己關在旅店的房間里,他的思緒飄回蘇州,他想知道惜言此刻在幹什麼?她是不是已經跟許辰亦在一起了?她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感情了?

  他覺得此刻自己很亂,打開筆墨紙硯,想要練練字讓自己強行靜下來,提起筆,不覺寫到一首詩「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他想到雨中她逃避的雙眼,腦海中重複著她的話「景瑞···你對我,像哥哥一樣!」

  景瑞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他將筆墨紙硯一把推到在地上,苦笑著,嘲笑著自己的狼狽,他就是想問一句,就是問一句!惜言,我究竟是哪裡比不上他!哪裡比不上···

  一夜未眠,景瑞第二天清晨依舊洗漱好陪著程晉民,他們今天準備去上海幾個大的布料工廠看看,程晉民特意囑咐他一定要積累經驗。

  從第一家布料廠出來后,景瑞和程晉民沿著南京路往前行,準備去第二家看看。

  路上,景瑞問道「父親,剛才在布料廠,您對著幾款布料研究了很久,您是在看什麼?」

  程晉民神秘一笑「呵,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再觀察這些布料跟我們蘇州傳統的紡織技術是不是一樣的。」

  「哦?有什麼不一樣的嗎?」景瑞問道。

  「嗯,我對比了很久,確實發現他們在紡織的時候···」

  「程景瑞!程景瑞!」遠處的聲音打斷了程景民,兩人抬頭,發現秦心大小姐正從車裡探出頭沖他們這邊招手呢。

  「呃···」景瑞心裡瞬間有些不好的預感,這個大小姐一來,准沒什麼好事。

  秦心下車小跑過來,笑嘻嘻的沖著程景瑞說道「呵呵,程景瑞,好巧啊!」

  景瑞沒有接話,倒是程晉民有些高興的問道「心兒侄女,呵呵,真是巧啊,出來逛逛嗎?」

  秦心笑道「程伯父,其實我是專門來找程景瑞的,去你們住的地方你們不在,我就想逛逛街,說不準會遇到,果不其然,還真被我遇到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程晉民又補充問道「哦?是跟景瑞約好了嗎?」

  秦心點點頭「嗯,對啊,那天跟他約好喝咖啡的!」

  「哦~這樣啊~」程晉民笑的有些意味深長,他又多看了一眼秦心,心裡打了個如意算盤。

  景瑞禮貌的開口道「秦心小姐,我今天要跟父親看布料,實在沒有時間陪···」

  話未說完,程晉民打斷道「欸~景瑞,怎麼能這樣對女孩子說話呢,既然答應了別人,就要做到了嘛。」

  「可是···」景瑞再次想要拒絕。

  「行了!接下來幾個廠子,我自己去,你陪著心兒侄女去喝咖啡吧。」程晉民根本不給兒子拒絕的機會,語氣里充滿著強行要求的意思。

  「父親!」景瑞皺眉,依然準備拒絕。

  程晉民沉下臉來「怎麼!翅膀硬了,父親的話不聽了是不是!」

  景瑞不再反駁,淡淡的說了句「知道了。」就不再說話。

  秦心看這情形,對著程景瑞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看樣子,她倒是心裡開心得很。

  程晉民囑咐道「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多照顧著心兒侄女,我先走了。」說完,程晉民轉頭繼續前行。

  秦心開心的在後面揮揮手「程伯父慢走!」然後轉頭眨眨眼看著景瑞。

  景瑞輕嘆一口氣,說道「秦心小姐,走吧。」

  「好,呵呵。」

  咖啡廳里,穿著白襯衣黑西背的侍者將咖啡和牛奶端過來「先生,小姐,這是你們要的咖啡。」

  「謝謝。」景瑞道。

  「不客氣。」

  秦心將牛奶倒入咖啡中,又加了4顆糖進去,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嗯~奶加的剛剛好,甜度也合適,程景瑞,你也快嘗嘗!」

  景瑞端起杯子放到唇邊,嘗了一小口,秦心期待的看著他「怎麼樣?好喝嗎?」

  景瑞放下杯子點點頭「還行,不過沒有蘇州茶園的新茶好喝。」

  秦心癟癟嘴「嘁,真是個土包子!」

  看景瑞沒有說話,又調侃道「喂,土包子,明天要不要跟我去十里洋行看看?」

  「明天我們要回蘇州了。」他淡淡的說道。

  「這麼快?幹嘛不多玩兒幾天呢?」她有些著急的問道,她覺著程景瑞這人挺有意思的,不想他這麼快離開。

  「父親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呆久了,也會耽誤了秦伯伯和秦心小姐的時間。」他的回答很禮貌,聽不出任何情緒。

  她依舊挽留道「沒有啊,正好沒人陪我玩兒呢,你再多呆幾天吧,我再帶你多轉轉。」

  他禮貌的笑笑「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未婚妻還在蘇州等我回去呢。」

  「你有未婚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有些堵。

  「是的。」他點頭。

  她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問道「哦,那她漂亮嗎?」

  「漂亮。」他依舊點頭。

  「比我還漂亮?」秦心的語氣里有些不服。

  「她在我心裡,無人能及!」他回答。

  她有些不瞭然的說道「好吧,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看來果然不假!」

  他低頭,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秦心有些吃驚他這樣的笑容,於是她問道「誒,那你跟我說說,她叫什麼名字,你都喜歡她什麼啊?」

  「她叫林惜言,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6歲,眨著一雙葡萄似的眼睛,呵呵,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我的身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練字,一起遊玩··惜言很聰明,總是一學就會···」

  他依舊向她慢慢道來,她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說著另一個女孩兒,眼神里充滿了無限的溫柔與深情,那是她從未在任何一個男子眼中見到過的,每每從他嘴裡喚出那個名字,他都是那麼的溫柔,仿若那個女子是一件絕世珍寶,需要小心呵護,突然這一刻,秦心很羨慕這個叫林惜言的女子,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才會被這樣的男子視若珍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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