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家院里，蝴蝶嬉戲，蟬鳴聲聽得人懶洋洋的，惜言屋裡的桃紅倒是忙活了半天，翻箱倒櫃的，一邊翻找，一邊抱怨著「哎喲我說小姐，你幹嘛今天非要穿那件綠色的衣服，還非要戴那隻花釵。」
惜言有些臉紅「你先別管了，只管幫我找找。」
桃紅點點頭「嗯，知道了。誒，我想起來了，我放在那邊柜子了，嗐，瞧我這記性，呵呵，我給忘了，你等著我這就去取。」
「嗯，好。」
想著要打扮漂亮點去見心儀的人，惜言會心一笑，此刻，她有些緊張，又帶著期盼，他···會喜歡這樣的打扮嗎？
從家裡出來，惜言有些急促，有些不安。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似的，但一路上聽著蟬鳴，或流水的聲音，都覺得是那樣的動聽。連天空都似乎比以往更藍，楊柳岸邊，和風拂起許辰亦的衣角，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垂柳下，她知道，他在等自己！
「許老師。」她輕喚。
許辰亦轉過身來，儒雅溫和，他帶著笑看向她「惜言。」
惜言很是開心，笑道「呵呵，你等很久了嗎？」
「沒有。」他的聲音柔和，讓惜言有些害羞。
他寵溺的看向她「惜言，綠色很襯你。」
他這麼一說，惜言更加害羞，低聲道「這都是以前的衣服了，只是今天想穿出來··讓你看看。」
他輕笑「呵呵，很好看，清麗脫俗，配上這支素雅的花釵，就更加靈動。」
她就知道他會喜歡這身打扮的，只是沒料到他會誇讚她，惜言的心裡很是雀躍，臉紅紅的點點頭「你覺得好看··那便是好。」
「走吧，不是說要游湖嗎？」他說道。
「嗯。」
「你···」
「你···」
兩人同時說話，又同時閉口等待對方，但又都未開口，一時間，竟有些尷尬。
「你先說！」惜言說道。
「還是你先說吧。」
惜言突然有些結巴「嗯···你那天，說的那些話··都···」
「都是出自真心！」他打斷了她想要問的問題。
她看著他，又問「會覺得後悔或者委屈什麼的···」
許辰亦停下腳步「惜言，不要懷疑我的真心好嗎？我沒有後悔那天的決定，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勇敢的向我靠近，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才是，不過你放心，今後不會了，所以，不要懷疑我那天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惜言很是感動，點點頭「嗯。」
許辰亦輕笑「傻丫頭，別胡思亂想了。」
惜言也露出笑容，問道「那···你剛才想問什麼？」
他笑道「我是想說，你頭上掉了片落葉。」
「啊？」她愣愣的想用手去拂。
「我來吧。」他伸手幫她拿掉落葉「好了。走吧，去晚了，可就沒有船隻了。」
「好。」
兩人來到湖邊，正好幾艘遊船停靠在湖邊，惜言很高興，忙著問船家「船家，我們想游湖，去嗎？」
撐船的漢子皮膚黝黑，露出精壯的膀子，笑著說「去啊，今兒天氣好，風光自然不差，二位請上船吧。」
許辰亦點頭，長腿一邁先上去，然後轉身伸出手來「惜言，手給我，我拉你。」
惜言伸出手來，許辰亦握住一用力，惜言上船，兩人坐在船艙內，一同欣賞這美景。
「坐好了二位，開船咯！」精壯的漢子搖著船槳，船身慢慢划向湖中心，河岸邊楊柳被河風吹起，柳枝隨風擺動，船槳劃過平靜的湖面，盪出層層波紋。
湖邊有一片蓮花，在水中搖曳生姿，一對鴛鴦游過，映出一副美好的景緻，惜言的興緻很好，開心的對許辰亦道「呵呵，許老師，你看那邊，有鴛鴦！那邊還有蓮花。呵呵，那朵開的正好呢！」
許辰亦不語，只是含笑看著她。
惜言感嘆道「呵呵，我們來得早，薄霧都還沒散去呢，真美啊，蘇州，真是如詩如畫！」說完，轉頭對著許辰亦「你說是吧許辰亦···呃··老師。」她有些窘迫的看著他。
他柔聲道「叫我的名字吧。」
她有些詫異「啊··呃··」
「叫我的名字吧，試試。」
惜言紅著臉，結結巴巴的開口「呃···許··辰亦。」
「我在。」他輕聲回應。
她又小心心的喚了聲「許辰亦。」
「我在。」他回應。
她仿若受到了鼓勵一般，喚了聲「辰亦···」
「我在。」他含笑看著她，回應道。
惜言露出笑容，不再那麼緊張，心裡儘是甜蜜，再次輕喚「辰亦。」
他笑道「我在呢···惜言。」
辰亦！他一定不知道，這個名字，她曾在心中喚過千萬次，像是刻在夢裡，像是烙在心上！他這一聲我在，便是勝過人間無數風景···
船慢慢靠岸，船家熱情的建議「二位，這邊是湖心上的一片濕地，上面景色不錯，要不要上去看看。」
「嗯，好」許辰亦點頭道，又轉頭看向惜言「惜言，我們上去看看。」
「嗯。」
許辰亦笑著伸出手「走吧。」
惜言看向許辰亦伸出的手，有些詫異「啊？」
「路滑，我牽著你，把手給我。」
她害羞的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他輕輕的牽起了她的手，修長的手指穿過惜言的手掌，然後輕輕握住，他的手心有些微涼，又有些濕潤。惜言努力的剋制住自己快要跳出的心臟，怕被他看出來。這是他第一次，牽起她的手。
「惜言，走這邊。」
「哦，好。」惜言有些緊張。
許辰亦溫和道「小心腳下，當心弄濕了鞋襪。」
「辰亦。」
「嗯？我在呢。」
惜言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沒事，就是想多叫兩聲，聽你答應我。」
他露出一個溫和笑容，如這薄霧初霽一般浸入她的心上，讓她依稀想起，初見他時，他也是這樣的笑容。這是屬於他們的時光，這樣美好的時光。
過了幾日，程家老爺程晉民正準備著去上海的事情，素梅提議讓景瑞跟著去，程晉民也是一口答應了，素梅心裡很是高興，準備去找景瑞說說這事兒。
此刻，景瑞站在後院一顆梧桐樹下看書，陽光透過樹葉穿透下來，落下星星半點，一片落葉落下，掉落在景瑞的書上，景瑞望著這片落葉，思緒回憶到小時候，那一年，年少的他帶著惜言，也是在這顆梧桐樹下跑著，放風箏。
「惜言，惜言快啊！跟上，你看，風箏飛上去了··哈哈哈··」15歲的少年郎活力四射，在前面跑著。
小惜言雀躍的跑著跟在他身後「景瑞··哈哈哈··再高點兒！再高點兒！」
他放著手中的風箏線「哈哈，好，看我的！」
線放的更長，風箏越來越高，越來越遠，惜言拍著手笑著「哦，呵呵哈哈··飛的真高！」
「喜歡嗎？」他問。
惜言點點頭「嗯！喜歡。」一排齊劉海乖順的搭在額前。
他把手中的手柄遞給她「來，你也試試，給。」
惜言接過的時候，風箏線斷了「斷了···風箏飛走了。」她苦著一張小臉說道。
他安慰道「沒關係，等回去我再給你做一個，比這個還要好看的，好不好？」
「嗯，好，呵呵。」她又笑了，笑得真好看。
他的臉有些微紅「惜言，你笑起來真好看」
她不解「啊？」
少年的心總是火熱熱的，情竇初開的他向她保證著「等你長大后，我一定給你買最好看的喜服，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喜服？新娘子穿的嗎？」她奶聲奶氣的問。
他點頭「嗯，我一定讓你做最好看的新娘子，哈哈。」
小惜言用手指劃劃臉頰「羞羞，娘說，新娘子都是要給人家做媳婦兒的。」
他笑道「呵呵，那··你就給我們家做媳婦啊！」說完，轉身就跑。
惜言跟在後面追著「欸，你站住··不許跑！」
「哈哈··惜言，快啊，哈哈··你抓不到。」
那時候的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倘若一直這樣，那該多好啊···景瑞輕嘆一聲，素梅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景瑞。」素梅上前。
「娘。」
素梅慈愛的看這兒子「怎麼在這發獃呢？」
「沒什麼，想起來小時候。」景瑞解釋道。
素梅看出了兒子的心裡，輕嘆道「又想起惜言了吧？你們可是鬧彆扭了？」
「沒有。」
素梅看著兒子心事重重，有些心疼「你這孩子，有什麼事就喜歡憋在心裡，如果真有什麼就告訴娘，娘會幫你的。」
景瑞笑了笑「真的沒有，娘，您別擔心。」
素梅看兒子不想說，也就不再繼續問了，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不想說，我就不多問了，不過我找你是有事兒跟你說說」
「哦？什麼事啊？」景瑞問道。
素梅看著兒子「你父親要去上海談生意，我跟你父親提了提，讓你跟著去，你父親答應了。」
「去上海？」景瑞有些詫異。
素梅點點頭「嗯，景瑞，你長大了，勢必以後是要接手你父親的生意的，這次去上海是個好機會，你可以多學著點兒，也好幫襯著你父親。」
「要去多久？」景瑞又問道。
「我估摸著，怎麼也得三四個月吧。」
景瑞想到跟惜言的事兒，有些犯難「去這麼久。」
素梅有些語重心長的說「景瑞，你是程家的長子！要多為程家的家業考慮，知道嗎？」
景瑞道「兒子知道了，您放心吧。」
素梅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欸，那行，我先去廚房看看今晚吃什麼，再讓下人給你送碗蓮子羹過去。」說完，拍了拍兒子的手，便離開了。
景瑞抬頭看了眼這茂密的梧桐樹，上海···也罷，離開些時日也好。
過了些日子，程晉民打點好一些之後，便準備帶著景瑞趕往上海了，這天清晨一大早，家人們就站在門口送他們。
邁出大門，馬車早已等候多時，程晉民轉身對大家擺擺手「行了，都回去吧，別送了。」
秋玲有些矯情的掉著眼淚說「老爺，您在外一定要注意身體啊，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啊。」說完，還不忘擦擦眼淚。
程晉民有些無奈「行了，我就是去談個生意，你哭什麼。」
素梅上前一步「老爺，家裡的事情我會打點好的，您放心吧，景瑞，多照應著你父親啊。」這一對比，是把大房的得體表現的淋漓盡致。
景瑞點點頭「嗯，放心吧娘。」
程晉民溫和的說道「素梅，辛苦你了。好了，我們走了，你們都回去吧，景瑞，走吧」
兩位夫人忙囑咐「老爺保重啊。」
景泰也說道「父親多保重。」
兩父子上了馬車，馬夫說了聲「坐好了老爺，駕！」一揮鞭子，馬車便顛顛簸簸的離去了。
秋玲剛才有些慪氣，很不瞭然的說「素梅姐姐可真是會來事啊，讓景瑞去上海，說得好聽是照應著老爺子，這說不好聽，還指不定是什麼心思呢。」
素梅並不生氣，抬起下巴說道「景瑞大了，自然是要幫稱著老爺，他又是長子，這以後家裡的事情他也該出點力不是。」說完，轉頭看向一旁的景泰說道「景泰啊，你也要多長進才是，別整天只知道瞎玩兒，惹你父親不高興了，你娘也跟著為難啊！」
秋玲氣急「哼，你少得意的太早，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景泰，我們走！哼！」說完，帶著景泰便離開了，素梅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扔了個大白眼，便也回屋了。
馬車上，景瑞問程晉民「父親，這次看您這麼重視，是否這次的生意利益很大？」
程景民有些得意，喜滋滋的說道「呵呵，這一次，是一個好機會，上海的秦老爺，可是個很厲害的主，在上海是黑白通吃，咱們要是跟他合作上了，以後程家在蘇州，就是數一數二的，這次你好好看著吧，看你父親我是怎麼好好去利用這樣一個好機會的。」
「嗯，兒子知道了。」
那一天，我跟著父親前往上海，我以為多給惜言一些空間，也給自己一些時間冷靜下來，或許是好的。後來當我回首往事，想起這一幕的時候，發現這是人生中最後悔的一步！
__程景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