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許辰亦低頭看著惜言滲出血絲的裙擺，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
惜言掩飾道「我··我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膝蓋受傷了嗎？」
「嗯。」
許辰亦看看四周「這裡離學校最近，我辦公室有醫藥箱，走，跟我去處理下傷口。」
惜言點點頭「嗯。」剛想邁步，不料扯到傷口，惜言疼的皺眉「斯~」
「怎麼了？很疼嗎」許辰亦的眼裡有著擔心和一絲心疼，隨即說道「那我扶著你吧！」然後，他伸手扶住了她「走吧。」
惜言的臉紅了起來，此刻，他走在自己的左邊，輕輕地扶著她，幾縷陽光灑下來，打在許辰亦的側臉上，他的睫毛很長，一雙眼眸似乎帶著淡淡的惆悵，惜言偷偷打量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她仿若看到他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紅。
今天的學校很安靜，許辰亦扶著受傷的惜言來到辦公室，讓她坐下后，說了聲「你坐著等等我，我去拿藥箱。」
「嗯，好。」惜言點點頭，許辰亦轉身出門，辦公室里很安靜，這樣的午後，跟他一起待著，真好。
惜言在他的辦公桌前，伸手拂過桌上他經常會看的書，無意中，她發現了那本《戰爭與和平》，拿起翻開，那枚書籤就靜靜的躺在書里，書籤上那朵蓮花顏色柔和，襯托著那行字體，山有木兮木有枝！那是她寫給他的心意，原來他一直都夾在這裡，她將書籤翻過面來，背面赫然出現兩個字——惜言！
一時間，她有些恍惚，她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屬於他和她之間的秘密···原來原來，她一直不是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原來，他心裡也是有她的！
「我找到藥箱了，我先幫你···呃。」許辰亦的聲音從后發傳來，當他看到她手中的書籤時，他愣住了。
惜言有些慌亂的放下書「許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亂翻你的書的。」
兩人對望了那麼幾秒鐘，都沉默著，然後，許辰亦打破了沉默「沒關係，先坐下吧，我幫你上藥。」
「嗯。」惜言有些害羞，但還是坐了下來，許辰亦靠近她蹲了下來，用紗布粘上酒精幫她消毒，酒精沾到傷口的時候，惜言疼的「斯~」了一聲。
許辰亦抬頭看她「弄疼你了嗎？傷口需要消毒的。」
惜言輕輕搖搖頭「不疼。」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靜靜的為她處理著傷口，動作很輕，像是很怕弄疼她一樣，這樣安靜的空間，就只有兩人。惜言的心跳得很快，這樣的氣氛讓她很緊張，又有些興奮，她不知道，他是否也跟自己一樣。
惜言有些發獃，許辰亦叫她的時候，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惜言，幫我遞一下紗布。」他輕聲開口，沒見她回答，便抬起頭來「惜言。」
她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啊··怎麼啦？」
他輕笑一聲「我是叫你幫我遞一下紗布，我需要幫你包紮一下。」
「哦···」她紅著臉，拿起旁邊的紗布遞給他。
「謝謝。」他接過，幫她包紮好，囑咐道「好了，記得這幾天不要讓傷口碰到水。」
她羞澀的點點頭，許辰亦望著那張臉，想要說什麼「惜言。」
「嗯？」她望著他，有些期待。
他有些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下，彷彿在調整自己的心態，然後淡淡的說「不早了，看天色可能會下雨··回家吧。」說完，準備轉身收拾東西。
她有些著急的站起來「許老師！」
許辰亦回頭「嗯？還有事嗎？」
惜言很緊張，聲音有些發顫，但還是勇敢的注視著他的雙眼，輕聲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看著她，沒有回話，惜言心裡更加著急，紅了眼眶「你···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
窗外的悶雷聲響起，小雨漸漸低落，彷彿像是催化劑一樣，沁潤到許辰亦心裡。
「惜言··」他輕聲喚道。
惜言深呼吸一口氣，吸吸鼻子「許辰亦，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其實，其實我找來那麼多問題來問你，都是因為我想更了解你，也想讓你更了解我，我總覺得，也許··也許我每天來問你，可能你偶爾就會想··惜言她今天又會問我什麼問題，想著想著，慢慢就變成了習慣，然後，你就會注意到我···」
她就這麼赤裸裸，不加修飾的表達著自己的感情，那麼真誠，那麼炙熱，讓他不容迴避！
他溫和一笑「我知道！」
惜言落下眼淚「我很想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感覺，我總覺得··也許你也是喜歡我的，但是我又害怕，我怕萬一你不喜歡我，我就這麼說出來，你會不會覺得我不知羞恥，不夠矜持，我很害怕···但我又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思，我覺得···」
「我喜歡你！」他打斷了她。
惜言愣住了「你··你剛才說···」
「我喜歡你，林惜言！」他露出一個真誠而溫柔的笑容，看著她。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淅淅瀝瀝的，雨水滴落到地面上，滲進泥土，化開了許辰亦的柔情。
我喜歡你！這幾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是多麼得不可思議，她驚訝，驚喜，內心如波濤洶湧，又不敢輕易去相信，紅著眼睛望著他「你是說···」
「惜言，我不否認，我心裡是喜歡你的。」他真誠的看著她的眼睛，不再逃避「你知道嗎，我會時常想起你的笑容，想起你在雨中轉身對我說，許老師，我叫林惜言！想起你在放水燈時，雀躍的像個孩子模樣，還會想起，你找我借書的那天，你微紅的雙眼···其實那天我心裡很難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惜言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她有些著急「那天···那天我很害怕，景瑞那樣說，我一直··我一直很怕你討厭我！如果你討厭我了怎麼辦···」她低下頭。
他上前，靠近了她一步「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份感情，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程景瑞畢竟跟你訂了親，我還是你的老師！理智明確的告訴我應該遠離你，但內心又控制不住自己去關心你。」
她點點頭「我知道，我跟景瑞是從小一起長，我們兩家人是世交，所以父母在我們小時候給我們定了娃娃親，但我對景瑞的確只是像哥哥的那種感情。我不願意只是順從父母的安排，我想遵從自己的內心！」
他有些動情的喚了聲「惜言···」
四目相對，她繼續說道「許辰亦，我想遵從自己的內心！我今天放下所有的矜持對你說這些話，我只願···君心似我心！」
他沒有著急回答她，沉默片刻，他的眼中帶著深情，他的語氣無比溫柔「惜言，你知道嗎，那天看到你紅著眼睛轉身，還有收到你夾在書里的書籤開始，你就徹底擊垮了我的理智。」他調整呼吸看著她的雙眼「你說只願君心似我心，那我只能···定不辜負相思意！」
終於···終於，她終於等到了他的這句話！此刻，她很想笑，去表達自己的開心，又很想哭，去催化自己內心的激動，此刻，仿若她置身於荷塘中心，微風拂過，花香四溢。
他摸摸她的頭，柔聲道「好了，不哭了。」
惜言含著眼淚點點頭，沖他露出一個笑容，很美，很甜。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漸停，兩人走出學校，惜言的心情很好，聞著雨後泥土的氣息，覺著神清氣爽，她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嗯~下過雨後，空氣真是清新。」
許辰亦笑道「是啊，聞著這樣雨後青草的味道，倒是覺得神清氣爽。」
惜言調皮的歪了歪腦袋打趣道「呵呵，好雨知時節啊！」
許辰亦寵溺的看著她，輕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笑著點點頭。
那一天，他就走在我身旁，小巷深邃，青石板路上，散落著被雨水打落的花瓣，空氣中，仿若有附近作坊釀酒的香氣。他伸手扶開低矮的樹枝，樹葉上滴落下來的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幾縷髮絲，他注意到我偷看他的目光，轉頭看向我，我快速的低下了頭，心臟在那一刻，好似漏跳了一拍。
——林惜言
今兒天氣不錯，林懷遠停下手中的算盤，望了望天上的雲，只覺神清氣爽，今年的茶葉買的不錯，今日做賬，林懷遠一邊打著算盤，一邊嘴裡自言自語道「碧螺春··賣出15斤，添置8斤，龍井··添置10斤，賣出··」
顧正峰敲敲門「老爺，您找我？」
林懷遠抬起頭「嗯，正鋒，上次你說你會算賬，會看賬本是吧？」
顧正峰點點頭「回老爺，略懂一二，小時候跟著我老舅爺學過。」
林懷遠很滿意，又打量了顧正峰一眼，看上去也算是個實誠人，便說「嗯，不錯，正好我需要一個幫手，你既然是二夫人的親戚，想必也是個信得過的人。」
顧正峰很高興，連忙說「老爺，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
林懷遠滿意的點點頭，又吩咐道「嗯，一會兒我要去趟程家，跟程老爺商量下生意上的事，你跟著我一起去吧，順便也學著點兒。」
「誒，是。」
「走吧，讓夫人準備些禮，你帶著。」
「是。」
顧正峰來到倉房，看到玉屏正在囑咐著小六子「這次的新茶產量少，價格自然是要貴些，你把這個放到茶莊里去。」
小六子接過，應了一聲，顧正峰上前「夫人。」
玉屏抬頭「有什麼事嗎？」
「哦，老爺說要去程家拜訪，還請夫人備些禮。」
玉屏點點頭「哦，行，小六子，把新茶裝上一些，再去拿些我做的茶糕帶上。」
「是，夫人。」
玉屏微笑道「正峰啊，跟著老爺去程家可得機靈點兒啊，別給老爺添亂了。」
「放心吧夫人。」顧正峰說道。
小六子走過來「夫人，東西裝好了。」
「嗯」玉屏接過遞給顧正峰「拿去吧。」
顧正峰接過玉屏手上的東西，恭敬的說「誒，那夫人，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過去了，老爺還等著呢。」
「嗯，快去吧。」
「是。」
顧正峰跟著林懷遠一路到了程家，程晉民很是高興，跟林懷遠坐在堂屋裡聊起準備實行的計劃也是起勁。
林懷遠一直很敬重程晉民，聽他說有新的計劃，也是高興，笑著說「呵呵，晉民兄，這次的貨，資金上如果有需要，儘管跟我說，小弟能幫上的，一定幫！」
程景民臉上喜滋滋的「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放心吧，過段時間我打算去趟上海。」
「哦？去上海？」林懷遠有些意外。
程晉民有些得意「嗯，我要去那邊做一單生意，這要是做成了，我在蘇州的路子就算是打開了。」
林懷遠讚賞道「晉民兄一向做事都是有謀有略，小弟佩服。」
程晉民心裡更加美滋滋的，嘴巴上卻是謙虛的說道「呵呵，哪裡哪裡，我哪裡比得過懷遠你的心思敏捷呢，」說完，發現一旁的的顧正峰「誒，今兒怎麼不是小六子跟著過來呢。」
林懷遠解釋道「哦，府里剛進的人，看著挺機靈，想讓他多學著點兒，以後也好幫著點兒。」說完看向顧正峰「正峰啊，見過程老爺。」
顧正峰一臉恭敬的行了個禮「正鋒見過程老爺。」
程晉民點了個頭示意，也沒再多關心，畢竟嘛，一個下人而已，轉頭對著林懷遠說「誒，懷遠，今兒留下來吃飯吧，你素梅嫂子前段時間釀了一壇酒，正好今兒嘗嘗。」
林懷遠很樂意，笑道「哦，是嗎，哈哈··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先謝過了。」
「誒，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氣！」
兩人相談盛歡，卻沒發現一旁的顧正峰此刻握緊了拳頭，內心裡帶著無比的仇恨看著他們，心裡想著「程晉民！林懷遠！你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拿回屬於我的一切的！」
飯後，送走了林懷遠，程晉民便也沒什麼事兒了，就到處走走，消消食。
今天天氣不錯，景瑞一個人把書房裡的書搬出來晒晒，景泰路過花園的時候正好看到，便有些故意的吹著口哨走過來「喲，哥，曬書呢。」
景瑞不想理他，自顧自的忙著手上的動作，景泰隨手拿起一本書「呵，喲，李清照的詞···」
「別碰我東西！」景瑞一把搶過來。
景泰一臉的不以為然「你那麼激動幹嘛啊！又不是什麼貴重物品。」
「不用你管！」景瑞的口氣不太好。
景泰笑的有些輕蔑「呵，你不說我也知道，還不是因為林家那女兒嗎。」
景瑞不想與他爭辯，只想把他當做空氣，懶得搭理。
瞧見程景瑞這副樣子，景泰心中有些不爽，便想故意刺激一下他「欸，哥，那天我遇到林惜言了，她說她不想嫁給你，我就幫你教訓了一下。」
「你說什麼？」程景瑞的語氣很是冰冷。
看他這個樣子就是生氣了，景泰很是開心，更加挑釁的說「呵呵，說不準，她想嫁的人是我呢！哈哈··」
程景瑞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裡有著怒火「你再說一次！你對她做了什麼！」
景泰掙扎道「你放開我！放開！」
景瑞忍無可忍，一拳揍了過去，程景泰沒想到程景瑞會動手，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栽倒在地。
他擦了擦嘴角的一絲血跡，正想動手，卻聽身後一個嚴厲的聲音。
「景瑞！！」程晉民看到這一幕，壓著怒火走了過來「你這是幹什麼！」
程景泰一看父親過來了，急忙換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說「父親，父親您千萬別怪大哥！一定是因為我哪裡做得不好，大哥才會對我出手的！」
景瑞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這讓程晉民有些不悅，便說「景瑞，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沒什麼好說的！」景瑞的語氣淡淡的。
「你！」程晉民更加不悅，本來秋玲就愛抱怨說他偏心，說他只關心景瑞不關心景泰，現在兩個兒子都在場，若是現在他還向著景瑞，不真是傷了小兒子的心了嗎。
程晉民嚴厲的沖著景瑞「行，既然這樣，那你就回屋給我好好反思！」說完，對著一旁的下人吼道「晚飯也不用給大少爺送了！」說完，便帶著一肚火離開了。
景泰看到這情形心情簡直不要太好，他挑釁的看了一眼程景瑞，冷哼了一聲，便帶著笑離開了，留下景瑞一個人站在原地，他彎下腰，一本一本拾起書，擦掉上面的灰塵，慢慢重複著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