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惜言跟在許辰亦的身後,下了台階,穿過一條兩旁皆是荷葉的小道,來到了荷心小築上,四面都是蓮花,疊疊層層的,從這裡感受,荷香四溢。

  許辰亦吸了一口,聞到了濃濃的花香「嗯··這個時候清風陣陣,正是可以聞到,好香啊!」

  惜言也學著他的樣子吸了一口氣「是啊,清風拂過的時候,就有淡淡的荷香。」

  許辰亦溫和道「還記得我說的戰爭與和平裡面的名言嗎?其實生命的真正意義,就是能夠自由的享受陽光,森林,山巒,草地,河流。」隨即露出笑容「當然,還有這樣的花香。」

  惜言點點頭「嗯,我記得。戰爭,與和平··war and peace。」

  她含笑看著他,他有些察覺到了什麼,輕輕轉頭看向遠方。

  惜言心中有些忐忑,她輕輕喚他「許老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嗯?」他側頭,等待她接著說下去。

  她有些尷尬,努力掩飾著「沒什麼,我是想說···許老師這麼優秀,懂得這麼多,你妻子或者女朋友,肯定以你為傲吧?」女孩子就是這樣,心中想問什麼,又不好直接問,總是會繞著彎兒問出來吧。

  許辰亦淡淡一笑「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女朋友。」

  「啊!真的!」她剋制不住內心的欣喜,又覺得失了態,有些難為情「額··我是說··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

  許辰亦沒想到她會這麼問,輕笑間,臉有些微紅,卻沒有回答惜言。

  惜言有些窘迫「許老師··我是不是,問的太多了啊?」

  他微微抬頭,眼神裡帶著坦然「沒有,嗯··我喜歡」

  「惜言!」景瑞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話題。

  惜言轉過身,看到那個向她跑過來的人「景瑞!你怎麼到我們學校來了啊?」

  景瑞走過來「我來接你放學,等了很久你都沒出來,問了你同學,她們說看你往這邊來了。」隨即轉頭「呃··這位是?」

  「哦,這是我的老師,許老師。」惜言說道。

  許辰亦伸出手「你好,鄙人許辰亦,是林惜言的老師。」

  景瑞也伸出手「你好,我叫程景瑞,是林惜言的··」

  「誒,景瑞!你不是有事找我嗎?我們先走吧。」惜言急切的打斷了景瑞,連她自己也很意外,可是她就是不想許辰亦誤會什麼,就是不想!

  景瑞看向惜言,他有些詫異,又有些猜疑,但此刻這種情形,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禮貌性的朝許辰亦點點頭,然後縮回手來。

  惜言轉頭看向許辰亦「許老師,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向你請教,再見。」

  許辰亦溫和的說了句「再見。」又向程景瑞示意了一下。

  惜言轉身離開,程景瑞看了許辰亦一眼,也轉身離去。

  太陽慢慢落下去,餘霞把天空染得紅通通的,回去的路會經過一條嘈雜的街道,街道兩旁的小商小販都吆喝著,惜言和景瑞這一路一直沉默著,兩人都各懷心事。

  景瑞看向惜言,她把頭低的很低,看著自己的腳尖。

  景瑞終於忍不住,輕輕喚了聲「惜言。」

  「嗯?」她的聲音很輕。

  「你···喜歡他?」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裡泛起酸澀。

  「你說什麼呢。」像是被看中了心事,她忙著辯解。

  他有些著急「那你為什麼剛才要打斷我,你怕什麼?」

  「我··我··」惜言說不出話來,是啊,自己在怕什麼呢?為什麼那麼怕許辰亦誤會,為什麼要著急打斷景瑞呢?

  景瑞看著她這個樣子,內心泛起一股苦澀,此刻,一種深深的失落感籠罩著他,他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你瞞不過我的,你每次撒謊的時候,都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惜言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什麼,她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等著被數落。

  景瑞嘆了口氣「算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嗯。」

  兩人就這麼沉默的走著,彷彿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景瑞對她說「到了,進去吧。」

  惜言依舊低著頭,輕輕的說了句「再見。」

  「再見。」

  等惜言進門口,景瑞慢慢轉身,他在大街上一個人落寞的走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小店的商家點起燈火,這條路很長,路上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個時候,正是景泰和幾個富人家的少爺最活躍的時間,他有兩個經常混在一起的,一個叫秦耀楠,一個叫喬生,兩人都是富人家的孩子,不過家境卻是不如程家,所以,景泰自然而然就更是要嬌縱些,三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過來。

  「哈哈哈,你們看到沒,剛才那個小娘子,哎喲,那委屈樣··哈哈··」秦耀楠邊走邊說,笑的很是誇張。

  喬生符合著,學著女人的動作「哈哈哈,是啊,走開··走開··哈哈,景泰,你看到沒。」

  景泰也輕浮的附和著「哈哈···你看耀楠那樣子,他是巴不得撲上去啃兩口了吧··哈哈。」一不小心撞到一個人,景泰還沒看清人就開罵「呃,你大爺的敢撞我!··哥。」

  景瑞淡淡的開口「景泰,你在這兒幹什麼?」這兩兄弟雖說是一個爹生的,性情卻是大不相同。

  「我就跟幾個朋友出來喝喝酒,哥,你要不要一起?」

  景瑞道「不用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免得父親不高興。」

  景泰冷笑了一聲,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呵,反正我做什麼在父親哪兒都是討不到好的,無所謂。」

  景瑞皺眉「景泰,你別這麼說。」

  景泰笑了笑,有些不屑「行了,哥,你回去吧,你呢,就在父親面前做你的乖兒子,至於我嘛,你就別管了。」然後回過頭,一副吊兒郎的樣子「我們走,喝酒去!」

  秦耀楠也跟著附和「走吧,今兒啊,不醉不歸!」

  三個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景瑞看了眼景泰的背影,然後邁開步伐,往回走去。

  酒館里,景泰一幫人早已喝的盡興了,秦耀楠喝的有點多,說話的時候舌頭有些打結「喝,哈哈哈,小二,再拿壺酒過來!今兒,景··景泰少爺請客,你動作麻利點兒!」

  喬生也喝的不少,打了個酒隔。嘻嘻哈哈的把手搭在景泰肩上「我說景泰,你不怕你哥今天回去在你爹面前參你一本呢。」

  程景泰冷哼一聲「他能怎麼著。」語氣里有些不悅。

  秦耀楠仗著酒勁,沖著景泰說道「呵呵··景泰,你可真是沒用,你說景瑞天天給你們家老爺子捋鬍子,你呢,哈哈··估計給他**他都嫌你舔不好··哈哈。」

  「你再說一遍!」景泰一把揪住秦耀楠的衣領,煩著怒火。

  「你他娘的放開我!」

  「你有種的再說一遍!!!」

  「放開!!」

  秦耀楠掙扎間,程景泰一拳揍了過去,秦耀楠一時間沒站穩,直接摔在地。

  「呃··你敢打我!」

  「就打你了怎麼著!」

  喬生看這情形,趕忙勸架「都少說兩句吧!」

  景泰本來心情就不好,秦耀楠這是撞槍口上了,不過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秦耀楠站起身來,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就直接朝景泰沖了上去,兩人扭打起來,旁邊人一個勁兒的拉著,好不容易把他兩人拉開,秦耀楠臉上掛了彩,心裡憋著氣「呸!程景泰,你他媽有種跟程景瑞斗啊!」

  喬生攔住他「耀楠你少說兩句!景泰,你沒事吧。」

  景泰怒氣未平,也是惡狠狠的看著秦耀楠,喬生打著圓場「景泰,耀楠他喝醉了,說的話你別當真,大家都是朋友嘛。」

  景泰厲聲打斷他「知道了,你煩不煩啊,我先走了,本少爺懶得跟你們玩兒。」說完,還摔了一個酒罈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夜色越來越深,景泰一個人把自己灌得很醉,抱著一個酒罈子邊走邊喝,表面上看沒什麼事兒,其實心裡煩透了,他討厭父親對程景瑞的器重,討厭他總是拿自己跟程景瑞比較,程景瑞程景瑞,什麼都是程景瑞,每個人都覺得程景瑞好,那他算什麼,在父親眼裡,他不過就是個只會花錢的米蟲而已!

  到家的時候,是管家開的門,管家想去扶一下酩酊大醉的景泰,卻被景泰一把推開,警告他別跟著自己,然後抱著酒瓶子往自己屋走去。

  景泰回到屋裡的時候,香草趕緊上前扶住他「二少爺,二少爺您這是怎麼啦?怎麼喝了那麼多酒?」

  景泰打了個酒隔,滿嘴酒氣「本少爺高興,哈哈,一醉解千愁···我高興啊··哈哈哈。」他歪歪扭扭的靠在香草身上,像是無骨的動物一樣。

  香草用力拿身體撐住他「我扶您進屋吧,來··小心點兒。」說著,就把景泰扶到房間,想讓他躺在床上會舒服點「二少爺,來,坐下,我先幫您把鞋子脫了,啊!」話剛落,誰料景泰一個翻身,把香草壓在了身下,聞著香草身上的少女氣息,景泰亂了分寸「你好香啊··真香。」他的呼吸越來越重,手也越來越不安分的在香草身上遊離。

  香草慌了神,哭喊著「二少爺,你快放開我··放開我!」

  景泰不耐煩的用兩手撐著她,控制著她的動作「別動··別動。」酒氣撲面。

  香草拼了命的掙扎著,景泰火了,一巴掌扇在了香草臉上「我讓你別動!!」

  香草紅著眼恨恨的看著景泰,心裡很是害怕,身體不由得瑟瑟發抖。臉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見。

  「本少爺看上你是你的榮幸,少給我裝模作樣的!」說完,景泰像是泄憤一樣的低頭吻住香草,香草哭喊著,掙扎著,無奈景泰的力氣太大,衣服被他撕的粉碎,香草絕望的捶打著景泰,突然一陣撕裂的疼痛讓她嘶喊出來,淚水從她眼角滑落,她像一頭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樣,發出最後的嘶鳴。香草停止了哭喊和掙扎,像一具死屍一樣任由景泰發泄他的獸慾···

  清晨的陽光射進屋裡,照在程景泰的眼皮子上,他覺得有些晃眼,喉嚨里乾澀的難受,索性閉著眼睛指揮著「水··水··香草,本少爺要喝水。」叫了兩聲沒人答應,景泰不耐煩的坐起身來,睜開眼睛就想罵人「香··啊!!!」眼前的景象嚇得景泰驚呼,香草吊死在了房樑上,雙腳懸空輕輕晃動,她烏青的臉就正對著程景泰!!

  「啊!!啊!!來··來人啊!來人啊!!」程景泰嚇得都快尿褲子了,此時他雙腿發軟,連跑的力氣都沒了。

  管家聽到動靜連忙帶著人跑過來推開門「二少爺怎麼了··啊!!香草!!」

  今天的程家大院異常的壓抑,一大早就格外安靜,幾個老媽子在廚房小聲傳著話「哎喲,一大早聽說香草死了。」

  「哎喲,可不是嗎,聽說在二少爺房裡上了吊,死得很難看吶,幾個小丫鬟都嚇哭了,二少爺這會兒正被老爺罰跪在堂屋呢。」

  「嗐,咱們可不能說了,要是被老爺知道咱們嚼舌根子···」

  「是啊是啊。」

  大堂里,景泰跪在正中央,程晉民氣得臉鐵青,一言不發的樣子很是嚇人,秋玲看了看兒子,只得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輕聲對程晉民說「老爺··景泰都跪了三個時辰了,能不能讓他起來說話啊,只是死了個丫鬟,您別生他的氣了,他也是一時糊塗。」

  素梅冷哼一聲「秋玲,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丫鬟也是人命啊,難道就這麼算了?」

  秋玲剛想說什麼,誰料程晉民一拍桌子,沖著景泰就罵「沒用的東西!!你成天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逛窯子也就算了!現在還在家裡鬧出人命!我今天不治一治你,明個兒你就能翻了天!」話剛落,便招呼管家「管家,家法伺候二少爺!」

  秋玲一聽趕忙跪下「老爺!老爺不可啊,景泰只是一時糊塗,他下次不敢了,景泰!快給你父親認錯啊。」

  景泰嚇得臉色蒼白,聲音都在抖「父親··父親··我錯了··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老爺,您就原諒景泰吧。」

  程晉民一臉鐵青「管家!沒聽到我說的嗎!家法伺候二少爺!」

  管家只得去拿了鞭子,秋玲和景泰一看這是要動真格了,求饒聲更大了。

  「不要啊老爺!!」

  「不要啊父親,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程晉民厲聲道「給我打!!」

  聽著秋玲和景泰的求饒聲,管家有些下不去手「老爺··這··」

  程晉民怒吼一聲「打!!」

  管家只得從命,這鞭子一落下,景泰便慘叫不止,秋玲急了,跪在老爺面前哭天喊地的「老爺···別打了··景泰以後再也不敢了,老爺,住手吧!」

  景泰疼的哇哇大叫,嘴裡喊著「父親饒命啊··啊··娘··啊··娘救我··啊!!」

  聽著兒子一聲聲的叫喚,秋玲心痛的恨不得自己頂上去了,她抱著程晉民的腿,哭喊著「老爺,您要打就打我吧,別打我兒子啊,您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也不活了!!」看程晉民的表情有些鬆動,她又趕緊補充道「老爺,秋玲求您了,住手吧,景泰可是您的親兒子啊···住手啊老爺!!」

  這一語讓程晉民有些心軟,是啊,畢竟他還是親兒子呢,他嘆了口氣「住手吧。」

  話剛落,秋玲幾個健步衝到景泰身邊,看著被打的渾身是傷的兒子,秋玲心痛不已「兒子,讓娘看看,傷哪兒了,老爺···您怎麼能這麼狠心啊!」

  程晉民招呼管家把程景泰抬回去,秋玲抹了把眼淚趕緊跟上去,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程景民的臉上是一種落寞的表情,素梅想上來安慰幾句,程晉民擺擺手「什麼都別說,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素梅只得退了下去,程晉民一個人立在堂屋中央,陷入了那一段不為人知的回憶··

  那一年,程晉民35歲,鶯紅,也就是現在的林家二夫人,當年才20歲,當年她還是程家大夫人素梅的丫鬟。

  「鶯紅,我對你做了這混賬事··你怎樣打我罵我都行!但是我不能娶你,你也不能嫁給別人,你一定要嫁給林懷遠!!」當年,他是這麼對她說的,程晉民記得,鶯紅那雙憤恨的眼睛「程晉民,你不是人,我詛咒你!!你會有報應的!!」

  報應,呵呵,這是他的報應嗎?程晉民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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