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幻想，妄想

  坐在飛機上的凜子抬起頭，穿過機艙的窗口眺望著遠處的夜景，想起離開日本前曾見到過的佑真少年的臉龐。

  她說明了須鄉伸之策劃違法人體實驗的始末，最終問出了關於人工智慧的問題。

  這些都將作為證據，結束須鄉那邪惡的計劃。

  最後就交給佑真和菊岡兩人了。

  再當一次勇者吧，少年。

  在現實世界里，凜子與茅場晶彥交流關於未來的前景。

  仔細想想的話，茅場晶彥為了了結自己的生命而使用的，高密度、高輸出率的電子脈衝掃描機。

  Medicuboid，是現在正在研發當中的機器Soul·Translator的原型。

  全都是聯繫在一起的，什麼也沒有結束。

  將人的靈魂……解讀，能夠潛入與現實完全相同的，真實的假想世界的機器。

  計劃的目的.……

  「自律學習型的……的開發。」

  凜子眼鏡下浮現出期許的眼色，隨即輕輕地搖了搖頭。

  實現這種事情的難度，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自律學習型，也就是將我們人類的意識構造，原封不動地進行再現的人工智慧的創造，長時間被認為是虛幻的夢。

  意識的構造，雖然這麼說，但那有著什麼樣的構造，是如何形成的也完全不知道

  ——只是，由茅場所提供的資料，卻是讓其推進了一大步，使之人類距離這個夢想不太久遠……

  「能夠讀取人類的靈魂……是這樣嗎？」

  感覺到微微有些戰慄，凜子這樣說道。

  這樣的幻想真的能成功嗎？

  不知不覺，飛機已經掠過日本境內，駛向遠方。 ……

  成對的小鳥，在白色的桌子上緊緊靠在一起，正唱著晨曲。

  少女伸出右手，手指觸碰到了那碧玉般的羽毛，一瞬間，兩隻小鳥飛離了這裡。

  描繪出一條弧線，朝著光的方向飛了過去。

  離開椅子，追了數步。

  但很快的，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籠子格擋住了面前的出路。

  小鳥順著縫隙飛了出去，向著高處，更高處，朝著遠方飛去——

  亞絲娜只得站在原地，目送著小鳥們的身影逐漸溶入天空，之後慢慢地回到了椅子處，坐了下來。

  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冰冷而又堅硬的桌子和椅子。

  旁邊同樣是用純白色豪華材料製作的帶頂蓋的床鋪。

  這個房間的傢具就這幾樣東西。

  房間——雖說是這樣，只不過。

  地板上鋪滿了瓷磚，同樣也是白色的，這頭到那頭大概有二十步的距離，圍成了圓形，牆壁全部都是由閃耀的金屬格子組成。

  這些格子的大小根本無法讓亞絲娜通過，並且系統上也是不允許的。

  十字交叉著的這些黃金格子垂直得向上延伸，組成一封閉的半球形。

  盯上有一個巨大的環形結果，恐怕就是利用一個巨木樹枝穿過這個，支撐起這整個建築物吧。

  也就是說，這個房屋其實就是怪在大樹樹枝下的金色鳥籠——但，這麼說也不準確。

  時常會有些鳥兒來這裡遊玩，它們都可以自由出入這裡。

  囚困的僅僅是亞絲娜一人，所以這應該是一座監獄。

  是一座豪華的，優雅的，美麗的，但卻很冰冷的樹上的監獄。

  獨屬於她一人的監獄。

  距離亞絲娜在這個地方醒來，已經過了幾天了。

  不，這個數字也不怎麼準確。

  這裡連一張紙也沒有，日期的記錄也沒有頭緒，雖然一天只有短暫的二十四小時，但她也只能依靠自己體內的時鐘，按照睡覺和起床這些來推定一天。

  醒來之後，究竟是幾天了，自己也沒聽別人說過，同時附近也沒有準確的數字。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重複的過去——實際上已經過去了數年也說不定。

  即使是囚困在這裡，和「他」一同度過的那些懷念的日子也沒有隨著時間淡去。

  那時——

  浮遊城堡艾恩葛朗特崩壞，世界被一陣光輝所籠罩並消失。

  但她覺得並不恐怖。

  自己做了那些要做的事，自己想要過的生活也度過了，她很確信這些。

  直到消失之後，一瞬間亞絲娜被黑暗所籠罩。

  她拚命伸出手，呼喊他的名字。

  但她卻被無情的奔流所包裹，被衝到了黑暗的流水中。

  光點在不斷的閃滅。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被運到何處，想到這些，亞絲娜便叫了起來。

  終於，眼前出現了虹色的光彩，光線不斷變得廣闊，她進入了這裡——意識到的時候，就倒在了這個地方。

  支撐哥特風格床頂的牆壁上，掛著一面巨大的鏡子。

  那裡映出自己的容貌，和以往有些微妙的差異。

  容貌，栗色的長發還是和以前一樣。

  但是身上卻穿的是一件讓人很不放心的，薄薄的白色連衣裙。

  胸前戴著一個血紅色的領結。

  大理石地板的冷氣通過光著的雙腳傳了上來。

  武器什麼的一樣都沒有，背後還長有一對不可思議的透明翅膀。

  這翅膀比起鳥類的更像是昆蟲的。

  最初她還認為自己來到了死後的世界。

  但現在她明白了並不是如此。

  她伸出手晃動著，無法調出菜單窗口，此處並不是艾恩葛朗特，而是一個新的假象世界。是一個電腦製作的數碼牢獄。

  亞絲娜，正因為某些人們的惡意，囚困在了這裡。

  這樣就更不能認輸了。

  不能讓內心輸給這份惡意。

  懷著這個想法，亞絲娜每天都忍耐著孤獨和焦躁。

  但現在，她已經有些難過了。

  絕望已經逐漸侵入她的內心。

  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亞絲娜的心中無時無刻不在呼喊著他。

  ——趕快.……趕快來救我啊，佑真.……

  「這個表情是最美的啊，緹塔尼婭。」

  突然鳥籠內傳來一陣聲響。

  「這要哭出來的臉龐。就像是這冰冷麵容上點綴一樣啊。」

  「那我就這樣好了。」

  亞絲娜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說道。

  金色牢籠的某處，是被稱作「世界樹」的一部分，也就在這樹上開設了一扇小小的門。

  門的下方長著如同階梯般的樹枝，聯繫著世界樹的主幹。

  打開那扇門，走進的是一名個子很高的男性。

  波浪一般流淌的金髮上，帶著一白銀的圓冠。

  身著點綴著銀細絲線的濃綠色長衣。

  背部也和亞絲娜一樣長著翅膀，但他的翅膀並不透明，像巨大的蝴蝶一般。

  漆黑色天鵝絨般鮮艷的四枚翅膀，顏色逐漸向祖母綠色漸變。

  他的臉只能說是天造一般端麗。

  從平滑的額頭到高聳的鼻樑，再從修長的雙眼到翅膀的模樣都綻放出同樣的虹色光彩。

  但破壞了這些美感的就是，那薄薄嘴唇上露出的微笑。

  那完全是一種帶有輕蔑態度的，扭曲的笑容。

  亞絲娜看了那男人一眼，一見到他那污穢的樣子立馬就將視線轉移開來。

  緊接著是一段抑揚頓挫的話語。

  「——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你這個系統管理員，隨你的便吧。」

  「你還是說這種話啊，我一直都想強行抓住你的手啊，緹塔尼婭？」

  「把我關在這個地方還真說得出口，不要用那種怪名字稱呼我，我是亞絲娜，奧伯龍——不，須鄉先生。」

  亞絲娜再次抬起頭看著那個男人——須鄉伸之的化身，「妖精王奧伯龍」的臉。

  正是他將亞絲娜禁錮在這裡。

  第一層禁錮是圍住四周的黃金柵欄。

  關住她的雖然只是個把尺寸加大的美麗鳥籠，但無論用什麼方法也沒辦法破壞它纖細的欄杆。

  因為每根欄杆之間足有一公尺寬的鳥籠並不是由金屬而是由數位代碼所構成，只是假想世界的3D物件。

  只要系統上寫入無法破壞的程序，那麼就算是用大鐵鎚來敲打也無法傷它分毫。

  而第二層禁錮便是亞絲娜所潛行的這座假想世界。

  世界的名稱是ALfheimOnline。

  簡稱ALO。

  是由名為RECT的企業所營運的假想大規模網路RPG也就是所謂的VRMMO遊戲。

  ALO本身其實是很普通的網路遊戲，目前也在正常營運當中，裡頭有數萬人的一般玩家付出連接費用來享受這個遊戲。

  但是有一個男人卻因為自己的私慾，暗地裡利用這款遊戲進行著非常巨大的不合法非人道計劃。

  驅動ALO的基礎系統，是二〇二二年至二四年裡震撼整個日本的SwordArtOnline這款遊戲的複製品。

  SAO將不分男女老少的十萬名玩家囚禁在假想世界里，並且造成近四成左右的人死亡。

  而其開發營運企業ARGUS也遭受這起恐怖事件的波及而迅速倒閉。

  SAO伺服器於是被委託給知名電子機械製造商RECT的完全潛行技術研究部門來維持與管理。

  而擔任這個要職的邪惡男子，不只利用拷貝的基礎系統來建立ALO並將其交給子公司來營運，還把完全攻略死亡遊戲時就應該馬上被解放出來的一部分SAO玩家，大概一千人的意識給直接綁架到了ALO伺服器裡面來。

  男人的目的是要利用這些人的大腦做實驗，研究靠完全潛行系統來操縱記憶以及感情的技術。

  這個男人也將亞絲娜的意識監禁在ALO世界裡面。

  他將亞絲娜的分身關在黃金鳥籠里，然後將鳥籠高掛在聳立於阿爾普海姆中央，其他玩家絕對不可能到達的世界樹枝頭上。

  而男人的目的就是要趁亞絲娜在現實世界里昏睡時徹底成為她的丈夫，進而得到亞絲娜父親，也就是RECT董事長結城彰三後繼者的位子。

  他的兩個目的也幾乎都快要達成了。

  這名野心男子的名字叫做須鄉伸之。

  而他的另一個名字則是阿爾普海姆的支配者精靈王奧伯龍。

  他的視線沒有移開，反而加重了力道。

  那男人很不愉快地，嘴唇歪了歪，不屑地說：

  「真是掃興啊，在這個世界我是妖精王奧博龍，而你是女王緹塔尼婭，是玩家們都很羨慕的ALfheim的支配者.……這不是挺好的嗎，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敞開心扉做我的伴侶啊。」

  「無論你等到什麼時候都沒用。我對你只有輕蔑和厭惡，就這麼多。」

  「哎呀哎呀，性格可真倔啊……」

  奧伯龍雙手一按跳上了一旁的桌子，他站起來轉過身去。

  露出壞笑，環視起鳥籠外的景象。

  「你看啊，這個廣闊的世界，有數萬人在這裡面，享受著快樂。但是啊，他們還不知道，完全潛行技術並不只是為了娛樂而開發的技術這個事實喲！」

  預想外的話語讓亞絲娜頓時沉默不言。

  奧伯龍像是演戲般張開雙臂。

  「這並不是開玩笑的！這種遊戲的副作用有很多，完全潛行界面的機器，也就是NERvGear和Amuspere這些都是用電子信號的聚焦作用限定腦的感覺範圍，並給予其假象的環境信號——如果拋開這個，那還會用做什麼呢？」

  張大眼睛的奧伯龍，他那祖母綠色的瞳孔中充滿了別的含義，亞絲娜本能的感到了恐懼。

  「——那就是啊，腦部感覺處理以外的機能.……也就是思考，感情，記憶這些東西都可以被控制！」

  這種脫離常識的話語從奧伯龍的口中脫出，讓亞絲娜說不出話。

  呼吸了數次之後，她的喉嚨里終於擠出了聲音。

  「.……這樣的，這樣的事情會被允許嗎……」

  「誰會不允許呢？現在許多國家都在研究這個，但是啊，這種研究是需要人類來進行實驗的喲，我究竟在思考什麼，這些都是無法用言語說明的！」

  歐佩隆發出高分貝的笑聲，他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調整好態勢后，用匆忙的步調圍著亞絲娜走了起來。

  「腦的高級機能是有著個體差異的，所以無論如何都需要大量的實驗體，但又因為這是需要反覆操作腦部的行為，所以人體實驗是不被允許的，這也就是研究進展緩慢的原因。——但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則新聞，才發現一切都能行了，很好的研究素材，而且有十萬人！」

  亞絲娜的肌膚再次汗毛豎起。

  奧伯龍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她已經能夠猜到了。

  「——茅場前輩是個天才同時也是個笨蛋，明明有著哪方面的才幹，卻只滿足於創作遊戲世界。雖然SAO伺服器無法得到，但就在玩家們被解放的瞬間，我還是通過路由器將一部分的人拉到了我的世界里來了，這些細活可都是很難的啊。」

  兩手作環，妖精王繼續說道。

  「要想通關還早得很呢！全員不一起來的話就不行，這樣一來，我就有了一千個實驗體。在現實社會是沒有設施能夠收容這個多的人的，但假象世界卻綽綽有餘！」

  就像陶醉於妄想一般，奧伯龍繼續說著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