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土和人情
山下城，鯤船碼頭。
數百裡外的硫磺群山擋住了大部分北風，但初春的清晨仍透著涼意。
碼頭已人頭攢動，扛活的，流浪的，接來送往的，三三兩兩聚在白氣蒸騰的早食攤子前，攏袖跺腳地瑟瑟發抖，鉚足勁頭等待一天的忙碌。
水岸邊一張長椅上坐在一個人，卻是八風不動。
那人體型太過龐大，一人便佔了四人的座位，卻沒哪個不開眼的敢說三道四。
因為他身側的地上插著一支長槍，比普通人的手臂還要粗些。
說他是修士吧，不像，沒見過哪位仙師大人把兵刃露在外面的，不都有儲物袋的嘛？澹民這點兒見識還是有的。
說他是大俠吧，也不像，沒見他吃早點啊，血肉之軀總是會餓的吧？
左右一個怪人吧咧！一件灰白袍子愣是被他穿成了披風，下擺堪堪罩住肚皮，長褲僅有七分，還有大截毛腿露著，怎麼看都彆扭。
最奇怪的還是他懷裡抱著一隻木箱，足足等人長短，也不知裝了什麼寶貝！
一位黑色緊身衣靠的少女蹦蹦跳跳走到大漢面前，將一大包熱包子遞給他。
「阿土叔叔，吃點包子吧，可好吃了。」
那人也不言語，接過包子，三兩口全進了肚。
少女輕巧跳上箱子，全無形象地蹲在上面，以手托腮，眼珠子提溜亂轉，卻滿面愁容。
二人嘴皮微動，若有修士識得跟腳，便知他們是用傳音入密交談。
「哼！都是你惹的事，這下無影陷進去了吧。」
「楚無影是你的基友，可小蛇是我閨蜜，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心中吐槽完，少女到底心虛，只得以攻代守，尖叫道：
「憑什麼！」
「小白死了，小蛇道行被斬得跌落塵埃，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們在犧牲？他楚秦憑什麼？憑什麼這麼霸道？讓愛他們，關心他們的人犧牲！」
「唔……」
少女回過頭，側翻個白眼：「說這些你也不懂。」
「哼哼，老娘以前很傻很天真，現在，以後，不再是了！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帶著小蛇拍屁股走人。」
「唔……」
聽他唔唔個沒完，偶爾冒出一句斷續莫名的言語，少女無奈回看一眼，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兩腳盪起。
「悲哀啊，那麼強的實力，卻笨的要死！」
心裡這麼想著，索性閉嘴。少女就是小黑化身的黑嘎嘎了，那位阿土叔名叫風土，乃是元嬰古獸，正是當年帶著楚無影南下獅域的【風息歸土獸】！
他與楚無影相依相伴，風風雨雨渡過了百多年光陰，幾乎形影不離。
楊寒他們不知道這位的存在，但風土對楚秦小店事卻很清楚。不過他是古獸，除了獅王那種異數，靈智增進遠比靈獸要慢。
楚無影去孤瓷城，並未帶阿土同行，但卻被黑嘎嘎查到跟腳，一併忽悠過來。
兩人出現在碼頭，自然是為了等齊妝，只是，情況遠遠出乎齊妝和楊寒的想象。
楊寒從鯤船下來，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黑嘎嘎。
「前輩，您怎麼在這裡？」
楊寒十分意外，話音剛落，阿土站了起來。長椅再也不能承受一個屁股之輕，奮然粉碎，變成一地木屑。
沒有解釋，黑衣少女板著臉，只淡淡瞥了眼齊妝，「你們跟我來吧。」
七拐八繞，帶領眾人到了一家還算僻靜的靈茶鋪子，叫了個包房，只放阿土、齊妝、楊寒進去，卻把柳光他們三個攔在外邊。
「大人們談事，無關人等，統統退散！」
柳光不明這位金丹少女的跟腳，小老頭被鬧個大紅臉，邁進門的一隻腳訕訕退了回來。
楊寒知道這位前輩是有些二，打個眼色讓他幾個在外邊等。
「你們楚秦都是些什麼人？欺騙！背叛！道德淪喪！」
連茶水都沒來得及上，黑衣少女依然開炮，一臉的義憤填膺，痛心疾首。
齊妝的臉當場黑了下來，楊寒雖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反應到底快，抖手打出張隔音法罩。
「怎麼，你想引戰？」
黑嘎嘎粉臉含霜，卻是反應過度了，「要戰就戰！我不怕你！」
察覺楊寒的法術，卻將錯就錯，黑衣少女示威地瞪著緇衣女人，袖中卻不經意掉出黑幡的一角，竟然是趙瑤那面。
黑嘎嘎對付齊妝一點把握也沒，她卻知曉齊妝跟腳，露出這面鬼幡意在嚇阻，奈何媚眼拋給瞎子。無他，齊妝根本不識得此物！
黑嘎嘎也是頭大，只得繼續發動語言攻擊，企圖火力壓制。
少女一篇宏論之後，楊寒算是有些明白什麼是「欺騙、背叛、道德淪喪了。」偷眼瞧瞧師傅，原本就白的臉已經毫無血色，而自己，臉皮雖厚，仍不免慚愧地低下頭去。
「掌門和趙瑤師叔的歷史也太……那個，不清白了吧？我特么跟進來幹啥？」
「夠了！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齊妝的臉已經由白轉青，奈文霖、趙瑤與老頭子的不倫事，霍虎、霍鸛結下的手尾，凡此種種全被抖落出來，關鍵她還知道一部分內情，知道多半是實情。
雖然都是老頭子和趙瑤的鍋，但自己也只能背了。
黑衣少女顯然用意不良，只是對方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來就一通搶攻，自家虧心事太多，實在無處發力，真是憋氣死了！
「啊嗚～啊嗚～」
阿土實在看不過，連說帶比劃，齊妝和楊寒卻不大懂他意思。黑衣少女嘆口氣，「他是個大舌頭，說話不太利索，我來翻譯罷！」
說著又瞪了齊妝一眼：「哼哼，這裡也有你的事！」
齊妝愕然，實在想不起和這位元嬰存在有何交集。
後來才搞清楚，正是當年楚秦圍攻血修，將阿土牽連進去，害得他舌頭失了一半，還吞了展仇的【鬼面黑水藤】木妖器靈，嗓子險些葯啞了！這是后話不提。
黑嘎嘎翻譯阿土的話，語速越來越慢，語氣越來越怯，齊妝和楊寒的臉色也變得難看。
「原來是你出賣了我們，反倒倒打一耙！他們把楚無影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