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參商一甲子
「師傅這人，到底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啊！」
楊寒怨念難平，不過想起師傅剛收了五隻儲物袋，還將秦壞那隻賞給了自己，心情又大好。
「秦壞那小子，收藏可真不少，怎這麼多靈石？對了，他已經築基圓滿，該是為結丹準備的吧。」
想到秦壞這下結丹可難上加難，不由幸災樂禍起來。
不過楊寒還是有些奇怪，秦壞怎麼還沒結丹？說起來也是被秦光耀連累的狠了，秦壞本是個單靈根、單本命的極品修真資質，新一代的希望之星，若不是連番遭到打擊又發配外門，又多年漂泊無定，早三十年就該結丹了。
楊寒巴不得他不結丹，將這事丟過一邊，找出從婁堪那裡順來的【澹野聞鈔】翻看起來。
好巧不巧，看完洧水花家，緊跟著就是沃水謝家：
沃水謝家，開山老祖【三面天狐】，元嬰後期，嫁，白山某元嬰，疑出自南宮家……后此女去向不明，遺族降階金丹世家，故不贅述，云云。
「原來他家老祖是女的，這裡面怕是有八卦，要被傀儡生挖掘一下，怕不是個好題材？」
正亂想著，被一陣敲門聲擾亂思緒。
進來個穿萬通閣服飾的小老頭，身後領著一人，正是那日給楊寒塞紙條的鍊氣知客。
小老頭也不見外，小眼睛眨了眨，將婢女春紅揮退，又不客氣地打量起一邊吃瓜的婁堪，「這位是？」
倒是小老頭先發問，眼神炯炯盯著楊寒。
「路邊撿來的，我的小跟班，你又是哪位？」
楊寒皺起眉頭，對這二位不速之客心生警惕。
「那他是自己人？」
小老頭不答又問，顯然想先確認婁堪跟腳。
「那是自然，我現在是楚秦小店知客！你這老頭好啰嗦，要不是念你老邁，又是築基前輩，老子一拳把你扁出去！」
婁堪搶答，自從那日見識過齊妝出劍，他便打定主意賴上楊寒，說話口氣也粗大許多。
老頭鬆了口氣，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搶步上前，對楊寒道：
「楊師弟，你不認得我了？我是老柳，柳光呀！」
「啊！柳師兄，竟然是您！」
楊寒從榻上一個蹦起老高，一把將對方摟近懷中，兩個老男人就這樣抱成一團，久久不肯撒手。
可算見到親人了！
說起來，楚秦門散攤子前，楊寒對柳光很熟，柳光未必記得他是哪一號。
那時候楊寒還是外門鍊氣弟子，常在庶務行走，柳光早是門中資深庶務奉行，又是築基，又是緊跟庶務掌門南宮嫣然的嫡系，還和內定八代掌門展劍鋒是莫逆，據說和長老齊妝、白沙幫掌門沙諾都有私交，根本是門中炙手可熱的庶務大拿，楚秦庶務人眼中的偶像，當時楊寒還是柳光的小迷弟呢。
只是，這麼個大人物，怎麼會記得自己？
楊寒來不及問，靜室的門已然開了，緇衣女子倚門而立，冰雪般蒼白的臉，被窗外射來的一縷陽光化開，竟綻放出溫暖的微笑。
「柳光，你好！」
女子主動開口，立時坐實了雙方交情匪淺的傳言，一句簡短問候，小老頭已然淚崩！
飛撲過去，滑跪抱住女人一腿，小眼迷離，已不能視物，只用一拳死死錘擊地面：
「師叔，我可找到您了，我可找到您了，我死了也能瞑目了……」
齊妝終於動情淚目；楊寒鼻頭髮酸，眼中淚水打著轉兒，就差沒滴下來；那萬通閣鍊氣知客早跟著柳光跪下，中年漢子口中「老祖、老祖」喊個不停，哭的稀里嘩啦，東倒西歪，悲愴之情還在眾人之上。
婁堪還不理解楚秦人的情感，也知趣地丟了手中的瓜，背過手在屁股上擦了兩把，眼珠子一轉，應景地跟著乾嚎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終於止住悲戚，柳光才命那鍊氣知客正式拜見了齊休和楊寒。
「他叫展無為，展家後輩。」
柳光擦了把鼻涕，穩了穩心神，斷斷續續訴說起這一個甲子的離情別緒。楚秦門，已經滅亡六十三年了。
展劍鋒無後，整個展家也人丁不旺，歷年少有弟子登仙。思過山三戰後，柳光多次潛回楚秦故地，往出撈人。至於他本人得以逃出生天，齊妝倒絲毫不意外，這人的生存能力實在太強了！
展無為就是柳光撈出的弟子中一員，當年不過孩童，如今已經年近七十了。
還有個秦家姑娘，叫秦月兒，如今已經築基了，現在著落在山下城。其餘都是親朋故舊的後輩，更多是柳家子侄。
這老小子是個重情義的，但親親疏疏分得很清楚，冒險救出的人都是與自己淵源極深者。秦月兒是秦長風凡俗子女的直系後代，但柳光可不是因為秦長風，而是為了南宮嫣然才撈的月兒。
當初因展劍鋒事，他險些被老頭子逐出門派，幸得南宮嫣然慧Lin眼Shi識Zhua荊Chai而得以保全，因此存了份感恩的心思。
楚秦滅門時，長風戰死，南宮嫣然壽元將盡，也就跟著去了。長風一脈雖有南宮家這門親戚，其實那時候來往也就斷了，左右不過人死燈滅，人走茶涼而已。
「若楚秦復興，你柳光是功臣啊！」齊妝動容，這話算是給對方一個承諾。
柳老頭眼神空洞，難看一笑：「我也還有二三十年好活，什麼功不功的都沒所謂了，只要咱們，咱們楚秦別斷了香火就好。」
說著又要嗚咽，齊妝忙問他怎麼來的獅域，他才又止住悲聲。
思過山三戰，老頭子不在，三楚援軍直到了南楚，但楚紅裳竟然也沒能到，這裡內情肯定很深，但柳光還沒能力去查。
好死不死，齊休指定的後幾任掌門齊齊死難，顧嘆、秦長風、展劍鋒無一得免，當年齊妝對齊休說的：「你指定的繼承人全都死在你前頭」竟然一語成讖！
群龍無首，楚秦盟成了一盤散沙，許多附庸家背盟，除了雙聯山宋、白沙幫沙等少數幾家忠狗死戰到最後，大多抵抗偏軟。如今復盤，當時楚秦敗亡實在是不可避免！
至於為何柳光會來獅域？原因很簡單：這六十多年他一直追著齊妝屁股在跑！
事後柳光很快冷靜下來，打聽清楚門中金丹長老倖存四位：齊妝、明真、多羅森、古鐵生。
古鐵生不用說，明真一介女流，素來無甚主張，一直是顧嘆身後的女人，楚秦光不光棍心中的女神，對於柳光這種極端實用主義、精緻利己主義者來說，女神什麼的，呵呵，看看就好。
多羅森是煉丹師，這種人才靈木盟也捨不得殺，據說勸降幾年，無果，之後多羅森便下落不明。再說他本是不過問門中事務的性子，氣節不用說，楚秦金丹無一孬種，但光復大計、經濟民生，找他也無用。
齊妝其實也是寡淡性情，可她身份特殊：掌門乾女兒，楚秦門最資深的金丹長老，老秦家媳婦等等，又是戰鬥力爆表的金丹劍修，掌門不在，她自然就是大伙兒心中的主母，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柳光沒有明說，但楊寒一點就透，反倒是齊妝一直沒太明白自己在門中的地位。或者她其實很明白，只不過不願意麵對罷了。
想明白這一點，齊妝就是楚秦殘部的主心骨，「不光我們，還有些人陸陸續續循著您的足跡南下。」
算是把整件事情基本交代清楚，柳光才笑著對楊寒拱手：
「恭喜師弟成為師叔的親傳弟子，到了山下城可別忘了擺酒喲！」
說著朝楊寒眨眨眼，楊寒老臉笑成菊花，滿口應承。
「有人捧場，才有做親傳的感覺哩。」
虛榮心又出來作祟，楊寒忙收神驅散，才好奇地問：
「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師傅在這兒的？」
「就是那日，你在碼頭救人時被我看到，嘿嘿，碰巧也看見了秦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