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一場奇怪的PK
遠離了大海,爬上了蜿蜒的山路。外面烏雲壓頂,異常悶熱,空調也無法讓人覺的涼爽,乘客們紛紛打開了車窗,好讓涼風吹進來。我閉著眼睛,打算小睡一會兒,一陣比剛才更加爽快的風吹到了我的臉上,我睜開了眼睛。眼前看到的事情,讓我很詫異--汽車正快速的行駛在山路上,路上彎道很多,路的另一邊是懸崖,而坐在車門旁邊,看守行李的越南小夥子,卻毫無顧忌的打開了車門,只是為了更涼快些。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在我從小受到的安全教育中,這是不被允許的。這件事情徹底打消了我的睡意,坐直了身體,前後都看了看:除了我們三人,其他的乘客都是背包旅行的外國人,女性居多,沒有誰像我一樣表現出了驚訝和慌張。出發前我讀過一些關於旅行的書,有句話讓我印象深刻:女性比男性更喜愛旅行,所以獨自旅行的女性比獨自旅行的男性更多。我曾將這句話讀給我的同事聽,辦公室里應該有三、四位女性,年齡不同,可她們卻一致認為這不是事實。當然,那時讀那句話的我,內心也是不相信的,讀出來的目的,是希望她們能告訴我,這是真的。我希望獲得勇氣。而現在,如果有人對我讀這句話的話,我會很肯定的說:「是的,這是真的!」
這時,我開始意識到,很多事情並不是我所想的那樣,從小到大,塑造我的那些東西,有可能也是捆綁著我的東西。這些東西是模糊的,我不能用具體的辭彙來形容,我只能隱約的感覺到--我生長的社會環境、家庭、父母、學校教育、興趣、知識.……都和那些東西有關。
在三亞待過一段時間之後,我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覺的身體的某一部分被更新、改造了,那是忽然之間有的感覺。現在,這種感覺依然在,但不是忽然間了,而是時時刻刻,隨時隨地,我都在被改造,都在吸收新的東西。
這個想法讓我很興奮。
車下了山,我離越南的第四站--大叻越來越近了。大叻海拔高一千五百米,這裡氣候涼爽,四季如春,曾是法國人的避暑勝地。春香湖碧綠清澈,一棟棟法式別墅在樹林里若影若現。在湖邊的廣場,有不少孩子在放風箏。
下車后,我們打車來到了提前預定的旅館。這家小旅館,一樓是咖啡廳,穿過咖啡廳來到了前台,前台女孩也許就是老闆,她的英語流利,比我們三人都好。我結結巴巴的和她溝通,她讓我們把護照給她,就將我們帶到了二樓的三人間。
放下東西,稍作休息后,我們就出門了,迫不及待要看看這個美麗的小城。即使已經見過了海邊美麗的夕陽,此刻的美還是打動了我!夕陽將天空印染成了橙色,連大片大片厚重的雲朵也變成了橙色,餘暉穿過空中交叉的線,灑在街道上。我們三人像是被施了魔法,就定在了原地,一會兒手機,一會兒相機,要把這讓人驚嘆的大自然賦予的美麗複製下來。
看夠了、拍夠了,我聞到了雞蛋餅的味道。大嬸在街邊專心的煎著餅,一點兒都沒有被眼前美麗的事物分心。
瑤瑤走了過去,我跟在後面。她用英文問價,大嬸卻用中文回答了她。「您的中文可真好。」瑤瑤說。
「我是中國人啊。老家廣西的。」
「那您是在這裡生活嗎?」
「都住了十幾年了,這裡中國人很多的。」
「那您經常回去吧。」
「回哪裡呀?」
「廣西老家呀。」
「不回了,家裡沒人了。你們要嗎?」
說的人講的雲淡風輕,聽的人卻在心裡激起了不小的波瀾。短短的幾句話,背後的故事讓人感到心酸。
「要,三個。」
「酸奶也要三個。」
大嬸熟練的將雞蛋打在了鐵板上,壓平。這手法,是從家鄉帶過來的吧。我這樣想著,咬了一口剛煎好的餅,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吃出了點老家的味道。
順著大街往春香湖方向走,走到了一個凹下去的廣場,從台階上面往下看,人頭躦動。
芳芳很肯定的說這裡就是大叻夜市,就好像她來過這裡。我們走下台階,來到了廣場,我這才覺的芳芳說的是對的,這裡就是大叻夜市。
夜市裡什麼都有,四周是商鋪、商場、餐廳,中間則擺滿了地攤:不僅有燒烤、米粉和一種叫做「DALAT PIZZA」的餅,還有手工藝品、拖鞋、服裝、紀念品、咖啡、水果、蔬菜、鮮花等。
擠在人群里,邊走邊看,逛著地攤和小店,大概是繞了一圈吧,也許還沒有走上一圈,反正這裡的人沒那麼多了。就在這時,一個越南大哥笑眯眯的對我們打招呼:「你好,BBQ,BBQ。」
我這才發現我們走到了吃東西的地方,一排排的店鋪都是越南火鍋和燒烤。
「有火鍋!」瑤瑤興奮的說。
「你不喜歡的,有那個草的味道。」芳芳說。
「你怎麼知道?」
「他們發在朋友圈裡的呀。」
芳芳來越南之前,在網上發了很多帖子,加了不少來過和想要來的人的微信。她很相信那些來過的人的話:哪裡好玩,哪裡不好玩;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
瑤瑤還是沒有習慣越南香茅的味道,放棄了火鍋,走了兩步,又停留在了燒烤店門口。她盯著畫報上的圖片,說:「燒烤看起來也很好吃嘛,我想吃了。」
「那就去吃吧。」我覺的嘗試下本地的BBQ也不錯。
走到了門口,才發現芳芳並沒有跟上來,她還在原地,似乎並不想進去。
「你不想吃嗎?」我問她。
芳芳往前走了幾步,她說:「我不想吃,太貴了,不划算。我自己去那邊轉轉。」她很大方的說出了自己不想吃燒烤的理由。
「那好吧。你一會過來找我們哦。」
「好。」
我和瑤瑤走進了這家店,老闆就是剛剛吆喝拉客的大哥,忙不迭的迎了上來。店裡人不多,他給我們安排好了桌子,拿來了菜單,接著又端上來一個碳爐,放在了桌子中間。
菜品並不多,我們看著圖片,點了基圍蝦和牛肉,盤子里的分量很足,還送了小菜。爐火燒旺了后,老闆先把蝦放了上去,等一面變成了紅色,老闆又過來,逐一給蝦翻了個面。
「要喝點啤酒嗎?」瑤瑤問。
「可以呀。」
我看到啤酒飲料就在牆邊放著,就自己去取了兩瓶越南本地的三五啤酒,舉著給老闆看了看。他很快走了過來,拿著兩個玻璃杯,杯子里裝著冰塊。接著又動手把另一面也烤的變了色的蝦用夾子一個個的夾在空盤子里,放在桌子上,示意可以吃了。然後他又把牛肉夾起來烤上了。對於老闆這麼細緻的服務,我和瑤瑤一直說著Thank you,老闆不好意思的笑了。
「啊!」瑤瑤忽然想到了什麼,她放下了筷子,睜大了她漂亮的眼睛。
我也放下了筷子,不知所措的看著她,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想起來了,我包里好像還有點辣椒面。」瑤瑤在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摸索著,摸了一遍沒有摸到,又把包里其他東西都掏出來,這才找到了用透明塑料袋裝著的一小包辣椒面。「太好了,」瑤瑤開心的說,「你要嗎?」
「一點點吧。」我怕辣。
瑤瑤給我倒了一點,又倒了一大半在自己碗里,蘸著蝦吃。
老闆又過來了,把烤好的牛肉也夾在盤子裡面放著,把火爐撤掉后,他看到了瑤瑤的辣椒面,指著它,我看到他的嘴在動,發出了我聽不懂的越南話。
瑤瑤一本正經的解釋著,就好像他能聽懂似的說:「這是中國的辣椒,Spicy。」
老闆笑了笑就離開了,「他聽不懂。」我肯定的說。可沒想到的是,他很快就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小盤新鮮的紅尖椒過來。「Spicy。」他也說。
「他不會是以為我們要辣椒吧。」我看著他的動作來猜測他想表達的意思,就像是在玩一種猜謎遊戲,我覺的很有趣,一直在笑著。
瑤瑤卻把猜謎遊戲升級成了競賽遊戲,忽然冒出來的想法讓她很激動,身體前傾,看著我說:「我要和他PK!讓他也嘗嘗大四川的辣椒面。」
「可以嗎?」我還在擔心該如何表達,越南大哥是否能明白時,瑤瑤已經把袋子里剩下的辣椒面倒了一些在乾淨的勺子里,遞給了老闆。
「你嘗嘗。」她指了指嘴巴。
老闆並沒有伸手,他還是很有禮貌的笑著,此時店裡吃飯的人變多了,有人看向了我們這邊,有人在說話。老闆看著老闆娘,老闆娘也在笑,兩人隔著幾米說話,看著我們的客人一邊說話一邊笑。也許老闆娘和這些客人都要他嘗嘗,因為接下來,老闆伸手握住了勺子,小心翼翼的舔了一點,又嘗了一大口。他感覺到了辣,「Spicy,Spicy。」他不停的喊著,辣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現在該我了。」瑤瑤抓了一把老闆給的新鮮小紅椒,喂進了嘴裡,慢慢的咀嚼,吞了下去,沒有任何反應。「No Spicy。」她得意的說。
老闆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比賽結束了,我們繼續吃著燒烤,「沒想到他真的嘗了,這個老闆挺好的。」
「是呀,我發現其實外面的世界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大多數人還是很友好、善良的。」
「是呀,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
這頓飯吃的很愉快,走的時候,老闆跟我們握手道別,將我們送到了店外。這是我們出國旅行的第九天,我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放得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