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隱忍了多少
這樣子，明明痛到不行卻假裝著堅強的喬念，還是不可避免刺到了他心底那份早已被他深藏的柔軟。
喬念咬著唇，搖頭。
“真的沒事。以後……我再也不欠他了……”……
孩子沒了，喬念反倒越發平靜了。
那殘酷的一夜後，季揚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依舊躺在醫院裏，喝著苦到極致的藥，吊著一瓶又一瓶點滴。
醫生說，這一次流產傷害太大，以後都極有可能很難受孕。
陸奕靜知道後，總是偷偷抹眼淚。喬念反倒是冷靜得可怕。
也許，這一切不過都是因果循環。
憶北哥哥因為那顆腎，同她一樣……
“靜靜，我想下樓透透氣。這麽多天呆在醫院裏，我都要發黴了。”吞了兩口粥，她不再繼續喝，而是抻了抻懶腰。
一連在床上躺了這麽多天，渾身幾乎都酸痛了。
“好，我推你去花園走走。”讓看護搭把手，陸奕靜將喬念抱上輪椅，又細心的取了張毛毯蓋在她腿上，幫著她穿上外套，套上圍巾，“來，多穿點，你這身體已經不能受寒了。要再讓你有什麽閃失，顧憶北估計要殺了我。”
那晚，失職的看護，再也沒有在醫院裏出現過。
誰也不知道辜羽寒將她如何處理掉了。
喬念微微一笑，“我都已經被裹成粽子了。”
病房外，辜羽寒派了不少人時時刻刻守著，見她們要下去，連忙要跟上。
“你們就留在樓上吧。”喬念適時阻止他們。
辜羽寒防的隻是季揚而已，而他，根本就不會再出現。
“可是，門主讓我們保護小姐，不能出任何差錯。”
陸奕靜緊了緊喬念的衣領，“不用跟著了，她隻是想下去透透氣，不會有問題。”
事實上，若很是季揚折回來傷害喬念，僅憑他們幾個，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幾個人遲疑了下，終究還是沒有跟上去。
…………………………
花園裏，喬念隻是怔忡的看著腳邊那些已經枯萎的花草。
明年，春天到來的時候，這裏一定又是一片欣欣向榮。
可是，她的心裏，春天什麽時候會再來？
陸奕靜站在她身後，隻是咬著唇，兀自傷感。
喬念變了……
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任性淘氣的小丫頭……
愛情的滄桑，折磨得她連心也跟著滄桑了……
“念念，以後你有什麽打算？”陸奕靜在一旁坐下，視線和她齊平。
喬念的眸子閃爍了下，唇邊卻還是掛著笑。
她能有什麽打算呢？
現在，全世界真的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什麽都沒了……
“難道，你真的打算和顧憶北結婚嗎？”
喬念搖頭，“不會，我從沒想要嫁他。”
更何況，現在她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根本無法接納任何人。
“他其實也不容易。你這個樣子，最難受的應該是他。”他流下的那兩行淚，讓陸奕靜至今還是印象深刻，隻是……
“既然還沒有準備好，就不要嫁給他了。現在你隻要好好把身體養好就行，其他的事再說。以後你就住我家，和我住一個房間，咱們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回家……”再回到那些青春活力的日子裏。
那樣的生活，喬念何嚐不想？
可是，這一切，還回得去嗎？
有些傷，刻在了心上，就真的難以抹去了……
“靜靜，我想等身體好一點，出去透透氣。”
陸奕靜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爸爸留下了一比錢，我想用來去奧地利讀書。”
“去奧地利？不行！”陸奕靜想也沒想，直接否決了喬念的答案，“你一個人在國外怎麽生活嗎？”
“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會懂得怎麽照顧自己的。”喬念想了想，又說：“不管在這裏還是在國外，以後的路我都得一個人走，所以我會很堅強的。”
她努力的笑，“你放心，其實我真的沒有你以為的那麽脆弱。”
至少，現在的傷，還打不倒她……
陸奕靜半晌沒有說話，隻是用力握著她的手。
離開這個讓她受傷的地方，去另一個地方開辟新的生活，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好。隻要你都想好了，我都無條件支持你。不過……你到了那邊可別把我忘了……有什麽事要記得和我說……”說到後麵，陸奕靜哽咽起來，有些泣不成聲。
“我會的，靜靜。”
寒風中，兩個女孩抱成一團。
友情的懷抱，將她的委屈和難受，一點一點吸走……
想得通透了，人生，也許也不至於太差勁。
“風越來越大了，我推你上去。”一會後，奕靜推著她準備上去。
一轉身，隻見一抹姣好的身影，已經立在了她們跟前。
對方視線冷漠的落在喬念蒼白的臉上，盡是敵意。
“有事嗎？”平靜的看著眼前一臉冰冷的藍琦，喬念的語氣也有些冷。
她再也不想和‘山也’的任何人，扯上任何關係了。
藍琦眸子一凜，沒有答話，反倒是揚手，一巴掌盛氣淩人的甩在喬念臉上。
喬念被打得有些懵。
陸奕靜氣到跳腳，顧不得其他，舉手就要替喬念打回去，卻被藍琦斷然的扣住手腕。
“你這瘋女人，憑什麽打人？！！”手被藍琦甩開，奕靜不顧形象的大罵起來，低頭心疼的撫著喬念已經紅腫的臉，“念念，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不想讓奕靜擔心，喬念忍著痛，搖頭。
抬頭瞪向藍琦，眼神也冷如寒冰，“你又發什麽瘋？我現在和季揚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你不需要再到我麵前來跳腳！”
“這巴掌是我替季揚賞給你的！你太不知好歹！”
喬念凜了凜眉，“我和季揚的事，和你無關。”
“無關？”藍琦嗤笑一聲，垂眸輕蔑的鎖住喬念，“喬念，你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對於季揚來說意味著什麽嗎？他這輩子都生活在陰暗裏，從孤兒院，到現在的‘山也’，他經曆過什麽，是你根本無法想象的！他想要這個孩子，喜歡這個孩子，因為這是他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親人，這是他生命裏唯一看到的一絲美好，是他的希望！可你做了什麽？！你將他對美好的最後一絲希冀都殘忍的掐斷！你這種女人，哪裏有一點地方值得他那麽用心去對待？！”
提到心愛的人，想到他如今活死人一般的處境，藍琦那雙冷厲的眸底，劃過絲絲心疼。
但，旋即又被冰寒覆蓋，她恨極的瞪著喬念，“喬念，你的心根本是鐵石做的。我倒寧願你就這樣死了，不要再繼續折磨季揚！”
陸奕靜聽不下去了，冷哼一聲，不客氣的回敬她，“藍小姐說話倒是可笑了！出了什麽事，所有的罪名就都潑到念念頭上！你倒不如回去告訴季揚，這孩子是死在他手上！如果那一晚……”
話到這，分明感覺到手心裏喬念的手，微微一顫。
那一夜，太血腥，太暴力，僅僅隻是提起，已經讓她不寒而栗……
陸奕靜不忍再繼續說下去，隻冷冷的橫一眼藍琦，“別再出現在念念麵前，現在她和季揚一點關係都沒有！”
推著她，就要走。
藍琦諷刺的聲音，卻在背後繼續響著，震住了她們的腳步。
“喬念，你知不知道你真是蠢到無可救藥了。季揚什麽事都為你著想，你卻這麽待他。顧憶北虛情假意，你卻甘願為他放棄季揚。上次喬銘一的腿傷，你知道是怎麽來的嗎？”
喬念皺了皺眉，動手推動了下輪椅，讓自己麵向藍琦，“你什麽意思？”
爸爸的腿傷，不是散步時摔的嗎？現在藍琦提起又是為何？
“你爸的腿傷，是顧憶北派人殺他時留下的，如果沒有季揚，你爸爸早死在顧憶北手上！季揚那傻瓜，怕你接受不了這不堪的事實，所以他讓所有的人都瞞著你！以防顧憶北再傷害你爸爸，季揚安排人送走他，不過是出了一場誰也無法預料的意外，季揚自責，愧疚，卻像傻瓜一樣承接你所有的指控！他處處為你想，可你回報他的是什麽？”
喬念驚訝的捂住了嘴，連陸奕靜也被這樣的事實怔在當場。
這麽長時間以來……那個男人，到底隱忍了多少……
而顧憶北……真的忍心這樣傷害喬念？
一顆淚，滾出喬念的眼眶，她就那樣盯著藍琦，仿佛要從她眼裏尋找一絲心虛，可是，沒有……
那雙眼裏，除了憤怒，就是不甘……
天啦！
自己到底對季揚做了什麽？
而憶北哥哥……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要傷害爸爸？
那一刻，對於對季揚的傷害，喬念幾乎恨不得讓自己去死。
而對於顧憶北……她，真的難以接受這樣不堪的事實……
“喬念，你真可憐……”藍琦冷笑著奚落她，“你連誰是真心對你，都分不清楚，怎麽配讓季揚這樣深愛？”
喬念捂著臉，任淚一點一點將自己掩埋。
她的人生，為什麽如此的糟糕，如此的混亂？
欺騙……
不堪……
辜負……
她寧願那一夜，自己就倒在血泊裏，再也沒有醒來過。
……
藍琦走了，隻剩下喬念和陸奕靜，呆呆的沉在大風中。
奕靜幾次翕動唇，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
喬念抖著手，從兜裏掏手機。她要給顧憶北打電話，將這一切都問清楚。
可是，使了好幾次力，手機拿在手上，又重新掉回口袋。
“念念。”突然，一道像陽光一般的嗓音出現在她耳邊，即使對方刻意高揚著，裝出輕鬆的樣子，卻依舊可以聽出語氣裏的澀然。
她找不到半絲力氣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