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上巳節
三月三,上巳節,祓除畔浴。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到咸城三日時間,孫老大忙著整理行裝,補給乾糧。紫霄一行人正好迎來了人間的上巳節。
這一日,紫霄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儒袍,趁著她膚色如脂,平添幾分文質彬彬的氣度。
鳳祁依舊一身紫袍朱紋,玉樹瓊枝。余香一襲淺黃色衣衫,活潑機靈。孫小娘子穿了淡粉色襦裙,窈窕多姿。梁東那身湛藍袍子依舊半敞著衣襟,自以為風流地搖著摺扇。
遠遠看去,四美男搭配一個美嬌娘,端的引人注目。
跟在他們身後的守衛相距二十步之遠,時不時眼神往幾人身上瞟。
紫霄不自覺地瞥了一眼,最後撇了撇嘴,心道:一個兩個都是跟屁蟲!隨後瞪了一眼嘻嘻哈哈笑得歡的梁東。
梁東正跟鳳祁閑聊著,平白收了一記眼刀,納悶地摸了摸鼻子。看來這個小姑娘是真嫌棄他了。想他堂堂風流才子,也會有被人嫌棄的一天。實在是時也,命也!
鳳祁淡定地含著一絲笑,桃花眼裡好似有七彩霞光。
路過的小娘子紛紛側目,駐足欣賞。
余香滴溜溜轉了轉眼,蹭到紫霄邊上:「小師叔,這上巳節我們該去祭祀宴飲、曲水流觴、郊外游春啊。」
紫霄看了看擠滿人的街道,也覺著這出行未免擁擠了,遂點了頭同意了。
於是她拉了孫小娘子,往那曲水流觴的郊外行去。
景緻變幻,不多時,幾人便來到了郊外,身後的小尾巴自然也跟著來了。
紫霄很好奇,這尾巴是準備跟他們到雪原不成,她以眼神詢問師兄鳳祁。
鳳祁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多半他們離開后,這護衛就不會再跟了。這兩日商隊的一切事宜都合乎規矩,幾人的表現也是富家公子哥出遊,並無不妥。
紫霄稍放了心,不然後面綴著一個小尾巴委實有些厭煩。
兩個小娘子,看著花兒艷要誇一誇,看著水兒清也誇一誇,看著草兒翠也得誇一誇。
末了,余香都忍不住嘟嘴問:「還有什麼是不能誇的嗎?我看這天這雲這石頭都要被你們誇成彩虹了。」
紫霄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哪那麼多話呢。」
余香吃痛地閉了嘴。孫小娘子則掩了嘴笑。
待到日暮西沉,幾人回去時身後的小尾巴也不見了。
紫霄吁了口氣,明日終於可以正常啟程了。
咸城是一個大的補給站,位於絕靈界輿圖中間節點。孫老大的意思就是在此處做好補給,之後的小站便只稍作休整,不另外採補了。
紫霄等人自然沒有意見。畢竟這一路孫老大的安排處處妥帖。
待幾人出發時,馬車又多了一車的物資,多是一些飲食用品以及藥材,還有不少的皮毛。
此往北,天氣會越來越冷,趁早備好皮毛,也免得一時受凍。
商隊前行了一個月,天氣果然轉冷。雖已入夏,途中卻寒風陣陣,偶爾一陣暴雨便能帶來無盡的寒意,凍得人背脊直哆嗦。
商隊隨行人員早早取出了皮毛穿戴上。
紫霄自然不冷,但孫小娘子每日在她耳邊念叨著:「女孩兒可不能受涼啊,否則日後不好。」或者是「你怎的還穿這樣單薄,受凍了可如何是好,有些體弱的小娘子半路病死的都不少。」
她實在受不了了,覺著孫小娘子比師姐嘮叨一萬倍,她悠悠反駁著:「我師兄跟那個臭冬瓜不也沒穿多少嗎?你看那臭冬瓜還敞著衣襟呢。」
「他是男子,你是嗎?你是嗎?是嗎?」孫小娘子質問三連。
好吧,她不是!不就穿衣服嗎?她穿!沒看到余香一個小道君都穿得跟粽子似的了。
於是百無聊賴的紫霄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皮襖。這是白狐的皮子,水光油潤,將她一張小臉掩得玲瓏可愛。
「前面的,給我停下!」一聲嬌斥從身後傳來。
紫霄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小娘子騎著棗紅色的駿馬,手中揮舞著一根小皮鞭,在風中甩得嘩嘩直響,正呼嘯著朝他們狂奔而來。
離得近了,那紅衣小娘子柳眉倒豎,怒斥道:「喊你們停下呢!聽不見嗎?都是聾子嗎?」
前行的馬車不自覺地停下了。
嘿,哪兒來的刁蠻小娘子?紫霄好奇地瞅了眼,那小姑娘生的不錯,唇紅齒白。就是頭上髮絲有些散亂,氣息不穩,顯然趕路急了。
「不知這位姑娘有何事?」孫老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懵地問著話。
「你方才都沒有見路上有人受凍嗎?你們這些人穿著這麼好的皮襖,怎不分一些給那受凍的人呢?」紅衣小娘子喘著氣質問著。
「嘿,你這人真好玩。方才路上有受凍的人?我怎的沒有見著,我見著的明明是年輕男子佝僂在街頭。他有手有腳,為什麼不自己去賺錢買皮襖?我們穿了皮襖就得送他?哪來的道理?」
其他人看對方是個小娘子,多半不予計較,紫霄卻沒這顧忌。誰還不是個小娘子了?孫小娘子也沒你這麼聒噪。
「你好大的膽子!」說著,紅衣小娘子的皮鞭就往紫霄這邊甩過來。
紫霄一看,來氣了!在孫小娘子的驚叫中,她一手抓住那飛速甩來的鞭子,使勁一拽,便將紅衣小娘子拽下了馬。
余香擦了把汗,低呼一聲:「小師叔武威!」
「你!」紅衣小娘子這一下跌得突然,衣服濺到了泥,臉色漲成豬肝色,眼圈泛紅,跟著眼淚便「吧嗒吧嗒」往下落。
她將鞭子一扔,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紫霄,似乎都在等她如何處理。畢竟那小娘子就伏在馬車前,總不能從人家小娘子身上踩過去吧。
紫霄尷尬地收了手,沒想到如今的小娘子這般不濟事,不就是打不過嗎,何至於哭呢?
她囁嚅著上前,將鞭子遞給了小娘子,抓起自己的衣袖,輕輕給小娘子拭淚,一邊還溫和地哄著:「乖啊,不哭了啊,是我錯了,不該拽你。」
哎,余香說的,小娘子都是要哄的,怎的從沒人哄過她。
那小娘子抬起頭,便見著一張清透白凈的臉,那杏眼含春,白皙的手指扯著衣袖給她拭淚,臉一下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