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曲(6)
君以明眼睜睜地看著小木上了一輛無牌照的車,轉頭目含恨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逐漸遠離。
沒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君以明轉頭一看,是拿著手銬的謝平。
「逃了……」君以明扯了扯嘴角。
「以明,你沒事吧?」謝平見君以明肩上湧出大量的血,趕緊抽出口袋中的布條給他暫時止血,「先別管什麼兇手了,快去阿蘭那邊,子彈要儘早取出!」
「阿蘭不是法醫嗎?」君以明在謝平的攙扶下,掙扎著站了起來。
「不會還傷到腦子了吧?」謝平驚訝地說道,「誰說法醫只會解剖屍體了?」
君以明:「……」
謝平很快把君以明帶到了溫蘭那邊,不過鑒於溫蘭還是法醫助手,為君以明處理傷口的就變成了辛棄逸。
「別打麻藥,還要抓兇手。」君以明說道。
謝平:「……」
肩上一陣陣劇痛刺激著君以明的神經,雖然是他要求不打麻藥的,但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棄逸大哥你輕點,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屍體對待啊?
看出君以明的痛苦,謝平決定幫他轉移一下注意,「以明,你說小木是兇手,可我記得你們曾說兇手應該是一個力氣比較大的人啊,小木這……」
「桌上,三個杯子。」君以明疼得說不出話,只能言簡意賅。
「共犯?」謝平不笨,立馬想到了這個可能。
「嗯。」君以明苦笑道,「不然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這時,一個警衛跑了進來,一邊喘氣一邊說道:「不,不好了,謝刑警,謝檢事她,她剛才在門口被人拖上車強行帶走了……她只來得及說一句讓我過來找你……」
車在在辛棄逸的操作下瘋狂地穿過大街小巷,向著情急之下忘記脫掉安有追蹤器的警服的小木移動的方向而去。
君以明和謝平坐在後座,默默無語。君以明看著追蹤器上紅點的移動,雙手緊攥,手心甚至滲出了汗。
謝雲安。謝雲安。謝雲安。君以明在心中默念。
兩人共事的時間並不久,但謝雲安從不擺架子、使喚下屬作風,讓他不得不產生親切感。雖然謝雲安的情商都被拿去換智商了,和她站在一起會讓君以明有一種被降智的錯覺,還時不時有工資評定的「威脅」——當然那都是他自己嘴欠——但和她待在一起的安心,卻是無法複製、無可替代的,就像攥緊了一個寶貝,世界崩塌也無所謂。
一定要救出她!君以明命令自己。
「紅點停住了!」謝平的聲音有些發顫,「位置在東北方向一公里處,快跟上!」
辛棄逸點點頭,猛地一踩油門,「坐好了,我要加速了。不過,你們為什麼要單獨行動,不帶上刑警隊呢?」
「人太多會引發不必要的恐慌,而且會讓兇手手中的人質有危險。」君以明盡量讓自己保持理性的平靜。
辛棄逸沒有再問。很快,三人到達了兇手藏身的地點。君以明和謝平拿出腰間的左輪手槍下了車,辛棄逸緊隨其後。
「怎麼是這裡……」謝平有些震驚,「這不是……走私犯的被害地點嗎?」
君以明一驚,向四周看了看。廢舊的汽車零件、漏氣的輪胎扔的到處都是,灰塵蓋了厚厚的一層,果然是一個廢棄的停車場。
「在那兒,車輪新碾過的痕迹!」君以明眼尖,很快便找到了兇手的蹤跡。他沿著車輪印大步向前跑去,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兩人跟在他身後。
「這會不會是陷阱?」辛棄逸一邊走,一邊皺眉問道。
「現在哪還有時間想這些!」謝平有些急躁地說道。
「的確沒有時間。」君以明說道,「兇手也一樣。」
辛棄逸明白過來,不再說話。三人很快便走到了車輪印的盡頭。一輛沒有牌照的嶄新麵包車停在他們面前,但車內空無一人。在麵包車旁邊是一個破舊的小屋,應該是曾經停車場的收費處。
君以明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聽了聽屋內的聲音,舉起手中的左輪手槍,抬腳踹開了門。小屋中有些昏暗,君以明緩緩地走了進去,全身緊繃著。
「確定是這裡嗎?」他低聲問身後的謝平。
「嗯。追蹤器顯示的是這裡沒錯。」謝平也低聲答道。
「這裡的光線也太黑了吧。」辛棄逸皺了皺眉,走到小屋的另一邊將百葉窗打開。
「都不許動!」一聲暴喝在光線打進小屋的瞬間響了起來。小木的臉暴露在眾人面前,旁邊是一個體格健壯的人拿著槍對著謝雲安的太陽穴。
「你敢!」謝平怒不可遏,舉起手中的左輪手槍。君以明見狀,趕緊將他的手按了下去。
「別衝動。」君以明向他低聲說道。
小木看了看君以明肩上的繃帶,冷笑道:「君以明,子彈的滋味還不錯吧?這樣都沒有暈過去,你還真是意志堅定呢。」
君以明毫不客氣地回道:「說起意志堅定,還是那位目送兇手逃走,再用高壓電擊棒擊暈自己的人更勝一籌啊。」
小木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都把槍扔了。」
看到小木的反應,君以明知道自己猜對了真實的情況,從而激怒了小木。他遲疑了一下,把槍扔在了地上,又看向謝平。謝平憋紅了臉,呼吸急促,握住左輪手槍的右手顫抖著鬆開,「小木,身為刑警,你不是應該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嗎?」
「當然。」小木冷漠地看著他,「而且,我不叫小木,我叫凌文濤。」
君以明呼吸一滯,盯著凌文濤。
警察局長曾經和他提過他的侄子。凌文濤是一個瘦瘦高高,且野心勃勃的人;而他的弟弟凌武濤,也就是現在挾持著謝雲安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很聽哥哥的話。兩人本來是兩個活潑開朗的男孩,但在十五六歲時失蹤了幾天,回來后性格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凌文濤繼續說道:「找到人卻救不了,很無力吧?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制裁惡人,法律又有什麼用呢?只不過是一紙空文罷了!」
「所以你就罔顧法律,走私殺人嗎?」君以明皺眉,「為了掩蓋罪行,還自導自演了『亡靈橋』一事,把大家耍得團團轉。」
「貿易爭端而已。」凌文濤一臉漠然,「失手殺人而已。」
「但局長什麼也沒有做,你卻殺害了他。」君以明握緊了拳頭,「他還是……你舅舅。」
凌文濤撇了撇嘴,「誰讓他沒事調查什麼案件?為了……我只能大義滅親。」
「扭曲!」謝平終於忍不住了,罵出聲來。
君以明卻很在意凌文濤的話。是為了什麼呢……
凌文濤冷笑一聲,「都讓開。阿武,我們走。」
「你敢!」謝平瞪大眼睛,就要向前衝去,卻被君以明一把拉住。
君以明的眼神死死地鎖住抵在謝雲安太陽穴上的左輪手槍,他明白自己再怎麼多時間也是沒有用的,只要謝雲安還在凌武濤手中,他就束手無策了。
「謝平。」辛棄逸說道,「讓他們走。你妹妹是人質,他們不敢隨便動手的。」
凌文濤看了一眼這個一直沒有出聲的人,便讓凌武濤帶著謝雲安,跟在他身後走出了小屋。
眼睜睜地看著凌氏兄弟上了車,君以明雙手緊攥,指甲嵌入肉中。謝平緊咬著牙關,馬達啟動的聲音,像利劍一般刺入他心中。
這時,君以明轉向問道:「確保不會出問題?」
「放心吧。我給了他們足夠的麻醉藥。」辛棄逸點點頭,「而且冰瑞和冰祥是我認識的警察中最有經驗的兩位了。」
謝平被弄得稀里糊塗,「難道你們準備後手了?剛剛都是在演戲?」
「第一句對,第二句半對半錯。」君以明說道。他知道,就算安排了殺手鐧,但看著謝雲安被帶走時撕心裂肺的痛苦是絕對演不出來的。
「棄逸!人救出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三人趕緊跑向麵包車。還沒跑到,就聽到了一聲謝雲安帶著哭腔的「哥哥」。
君以明定睛看去,是謝雲安,沒有受傷的謝雲安。
太好了。
「多大了,還哭呢?」謝平笑著轉過頭,偷偷抹了抹眼淚。
君以明也偷偷地把激動的淚水憋了回去。他又轉頭向車中看了看,凌武濤在後座上一動不動,看來是麻醉藥已經開始生效了;駕駛座上,凌文濤還殘留著一點點意識,他看見了君以明的眼神,嘴角微微扯動,舉起手槍對著謝雲安扣動了扳機。
「小心!」君以明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猛地把謝雲安拉到懷裡,轉身把她緊緊護住。
「以明!」謝平先是被槍聲嚇了一跳,然後看見一枚子彈快速的飛向君以明。
「君以明,不要!!!」謝雲安也聽見了槍聲,尖叫道。
千鈞一髮之際,一把小刀映著太陽的光輝,準確地打偏子彈的軌跡,插在了地上。那是一把手術刀。
眾人看向了辛棄逸。只見他瀟洒地理了理額前的頭髮,嘴邊掛著一絲笑容,「別忘了,法醫也是有武器的。」
君以明鬆開雙臂,揉了揉驚魂未定的謝雲安的頭,「沒事了。」
謝雲安對上了君以明關切的目光,如此近距離的對視,不禁讓謝雲安有些臉紅。她盯了眼前這個不怕死的傢伙一會兒,才憋出了兩個字:「……笨蛋。」
在警察黃冰瑞和黃冰祥的幫助下,謝平和君以明將不能動彈的凌氏兄弟抬上了警車。
君以明站在廢棄停車場的門口,目送著警車的離去。
「那個……君以明,」一旁的謝雲安突然說道,「凌氏兄弟他們……其實挺可憐的。」
君以明愣了愣,望向謝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