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冊:一念生,一念死。
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
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這世人的慌慌張張,也不過就只是圖那碎銀幾兩。
「我曾淪為階下囚,也曾在惶惶不安中度日,我冰絕心的名號,是我親手殺出來的,只是誰又知道,我也曾經有過懵懂無知的少年時。」
一襲白衣,步伐緩緩的走出了漆黑的大殿,沿途,四周的人,皆是躬身行禮。他來到王路貴的身前,從容一笑,他的負手而立,恬靜而優雅。
「是啊,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再回首,往事已成空。」
王路貴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的落寞,他的心存優柔寡斷,才會釀造出如今的局面。
居人之下,亦是他心甘情願。
「你來我無影涯,已是代表了中洲的態度,我不想樹敵太多,我也可以舉宗遷徙,在我還能壓制他們的時候,讓塗陌親身來南荒見我。」
冰絕心揮了揮手,退下了群人,也就只留下了墨塵於身邊。
「好,來日方長,我們再舉杯共飲。」
留下一句話,王路貴轉身就走,他踏風而來,御劍而去。
王路貴走了,那是一柄出了鞘的劍,鋒芒畢露。這贈劍之人,已不再是最初,他的身後是中洲,那是一對拂不了的虎鬚。
「宗主,就這樣放任王家二爺的離去?此事若是被宣揚了出去,無影涯又如何在江湖立足?」
望著越來越模糊的一襲素衣,墨塵緊了緊手中的長槍,他的眉宇間殺氣的縈繞,雙眸更是陰沉如水。
「我們籌備了這麼多年,我又以身犯險作那引子。只是郭家的人我們壓制不了,這無影涯始終是郭家的,不是我們的。」
冰絕心負手而立,他的目光幽幽,這滾滾的紅塵,亂花漸欲迷人眼,覬覦的東西多了,那存於身後的深淵,也就越是深不見底。
進,便就掌中顛倒乾坤。
退,那就身墜萬丈深淵。
一念生,一念死,亦或者是念念俱灰。
「哈哈哈………無影涯的山門竟然被打破了,看來我是來的有些晚了啊,錯過了一場好戲。」
雙手拍合的聲音突然想起,山門外,一襲灰衣的擺動,他塔梯而來,一步一步的很是厚重。
一人走,一人來,所屬的陣營不同,心思也就各異。
「冰絕心,我奉命前來殺你,殺了你,我那個寶貝徒兒才會給我解藥,這任人擺布的滋味,當真是不好受啊。」
一襲灰衣仰頭,灰白的髮絲凌亂的披散在腦後,他咧嘴一笑,尋了一塊大石,並未伸手拍掉大石上的灰塵,便就隨意的坐了上去,翹起了二郎腿,倒是顯得不拘一格。
他抖動著抬起的腿,還是不是的抬手撓了撓髮絲。
「大膽,竟敢口出狂言,你也不低頭看看,你身處什麼地界!」
在心頭窩了一股火的墨塵,抬起了手中長槍,直指那隨心隨意之人。他面若寒霜,雙眼迸發出了如實質一般的殺意。
「咦。武道巔峰,冰絕心你隱藏的夠深啊,即使你被囚禁在南荒的水牢之內,此人也未曾顯露過,不得不說,我若是有你一半的隱忍,我也不至於落得如今的田地,想要活命,不得已做了他人手中的殺人之刀。」
輕輕的瞟了一眼,灰衣老者便就搖了搖頭,說的倒是滿不在乎。
「老鬼,你為人睚眥必報,怎麼輪到你徒兒的身上,你便束手無策了。你性情之洒脫,江湖任我行,你又怎會任由他人的擺布,做了聽話的傀儡。」
冰絕心伸出手按住了墨塵手中的長槍,他走了過去,坐在了臨近灰衣老者身旁的一塊大石上。冰絕心抬頭,望了望天,陽光有些刺眼,他的嘴邊掛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江湖很美好,倒是生命更重要,我來殺你,你倒是絲毫的不在意。」
灰衣老者的面孔突然冷冽了,雙眼變成了血紅一片,一股氣勢的迸發,瞬間龜裂了他身下的大石。
前一刻的隨心隨意,立馬的殺意凜然,這突然的轉變之下,倒是讓人難以揣摩。
「殺我?你不會的,你雖是答應了荒天笑來殺我,卻也就只是委曲求全罷了,你的敵人不是我,是郭破軍。」
氣勢的臨身,吹得冰絕心的一襲白衣獵獵作響,他也只是一直抬頭望著天空。
「有趣,有趣,我若是不殺你,我中的毒便就無人能解,再者說來,郭破軍乃是我多年的老友,你說他是我的敵人,這倒是有些子虛烏有了。」
散去了殺意,灰衣老者便就恢復了常態,人畜無害,也就只是一個長輩而已。
「當今天下,也就只有一兩人知道我的秘密,你便是其中之一,我能解你所中的毒,你又何需動手殺我。」
冰絕心轉頭看著灰衣老者,笑著說道。從容不迫,兩人一前一後的來此,雖有動手,卻也只是來談笑風生罷了。
「不錯,我那乖徒兒的心思太沉,我猜之不透,你善於隱忍,但你卻是我的最佳選擇。冰絕心,說出你的條件吧,事關生與死,我自當要好生琢磨一番。」
風景無限好,誰不想好好的活著,灰衣老者有些垂頭喪氣了。在江湖上任我行了大半生,到老,卻是居人之下,瞧人臉色,生死皆由他人的擺布,這就不僅僅是無可奈何了。
「條件嘛,我現在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之後,我在告訴你吧。別忙著拒絕,我是你的最佳選擇,也是你最後的選擇,在南荒待膩了,你也該去重新走一走這個江湖了。」
冰絕心抬手,把手掌放在了灰衣老者的肩頭,兩人挨得很近,似敘舊的老友在談笑風聲。
「好。如今天下戰火不休,江湖亦是亂做了一團,那些老傢伙應該也都出山了,被困南荒這麼多年,我也該去一一的拜訪了。」
灰衣老者笑了,笑的很是開懷。「冰絕心,破釜沉舟可不是一個好的辦法,你要知道郭破軍那個老傢伙的能耐有多大。這次被你陰了,他若是脫困,出世的就不僅僅只是無影涯了。」
「我先去取些東西,拿回一些本該就屬於我的東西,過幾日我再來取解藥。」
腿抖的有些厲害,灰衣老者彎腰把抖掉的布鞋穿好之後,便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無影涯。
他來的時候,是笑著來的。走的時候,亦是笑著走的。
「郭破軍!」
冰絕心起了身,他伸手拍了拍身後衣衫上沾染的塵土,衣擺在飄動,望了一眼已碎的山門,冰絕心邁開了步伐,回到了那座漆黑的大殿。手握長槍的墨塵,跟隨在其身側。
往事如煙,看得見,摸不著。
人啊,要往前看,可莫要回首,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