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夫妻之間的小事
底下的人想圍攻卻又久久未有動作,焚夜興許也是覺得無聊,居然足下一點,輕而易舉就攀上了二樓屋簷窗戶口,離雪正躲在窗邊打探著底下情況,眨眼之間人已經出現在自己麵前,“哎——”一聲,就見焚夜挑了挑眉,有些興味的看著她的反應,接著,長腿一伸,就半跨上了窗台,然後身一轉,整個人就輕盈進了屋。
“我去叫人給你們送午飯上來。”簫兒見焚夜冷冷掃了自己一眼,就覺得背後寒氣森森,剛剛和離雪已經敘過舊,便連連討好般的說了一聲,然後乖巧低眉出了房門。
“不過一個玉佩,怎麽弄出這麽大動靜?”離雪上前打量著他,剛剛有人暗中出招,她在樓上看得心驚膽顫,雖然他看上去毫發無傷,心卻始終放心不下,話語間卻還是責備他的意思,“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再雕一個給你,一個不夠,雕兩個。是你說一路要低調行事,你倒好,自己先去招惹丐幫了。”
“沒事,一路上隻要不出玄鐵長刀,沒有其它人看見你,就不會有人知道惹上丐幫的是快刀門的人。”焚夜對她的話不以為意,卻見她眼角低斂,櫻唇微抿,便低下頭,輕抵著她的額頭,邪魅一笑,“怎麽,擔心我嗎?”
那張帥氣硬朗的臉近在咫尺,離雪心中還鬱結著一口悶氣,便沒好氣地說道:“誰擔心你,我是擔心我自己被其它事情打擾,不能按時與公子爺見麵。”
“你就這麽想見炎祺?”焚夜問她,語氣生生又冷了下來。
“你都是聽從他的命令,護送我回皇宮。這跟想不想有什麽關係?”離雪見他莫名其妙又說到了炎祺身上,再看他臉色一僵,心中突生怨氣,一路上他讓她連張臉都不能在外人麵前露出分毫,自己卻為了個玉佩,弄得整個紫琉鎮人人皆知。以往都隻見他運籌帷幄的決斷,卻沒想到他也會這樣莽撞行事,特別是剛剛見到那道銀光直射向他,她的心陡得就像停止了跳動似的,讓她憂心重重。還沒來得思量,語氣便淡了下來,“我們現在都身負皇命,稍有差池,就會引禍上身。就算你自己無所謂,快刀門上上下下那麽多口人,你總應該顧及到。”
焚夜聽她這樣說,雙眼微眯,直起身子,抬起下巴,斜睨她,“那也是我該擔心的事情,哪用得著你在這裏指手劃腳。”
又是冷冽的語氣,與之前同出一轍。離雪陡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抬眸靜靜望著他。分開後再重逢,她以為她不再是墨雪,焚夜對她也越來越好,兩人間一路上日夜纏綿,讓她都要忘了初初見到這人時的模樣。
可此時,他冷若冰霜,卻讓她瞬時間便想起了一切。
想當初,在虎嘯穀,單憑紅伶的推論,他就可以將自己棄之不顧。現在不過又多處了一個來月,她憑什麽認為自己就真的在他心中占了重要一席,可以對他指手劃腳?果然,還是自己逾矩了。
她在他心中,根本沒有任何份量,所以,連一丁點的意見,都沒有資格提出來。
“對不起。”胸口隱隱悶得生痛,離雪卻平靜出聲,“我確實沒有資格對你指手劃腳。”
焚夜眉頭豎了起來,眉心中間皺起幾道折痕。
如果她還是以前外貌普通的墨雪,他自然不會這麽緊張,但現在她是一頭銀發,有一雙紫眸的離雪。炎祺找什麽離氏後人的借口帶她回宮,焚夜心中就窩了一肚子的火,卻奈何她居然還沒有拒絕他。
這一路上,他見過太多被這異樣的容貌吸引到不能側目的人。如果世人將來都知道這樣的人是之前的墨雪,知道她能熔煉玄鐵,鑄造與琴音共鳴的武器,那她就真成了傳言中的禍國妖女,皇帝老兒想要誅她,其它心懷不軌的人想要得到她。
何況她還是快刀門的夫人。
重重身份下麵,不管是離雪還是墨雪,都是讓人想要得之的一個活的兵器庫。
現在炎祺被他通知杜子仲與紅伶用盡方法留在江南醫館內,還不知江湖傳言。如果他聽到傳言,將妖女與長刀聯想在一起,稍稍查一下,就會知道離雪真正的身份,到時候,炎祺肯定更加不會放離雪走。
所以,見她說了那句,想要與炎祺按時會麵的話時,焚夜的情緒陡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卻沒想到,離雪不退反進,幾句話噎得他怒火中火,話一出口,就見她小臉上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邊是難過,中間還夾雜著幾許失望。一張白晰的臉更是近乎透明,看得他腦中湧起一股內疚時,就聽見她死氣沉沉地告訴他,她錯了,她是沒有資格。
以往離雪都是柔順聽話,最多分別後初次見麵時,拿了幾點嘲諷與冷漠來對他。現在見她陡然懈下了什麽似的,眼中有些東西閃耀,卻最終消失,就讓焚夜找到一絲不易覺查的惶恐。
“雪姐姐,我拿了你最愛吃的菜,配了點點心和小酒。”簫兒興衝衝踏進房內,她正為見到離雪與焚夜恩愛有加而喜悅,一抬頭卻發現室內兩人雖然站得很近,卻都一言不發,冷凝的氛圍讓她稍稍慢了腳步,“你不愛吃嗎?那我去換點其它的。”說完就想打退堂鼓,焚夜卻背著手冷著臉走了出去。
隻留下一句,“我不餓,你們吃吧。”說完,他頭也不回,腳步雖然邁得平穩,簫兒卻總覺得他像在逃避什麽似的,見他大步流星很快便消失在了門外。
“雪姐姐,焚夜走了,那我陪你吃吧。”簫兒將飯菜擺上桌,又去打量一動不動的離雪,“雪姐姐,你怎麽了?”
離雪站在窗口,幾縷風吹過來,將她披在腦後的發絲吹散開來,淺浮於半空,一張臉落在光亮裏,卻沒有多餘的表情,紫眸的顏色越發透亮,卻亮晃晃到空無一物的地步。底下的人群早就散去,丐幫的人也被左護衛幾句話安撫好一一離開,她卻支愣著望著剛剛焚夜的站過的地方,輕聲說道,“簫兒,我沒事。”話是這樣說,轉頭邁向桌子的步伐都每一步都邁得虛浮無力,像是在用盡全身力氣。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沒一句寬慰她的話。沒說出半點否認她的話的字句。
和以前一樣,總是這樣稍有不順他心,不合他意的時候,就自顧自地離開。重逢時,焚夜隻句沒提知道下毒的人不是她時,他心中有否有一絲愧疚,他隻當那些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她也想如他之前說的,把以前都忘了,可現在,那些不太想回憶的回憶卻都回來了,一時之間,讓離雪困苦交加,在他的無情與有情裏無力掙紮。
徘徊來去間,疲憊頓生。
下午簫兒去幫秦護衛換創傷藥,離雪想要跟過去看望,想了想,卻又作罷,她本就是不太擅長交際的人,讓她去與人談天說地,結朋識友,她更樂意守在室內,捧一手書,打發時間。
何況去了,又是會受到他人答謝一番,到時候,她就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代我向他轉達下問候就好。”離雪對簫兒說道,說完,又搖了搖頭,“還是算了,算來算去,他都不算是我救的,如果這樣反倒讓他更加記得這件事了。”
“雪姐姐,怎麽不算是你救的?”簫兒瞪了眼睛,“就因為你去救他,夜衛才會出手救你們,他能活下來還是托你的福。如果他沒被救,我還傻傻等在那個農舍裏,等著殺手返回去找我咧,所以,說起來,我又被你救了一次。”
“我根本沒做什麽。”離雪見簫兒不服氣的樣子,隻好笑笑,溫柔說道,“好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快去幫他換藥吧,病人可等不得。”
“他沒什麽事,又沒不是內傷。”簫兒揮了揮手,“身體上的傷擦點藥就好了,若是心受傷了,也能擦點藥就好了,該多好。”說完,神色一僵,怯怯望了離雪一眼,“雪姐姐,是不是焚夜又說了什麽?”
“沒有,就算有,夫妻間吵吵鬧鬧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離雪見她為自己擔心,反而安慰她,“你和杜大夫之間,就算有點小爭吵,不是也越吵越親熱嗎?”
“呸,誰和他越吵越親熱。”簫兒啐了一聲,一臉別扭。
“好好,你和他越吵越不親熱。”離雪早就知道這丫頭的性子,哪會斤斤計較,之前知道杜子仲托焚夜安排人去找她時,她也是一臉不屑,眼眉裏卻是止不住的得意和開心。離雪看了眼天氣,已經不早,便將桌上的創傷藥一同放進她手上的盤子裏,將她推到了門口,“剛剛護衛說了,明早就動身把你送回醫館,你就快點幫秦護衛換好藥,再回房收拾東西去。”
“那你呢?”簫兒被她推到了外麵,回頭問道:“焚夜剛剛與左護衛出去了,可能沒這麽快回來,你自己怎麽辦?”
“我等會兒自己收拾東西好。”離雪自動忽略了她口中提及的人,眼睛眨了眨,“暗中還有其它人在保護我,所以不用擔心。何況我又不會出去,我就在這裏看看書。”
“那好吧。”簫兒不甘不願地端著藥具往前走,直到見她轉過拐角,離雪才卸下一臉笑意,苦笑了一聲,回到窗邊。簫兒剛剛給她換來一把長椅擺在此處,鋪了羊毛厚毯,斜臥在上麵,借著窗外春光,看本書倒也是不錯的消遣。
隻是,心中始終記得焚夜的那句話。手中的書胡亂翻了幾頁,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便幹脆合上書,躺到枕上,透過窗口,看窗外明淨的天空。天高雲淡,雲層變幻無窮無盡,時有離群索居的孤雁在一方雲間展翅而過。離雪心中不知想了什麽,又覺得什麽都沒想,到最後,才發現因為他一句話,就讓自己這番又愛又恨,好像太小題大作,便自嘲笑了自己一下,心思一點開,手中的書便也不難相看,不知不覺間,眼皮子打架似的,越來越沉,最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