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母親大人的真相現場
雖然在之後的日子裡夏小虞被徹底禁足了,她的沙漠之行理所當然的泡湯,那個紅裙子的小精靈再也沒有出現過。
只是這一次夏小虞沒有再哭鬧,她按時吃藥看病,而且還休學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她跟夏夫人好好深談過一次,母女間的隔閡一點點消解,雖然仍舊不能跟小時候比,但是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過了一個月,等夏小虞逐漸平復了心情的時候。她輕微的妄想症也逐漸好轉,這個時候夏夫人帶她去墓園看望已逝的鹿鳴。
因為雨天的關係,司機開車開得很緩慢,大約半小時后我們到了山下,山路上全是紅色的稀泥巴很滑又下著細雨,他們小心翼翼的走在山路上。
凄涼的風寂寞地低語,唱著那首古老的童謠,為這裡沉眠的逝者悲哀。
黑白相片里的鹿鳴笑得很恬淡,看起來很幸福。
鹿鳴終於回歸這一片屬於她的大地,或許那個世界里,她是最棒的戰地記者,或許她還能遇見她的哥哥。夏小虞希望在那個世界里,她沒有恨意沒有偏執,一如照片里淡泊如水的微笑。
那天夏小虞翻看一本鹿鳴曾經送給她的詩經,書里夾著紙條,是鹿鳴的筆跡。泛黃的箋字紙變成了鹿鳴在這個世界上留個夏小虞的最後一件禮物,她說:「人生如逆旅,你我亦行人。在路上,把悲傷放下。」
這句話一直陪伴著夏小虞,陪伴她度過了三年的高中生活。她轉了學,去到夏夫人安排好的江城的私立學校里。
但是由於性格的原因,她還是沒有交到什麼朋友。鹿鳴留給他的紙條跟回憶,就是她唯一的安慰。
大學后,她就出國去學習了繪畫。沒人知道她曾經患有妄想症的事情,就連洛青嶼都不知道。
但是自從遭遇過綁架之後,夏小虞常常會做噩夢,夢裡總會夢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很快,父母給她定了一門婚事。夏小虞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但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她還是接受了。跟夏夫人的關係一點點緩和,可是面對自己的母親,夏小虞總是害怕多些。
所以離婚這麼久,她還是不敢告訴母親自己離婚的事情,她害怕一說夏家就炸了鍋了。她甚至還會像小時候一樣,被困在家裡不讓外出。
回憶圍繞著她,酸甜苦辣沒種味道都有,她慢慢地入睡,突然她腦海中就想起了洛青嶼的樣子,她竟然有些心安,睡得也更加安穩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是被奶油踩著臉叫醒的。
奶油喵喵叫著,一會踩踩夏小虞,一會用牙齒輕咬著她,害的夏小虞六點不到就從床上爬起來了。
她實在是困得受不了,便打開門把奶油放了出去。
喵的一聲,奶油迅速地沖了出去。
夏小虞躲在被窩裡聽到一聲嚎叫,是老媽的生硬。看樣子正在吃飯的夏夫人遇上了可愛的奶油同志。
夏夫人不喜歡貓狗,所以即使夏小虞特別喜歡貓,在她小的時候家裡也從來沒有養過貓。
夏夫人大叫一聲,喊來幫傭的阿姨。
阿姨正想去抓住地上奶油,誰知道奶油喵了一聲,乖巧地卧倒在夏夫人的腳邊,瞪著一雙漆黑的葡萄大眼睛仰脖子看著她。
夏夫人別過頭去不看奶油,下一秒奶油在她腳邊蹭了蹭。毛茸茸的小東西溫暖而已可愛,夏夫人甚至能感覺到奶油身上的溫度。
喵。
奶油翻了個身子露出毛茸茸的小肚皮,四隻粉粉嫩嫩的爪子翹得老高。它歪著頭,萌萌噠地看著夏夫人。
「算了算了,別管它了吃飯吧。」夏夫人無奈地擺了擺手:「由它去吧。」
夏小虞窩在被子里,半天都沒有聽到外面其他聲響,她的嘴角輕輕地向上勾了勾。看樣子,奶油這一招賣血萌,有了效果。
日上三竿,夏小虞從床上爬起來,她笑嘻嘻地跟幫傭的阿姨說:「阿姨,把貓砂盆、貓窩什麼的都搬到客廳里去吧,我屋子太小了,有味道。」
阿姨看了看女主人,又看了看小主人,有些為難。
「快搬嘛。」夏小虞拉著阿姨的胳膊搖了搖,開始撒嬌。
「夫人?」
夏夫人端著一個精緻的陶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搬的時候,離我的卧室遠一點。那個陽台就可以,挺好的。」
夏小虞微微一笑,意料之中。
喝完茶,奶油的貓窩和貓咪用品也都準備好了。都已經搬好了,正好放在陽台上。奶油懶洋洋的爬上陽台,陽光照在它濃密的皮毛上,它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夏夫人走到貓咪用品的旁邊,嫌棄地翻看了一番:「怎麼連個零食都沒有。」她想了想,從冰箱里取出一塊上好的雪花牛肉,煮了。
「媽,中午吃牛肉啊?」夏小虞撓撓頭,她還真的有點想吃牛肉了:「我想吃你做的西紅柿牛腩了。」
「想得美。」夏夫人皺了皺眉頭:「這才不是給你的。」
「不是給我的?」夏小虞切了一聲,心道自己媽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硬!這塊雪花牛肉很貴,很上等。她昨天專門買回來的,夏小虞還偷聽道她跟阿姨說這塊牛肉就是要給夏小虞做西紅柿牛腩吃的。
夏小虞近年來跟夏夫人的關係緩和了很多,她今天故意提到西紅柿牛腩,就是想給老媽一個台階,讓她可以好好地炫耀炫耀自己的廚藝。
夏小虞呵呵一笑:「別裝了。我想西紅柿味濃一點的,多放幾個西紅柿啊。」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還要些蔥花。」
夏夫人沒有吭聲,也沒有說話。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夏夫人從廚房裡出來了,手裡端著一個白色的盤子。裡面滿滿一盤牛肉,全部都切成了小粒,煮得差不多七成熟。
「老媽。」夏小虞放下手中的時尚雜誌:「這個塊是不是切得有點小了,西紅牛腩這麼小塊,煮一煮都煮成牛肉湯了。」
夏夫人悠悠地看了夏小虞一眼,沒有理她。而是徑直向陽台走去,溫柔地喊了聲:「來,奶油吃肉了。」
夏小虞:啥?
奶油:喵!(開心!)
奶油不負所望,瞬間從陽台上跳了下來,它沒有直接埋頭就吃,而是在夏夫人的腳邊轉了好幾圈,賣萌、撒嬌、打滾。
等它賣萌賣到夏夫人開心的時候,這下奶油才跑去吃肉。
那可是新鮮的、鮮嫩的牛肉啊。夏小虞跟洛青嶼雖然也經常給奶油買零食和上好的貓糧,但是零食畢竟只是零食,不是真肉。
辣條雖然一時好吃,但是火鍋永遠才是辣味正餐。
奶油吃得很開心,一盤子鮮嫩的牛肉,很快就被它吃得一乾二淨。夏小虞摸摸頭,有些無奈地說道:「那我們吃什麼?」
「外賣吧。」夏夫人躺在沙發上,手裡懷抱著灰溜溜的奶油。她擼貓擼得十分愜意,嘴角微微上揚。
啊?夏小虞重重地嘆了口氣,果然說著不要,等貓真的來了就瞬間真香。天下的父母還真的收拾一個樣子啊。
「奶油。」夏小虞不甘心地沖著貓咪喊了一聲,畢竟餵了它這麼久,這傢伙總不是吃了一口肉就忘記主人是誰吧。
「奶油。」夏小虞又喊了一聲,這一次的提高了聲音的分貝。
奶油明顯聽到了主人對自己的呼喚,踏敷衍地搖了搖尾巴,就算是對夏小虞的回應了。
然後它動了動身體,在夏夫人的懷裡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卧好。
夏小虞聽到了心臟破碎的聲音。果然寵物就是寵物,饞貓就是饞貓。早知如此,她就應該買條狗的,最忠誠的那種。誰能想到一盤牛肉就能把奶油收買道如此地步呢,她連連搖頭,心中充滿了不甘和痛惜。
「夏夫人。」奪貓之恨,難以下咽。夏小虞看著雍容華貴,怡然自得的夏夫人道:「你不是說你不喜歡貓嗎?你還說你最討厭帶毛的動物了。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數啊。」
夏夫人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別吵。奶油要睡著了,我也要睡著了。」
「騙子!」
「你剛剛不是喊它了嗎,它不理你我有什麼辦法。」說著夏夫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夏小虞無言,她說得也有道理確實是奶油不理自己的。
有點鬱悶,夏小虞悶悶地坐在沙發上。這隻貓真是奇怪,明明天天給它餵食鏟屎的是自己,可是之前吧他一直就喜歡洛青嶼。現在它轉頭喜歡上自己老媽。可是說實話,這兩個人對奶油……
反正夏小虞自認,他們對奶油都沒有自己對奶油好。
正在氣悶呢,夏夫人突然吩咐她道:「好餓啊,要不你出去給我們買點飯回來吧。」
啊?夏小虞嘴巴張的老大了,她有些煩躁:「我不想去。」
「那就餓著。」夏夫人威脅道。
「餓著就餓著!」大不了減肥唄,對於一頓飯不吃這件事,夏小虞還是可以接受的。
沒想到緊接著夏夫人就繼續威脅道:「等你爸爸回來我就跟他時候,我都快餓死了你都不給我買個飯。」
夏小虞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很多年前,夏夫人喬怡為了逃避父母包辦婚姻,隻身東渡日本留學。
在留學期間她認識了夏爸爸陳青,那時候夏爸爸商業上剛做出成績,為了彌補自己文化上的短板,他也找了個機會去日本留學。剛巧跟喬怡就在同一個班。
喬怡自小身體不好,在一堂歐洲史的課堂上,她心絞痛發作無力趴在課桌上。剛到日本的喬怡日語很差,捂著胸口,疼得大口踹氣,卻無法用日語求救。
「痛,痛。葯……葯……」她指著地上的包,治療心絞痛的特效藥就在包里,咫尺之間,卻夠不到。
或許這就是自己違背家庭逃婚的代價嗎?她心痛難當,一時間竟有種要埋骨異國的悲涼。
「是遺傳病嗎?」一個身著正藍色瓔珞紋的和服,皮膚古銅黃色的少年走了過來,用流利的漢語詢問喬怡道:「有葯嗎?」
大喜過望的喬怡指了指腳下的黑色皮包,男子趕忙從皮包中掏出一個淡黃色瓷瓶打開遞給喬怡。喬怡服了葯,口腔中充滿了辛辣的味道,心口的絞痛大大減輕。
「謝謝。」喬怡向男子表示感謝,原本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也有了紅暈。
男孩子微笑著,眼睛眯成月牙裝:「不客氣,我叫夏正松,是中國人,很高興認識你喬怡同學。」
「你?知道我的名字?」喬怡驚喜地問,她想起中國的一句成語,塞翁失馬。
夏正松沒有回答喬怡的問題,只是狡黠地沖她眨了眨眼睛。
就這一眨眼,便似星辰隕落,燦爛劃過漆黑的夜空,在喬怡原本黑暗的日子裡多出一抹光亮。
次年秋,喬怡與夏正松雙雙升入東京帝國大學。
喬怡家在南方,夏正松家在北方。
「阿松,北方會下雪,是不是很美?」喬怡輕輕靠著夏正松坐在東京帝國大學的操場上,看著天空中璀璨的辰星。
「很美。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家嗎。」夏正松把外衣披在喬怡的身上,少女明眸皓齒,即使黑夜也十分耀眼。
「好呀,那你先跟我父親提親。」
「嗯。」夏正松點了點頭,黑暗中他的眼中略有遲疑。
喬怡也看到了這份遲疑,其實她知道為什麼夏正松會有遲疑,雖然他現在是個小企業家,但是憑藉這點家底,喬怡的父母肯定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
她就是因為逃婚才跑到動靜來上學的,父母看她確實還不想結婚,所以才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她帶了一個男朋友回去,而且還是一個沒有家世,沒有巨大的財富的男朋友回去,那她的父母肯定跟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
回到住處的喬怡,心絞痛更厲害了,所幸她及時服將剩下小半瓶葯都服,這才沒有病情加重。
很快,喬怡便偷偷離開了學校回到了祖國。
直到開船的最後一秒,喬怡仍舊站在甲板上眺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在期待什麼。看著越來越遼闊的海天一線,和越來越渺小的日本島,海上烏雲密布,喬怡知道,這人間又將面臨動蕩和戰亂。
回國后的喬怡仍舊沒有結婚,她開始做一名日語翻譯,時間就一天天地蹉跎下去。
過了好多年,有一天喬怡在家門口看到了夏正松。那時候他已經從一個小老闆變成一個小企業家了。擁有的資產也翻了好幾倍,面對他的提親,再加上女兒這些年堅決不結婚的態度。
喬家的父母終於同意了這門婚事。
但是喬怡苦等夏正松的那幾年已然成了不可改變的事實,他們結婚的時候喬怡的年紀也已經有點大了,以至於後來生孩子的時候她受了不少苦。
因為這些原因,導致夏正松對妻子極其的寵愛,即使這麼多年過去,喬怡已經不再年輕,不再是哪個嬌媚的少女了。但他對妻子的寵愛卻分毫沒有減少。
夏小虞知道父母感情甚篤,不想被老爸嘮叨。也不想等晚上的時候還要被自己的大哥嘮叨,她想了想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去,我去還不行嗎?」
夏夫人點點頭,對女兒的反應很滿意。
「那你給我錢。」
夏夫人嘟嘟嘴,抱怨道:「都這麼大人了,買個飯還要錢。」說著,她不情不願地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紅色的鈔票遞給夏小虞。
「砰。」夏小虞重重地把門關上,心中又鬱悶又無奈,這都是什麼事啊。
她揮揮手,打了一輛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