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戲弄
「師兄能看到這一層,已經相當不易了!」
先是誇了曹昂一句,楚雲才慢悠悠地說道:「就像當初征討袁尚、袁熙二人那樣,攻得越急,他們越是抱團取暖,讓我們難以有機可趁!」
「是啊,可話又說回來,既不能急於攻打新野,又不能放任劉表做劉備的後盾,這該如何才好?」
曹昂虛心向楚雲請教著,因為他知道,楚雲一定已經想出了對策。
「想讓劉表放任劉備不管,要麼是削弱劉備表面上的價值,讓劉表對劉備的能力產生誤判,要麼則是實行離間之計,將劉備的野心揭露,讓劉表對他產生更多的提防之心。」
「嗯……這樣么……」
感覺很有道理的曹昂拖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點頭道:「師弟,那不妨就用離間之計如何?我這就派人到荊州各郡縣散播謠言,稱劉備與我們早有勾結,意在助我們滅掉劉備,平分荊州之地,如何?」
這個謊言聽起來屬實有點荒唐。
因為劉備與曹操經過先前的摩擦和惡戰,關係不比當年,早已是勢如水火,難以相容。
要說劉備與曹昂有所勾結,簡直就像說老鼠跟貓做了好朋友一樣滑稽。
不過就算再荒謬的謠言,劉表一旦聽到,也未必會當做耳旁風不予理會。
「師兄的計劃很好,咱們不妨就暫時將兵馬停駐在昆陽,避免在舞陰屯駐重兵,從而給劉表和劉備那邊造成太大的壓力。」
楚雲想著,相比與舞陰,昆陽要遠離新野許多,如果他手上這十萬大軍暫時駐紮在昆陽按兵不動,劉備和劉表或許會覺得他們無意繼續攻打新野。
一旦他們覺得新野和荊州沒有威脅,劉表大概會放鬆警惕,自然就不會願意對劉備提供援助,支持他發展壯大了。
當然,對於這件事,楚雲和曹昂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最後的結果究竟會如何,主要還是取決於劉備和諸葛亮如何忽悠劉表,而劉表又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就在這時,一位信使的到來,將二人原定的計劃完全打破。
「公子,車騎將軍,廬江那邊,來了一位信使求見。」
帥帳外,一位聲音爽朗的青年士兵彙報道。
與楚雲對視一眼,見其點頭,曹昂便咳嗽一聲,道:「請他進來吧。」
只見一位面沉如水,神情如同被鋒利刀刃刻過一般的中年男子,在被侍衛們搜過身後,坦然走入帥帳,向楚雲與曹昂分別施了一禮。
「在下虞翻,奉公瑾將軍之命,前來拜謁子脩公子,車騎將軍!」
用「不卑不亢」來形容這位虞翻不大恰當,因為他的言辭雖然不失禮節,但神態舉止還有語氣間,總有著一種讓人頗為不適的傲意。
就像是明明你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在和你講話的時候,你總覺得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曹昂還只是臉色稍變,而楚雲在聽到他自報名號的時候,已經露出明顯有些難看的神色了。
這「虞翻」二字,楚雲在穿越前就有著相當深刻的印象。
這位虞翻在漢末算得上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既有真才實學,又精通武藝,尤其善用長矛,還是醫術上研究頗深,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拋開能力不談,論及其人品,楚雲就實在是不敢恭維了。
此人的性子就和他的才能一樣鋒芒畢露,與人交往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從來都不顧及對方的面子,經常言辭過分犀利讓人下不來台。
就好像不合適的玩笑旁人聽起來非但不覺得幽默,反而會令人生厭一樣,他這樣不顧他人感受直言的性格,與其說是直率,不如說是情商太低。
至少以楚雲的性子,是絕對不喜歡這種恃才傲物,整日與人針鋒相對的傢伙。
見楚雲沒開口理會虞翻,曹昂心裡嘆了口氣,只好勉強自己應付對方。
「原來是仲翔先生,久慕先生大名,今日終於得以一見。」
對方畢竟是從廬江而來的使者,看在周瑜的面子上,曹昂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也學著對方用彆扭的語氣講出這番客套話來。
虞翻似乎也不在乎,拱手作揖后,開口直接道明來意:「子脩公子,車騎將軍,二位莫非不知江東動向?」
他這番莫名其妙的話,使得曹昂和楚雲在愣神過後,心中愈發感到慍怒。
二人剛與諸葛亮大軍糾纏了數日,按說廬江那邊多少應該收到一些消息才對。
再說,就算廬江不知道此事,江東有什麼動向,楚雲與曹昂不知道也實屬正常,而虞翻的話讓人聽起來,就好像他們不知道江東的動向,是一件很不應該的事一樣。
「近日我軍與劉備大軍鏖戰與南陽,無暇顧及江東的情況,若是先生有什麼新消息,不妨直說就是了。」
曹昂的語氣愈發冰冷,就差沒直說:「有話直說別陰陽怪氣磨磨蹭蹭的!」
然而曹昂的語氣哪怕冰冷成這樣,虞翻還是彷彿不為所動,漠然拱手回應道:「三日之前,江東孫權已集結十萬精兵,欲渡江直取廬江,公瑾將軍派在下前來,請子脩公子與車騎將軍派遣援軍相助。」
虞翻這話講完,曹昂和楚雲就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他們二人原本以為,是有什麼好消息要帶來,所以虞翻說話才會這麼柔中帶剛的硬氣。
鬧了半天,分明是孫權欲興兵收回廬江,而周瑜擔心以手上現有的兵力難以抵禦孫權的進攻,才向曹昂和楚雲他們二人求援。
近半年來,周瑜擁立孫策幼子孫紹為主,藉助朝廷給予孫紹的官職,以此吸引周邊郡縣以及江東的士人、將領為其效力,形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而孫權最初雖然想迅速將周瑜勢力打壓撲滅,但奈何一來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完全掌控江東,二來明擺著曹操在替周瑜和孫紹撐腰,他又不願意過早得罪曹操這尊龐然大物,所以才一時忍氣吞聲,積攢實力。
眼下孫權羽翼漸豐,又得知曹昂在南陽郡吃了敗仗,對收復廬江一事蓄意已久的他,會忍不住露出獠牙來,是一點兒都不值得奇怪。
本來這算不得什麼大事,畢竟單憑「唇亡齒寒」的道理,楚雲和曹昂就不可能讓人孫權攻克廬江,具有進軍中原的機會,從而威脅到許都的安危。
只是這虞翻眼下分明是來求曹昂和楚雲幫忙,可是這態度卻是完全拎不清,讓人反感至極。
他們還從沒見過哪個有求於人的人,是用這樣高的姿態求別人的。
暗中相互交換過眼色,楚雲與曹昂已相互領會對方心中所想。
楚雲冷笑著少見地用陰陽怪氣的語氣道:「公瑾將軍雄踞廬江已有多年,數月前許都還曾以低價賣給公瑾將軍十萬石糧草,以方便廬江招兵買馬。
據我所知,公瑾將軍手中有精兵三萬,皆是精通水、陸兩棲作戰的精銳之師!
而孫權雖在江東勉強站穩腳跟,勉強掌控江東軍政大權,但他向來不識兵法,憑藉公瑾將軍在用兵之道上的建樹,又何須懼怕他呢?
我看啊,公瑾將軍是多慮了,先生也不必為此事著急,不妨就在昆陽暫住幾日,讓我與師兄一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一下先生。
至於廬江的戰事嘛,相信要不了多久,咱們就會公瑾將軍的捷報了!」
聽著楚雲這般輕描淡寫地就把江東危在旦夕的情況,說得像是就要下一場毛毛雨那麼簡單,虞翻的臉色是難看得成了豬肝色。
而楚雲三言兩語直接把虞翻懟得無話可說,曹昂心裡就別提有多痛快了,若不是自幼成長的環境特殊,怕是此刻他已經憋不住要笑出聲了。
「車騎將軍,您這是什麼意思……?」
虞翻還是沒弄清楚一向與周瑜關係不錯,且將廬江視為盟友的楚雲,會說出這麼「冷血」的話來。
「沒什麼意思。」
楚雲表現得極其淡定,一臉輕鬆地問道:「仲翔先生今晚想吃些什麼,我們城裡剛有一頭小牛死於意外,不妨今夜就吃燉牛肉如何?」
聽著楚雲極其脫線的話,虞翻感覺自己心中血氣一陣上涌,怒聲問道:「車騎將軍,這難道就是您的待客之道么?」
楚雲裝作吃驚的瞪大眼看了虞翻好一會兒,才裝傻充愣般反問道:「我說仲翔先生,您的耳朵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本將軍可是要請你吃牛肉,牛肉啊!
這可是平時有錢都很難好東西啊!難道你不喜歡吃牛肉?」
「噗嗤……」
這下,楚雲的戲謔之言實在太滑稽,直讓曹昂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楚雲和曹昂都是這副「怪異」的態度,虞翻再遲鈍也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
不過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問題,只是覺得這素未謀面的楚雲怕是徒有虛名,居然如此品行不佳。
「將軍,公子,你們二位明知我說的不是飯食這等小事,而是廬江生死存亡的大事,為何還要故作此態,戲弄在下?」
看著虞翻似乎真的生氣了,楚雲才收起戲謔笑意,面色大變,冷聲質問道:「哦?原來先生也知道這是廬江生死攸關的時候?可先生自從入了這帥帳的那一刻起,可曾對我們二人有過半點敬意?
公瑾將軍確實與我有交情,廬江也是我們的盟友不假,可即便如此,先生分明是來向我們求援,卻一進來就擺足了架子,不知究竟是先生求我們出兵相助,還是我們求先生幫忙?」
約摸著差不多是時候了,楚雲也就懶得和虞翻繼續拐彎抹角戲弄對方,而是直接厲聲呵斥教訓著他。
虞翻聞言一時語塞,他以往仗著自身才華在旁人面前頤指氣使慣了,看誰不慣都要懟幾句,自認為憑藉名士的身份,這天下誰人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可惜今天他碰上了一向不吃這套的楚雲。
楚雲待人素來不看重對方的身份,只知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只要對方態度和善,哪怕是一介布衣,楚雲也能以禮相待。
若對方如虞翻這般,別說是他一個小小的茂才,就是當今天子,楚雲也不會給他任何顏面。
「你……」
正欲發作的虞翻恍然意識到不對。
楚雲說的話雖然讓他很沒面子,但都是事實。
只不過這虞翻在來拜會楚雲、曹昂之前,早就在江東、廬江輾轉時聽過太多有關楚雲的傳聞。
那些傳聞是越傳越離譜,直把楚雲說得叫神乎其神。
這讓本就自傲的虞翻,更想在見面時就給楚雲一個下馬威,證明一下他虞翻的本事。
可他險些糊塗到忘記自己身負的使命,以及原本的來意,而只顧著在氣勢上壓倒楚雲,這才鬧出這麼荒唐的結果。
見虞翻理屈詞窮,楚雲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可是繼續逼問道:「先生既然無需我們相助廬江,那就再好不過,只需安心住下,我與師兄必一盡地主之誼。
先生不喜歡牛肉也沒關係,昆陽雖小,卻有的是好酒好菜來招呼先生。
可先生若是需要我們相助,那還望先生拿出一個求助者應有的姿態,免得我和師兄曲解誤會。」
「這……」
自知理虧的虞翻意識到楚雲善變,再加上他在形式上本就處於絕對的劣勢,他很敏銳地意識到自己不可能辯駁得過楚雲,唯有向曹昂遞去求助的眼神。
但他哪裡知道,楚雲與曹昂好得穿一條褲子都毫不誇張,曹昂此刻心裡正暗爽不已,怎麼會肯給他台階下?
「嗯,師弟說得甚有道理,我看仲翔先生也不像是很急,多留幾日也好,我正好還可以向先生請教一下《周易》中的內容。
早聞先生是精於易經的大才,說起來先生可能不信,我閑暇之餘,也是對易經研究頗多啊!」
這次就輪到楚雲在一旁憋不住笑了,心想這曹昂說起謊戲弄人來,比自己還要輕車熟路。
他平日里除了處理軍政大事就是練劍和研究兵法,哪裡有時間去研究什麼《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