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補課
嵇老師接著說:「別人是別人,學校領導也好,老師也罷,主要還是吳志強你自己。首先你的思想上要重視起來,此事非同尋常。如果到了最後你的高考成績很好,正是因為體育不達標而不能錄取或者錄取受到了限制,那可不僅僅是你個人的損失。」
紀老師搶著說:「對,那就是國家的損失,也是學校的損失。」最後他放低了音量,說道:「也是我們大家的損失,更是你個人的損失。」
嵇老師繼續說:「我們體育教研室已經集體加班給你制訂了一套鍛煉計劃,我們先試幾天,如有不妥再及時修訂。雖然表面上是我一個人負責你的鍛煉,但實際上我的背後是整個體育教研組,是讎校長和整個學校。另外學校考慮到你的體質偏弱的根本原因是營養不良,特地給我們教研室批了20塊錢,由我們負責給你制訂營養餐,通知學校食堂做好后直接給你。從明天起,你不用再和宿舍的同學抬著大桶分飯了。」
一聽到這我連連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加強體育鍛煉就是了,千萬不能再花學校的錢了。前幾天讎校長、紀老師去我家剛剛給過我家20塊錢,現在哪能再要學校花錢呢?」
嵇老師:「學校已經批了,錢明天就能到位。鑒於教育部頒布新的體育鍛煉標準這個新的情況,學校已經決定將每年高考前一個月給所有參加高考同學的免費加餐時間再提前十天,這對提高所有高考同學的營養水平,提高你們的體力和學習力都大有好處。」
金川中學的辦學經費十分緊張,但連著好幾年了,每年都是從高考前30天開始,學校免費為所有參加高考的同學增加一道菜。正是那些家庭經濟條件好的同學們享用的那些,比如韭菜炒肉絲,西紅柿炒雞蛋,紅燒獅子頭等,聽著就能讓我們窮學生流口水的那些。幾年的實踐證明,高考前最後衝刺階段的加「油水」確實作用明顯。
我隨著嵇老師來到了操場,偌大的操場上只有我們兩個人。過了一會兒,操場邊一棵大樹后又出現了一個身影,那就是柴韻。因為我被兩位老師叫出去后再也沒有回過教室,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我們走遠了,她也尾隨而至。當看到我和嵇老師開始做著熱身運動,她就有點明白了。之後的幾天,每天晚自習至21點30分,我必須準時到達操場,然後嵇老師帶著我做完熱身,進行慢跑,再就是進行一系列的體育鍛煉。之後,我的腳板磨起了泡,手裡磨破了皮,一臉泥土一身汗的,不過各項體能測試成績也有了明顯提高。
好幾次體育鍛煉結束,當我回到教室收拾書本時,也能發現課桌抽屜里多了一些餅乾、糖果什麼的,我知道這一定是柴韻給我準備的。有一天我在操場上練習長跑,她躲在一棵大樹后,當我跑到她的面前時,她趁嵇老師不注意,「噌」地一下子突然竄出來送給我一塊麵包,我一邊跑一邊吃,後來還是被嵇老師發現了。
嵇老師叫停了我,說道:「唉唉,吳志強,怎麼跑步呢?兩臂擺動方式不對呀,一隻手怎麼總是上舉呢?到底怎麼回事?」
我支支吾吾的說:「沒事沒事,我就是抬手擦汗。」
「你的汗可夠多的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同學跑步時這麼擦汗的。」
一看到嵇老師找上了我,柴韻就悄悄的溜走了。
由於我剛剛從失去父親的悲痛中走來,接著就是連續的大運動量訓練,沒過幾天我就咳嗽不止。紀老師向讎校長作了彙報,晚上的加練也停止了,甚至讎校長還狠狠地批評了嵇老師一頓,說她的訓練計劃不科學,方式手段不合理。嵇老師雖然感到了一肚子的委屈,但嘴上還是什麼話也沒說。之後她幾次到教室這邊來看我,還自己掏錢給我買了些滋補品。我非常感謝學校以及所有老師們為我做的一切的一切,但我這不爭氣的身體還是一如既往。
柴韻坐在我的前排,我的聲聲劇烈咳嗽就像似沉重的鐵鎚重重地敲擊著她的心房。她也不管不顧了,也不再使用小紙條,而是直接轉過身來詢問我的情況。有時還大大方方的在我的文具盒裡放上幾元零花錢,讓我自己出去買東西吃。在目前的態勢下我沒有時間出校門,更不可能就這樣拿著她給的錢出去享受。但是我也沒有把錢退給她,甚至連一點拒絕的意思都沒有。我知道如果那樣做一定會深深傷了她的心。我也沒有給她回信,言語上的感謝都沒說過。要是放到過去,她一定會生氣,但現在她連一點怨氣也沒有。
有時我也真恨自己這倒霉的身體,因為我的一舉一動都緊緊地牽動著學校、讎校長以及那些我認識不認識的老師們的敏感神經。這不,紀老師又去向讎校長彙報過了。上午我正在上物理課呢,紀老師匆匆走過來,站在教室門外招了一下手,鄭文生老師就出去和他說了幾句話。鄭老師轉身回來,人還沒進教室呢就大聲的喊著:「吳志強,你快出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連忙走出教室。
紀老師招呼著說:「我們走吧。」
「去哪?」
「現在和我一起去醫院。」
我一下子站住了,說:「紀老師,不用的,我正在上課,下一堂還有化學課呢。」
「不管什麼課,也要走。」
「這樣我就要拉課了。」
紀老師定定地看著我,說道:「吳志強,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還差這一堂課嗎?學校和老師現在最擔心的全都是你學習以外的東西。你成天這麼的咳嗽,到底是因為什麼?如果不及時檢查治療,到時候即使你考上了大學,卻因為身體原因走不了,那就完了。」
我還在堅持說:「可我身上沒錢呀。」
「沒錢就不看病了嗎?錢的事不用你管。剛才讎校長說給你看病的錢由學校報銷,我說不要了,我來出錢為你看病。」
紀老師越說越快,看得出來他已經有些生氣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快,徐老師已經在學校門口等你了。」
就這樣,紀老師一直拉著我的手到了學校西大門,他的愛人徐老師已經焦急的翹首張望著。就這樣,他們兩口子一起帶著我去了紅衛醫院。紅衛醫院距離金川中學很近,裡面的不少醫生護士也曾是金川的學生,他們大多都認識紀老師和徐老師兩口子。看到他們帶著我看病,忙前忙后,又出力又出錢的,要說我只是他們的一個學生恐怕沒人相信,有些人還以為我是他們的兒子呢。直到拍了x光片、做了抽血化驗結束后我們才回到學校。所幸結果還是如之前的一樣——營養不良。
所有的努力,幾年的拼搏,數年寒窗猶如農民們的春種秋收,馬上就要到開鐮收割的時候了。三天後我們就要奔赴考場,今年金川中學不是高考考點,我們將去往丁湖中學考點參加高考。
又是一年畢業季,《畢業生》那熟悉的旋律又在校園上空迴響。「蟬聲中那南風吹來,校園裡鳳凰花又開,無限的離情充滿心懷,心難捨師恩深如海……」
還是那些環節,學校原本是計劃讓我作為畢業生代表上台發言的,但是因為我咳嗽嚴重直到最後一刻才放棄了。在《薪火傳承》那個環節我把那本英漢詞典連同去年我受贈的那套作圖工具鄭重地傳給了一名戴著眼鏡的高一女生,她是那麼的清新秀麗而又陽光活潑。她接過我贈送的物品興奮得快要跳起來了,笑著的模樣與汪悅像極了。
按照學校規定,參加高考的同學提前三天離校,回家進行高考準備。因為我家距離龍城太遠,回家往返很不方便,所以這三天我還是在學校度過的。只是教室已經封閉,我複習的「戰場」從教室轉到了「16舍」。柴韻見我沒有回去,她也堅持在學校進行著最後的努力。
一天傍晚她一個人在操場上跑了幾圈,然後突然折到我們「16舍」門口,連門也不敲就進來了。我正伏在小桌子上做題,她的突然到來讓我感到十分驚訝。
我抬頭看著她,問道:「你怎麼進我們宿舍來了?」
柴韻氣喘吁吁地看著我,說:「吳志強,我都進來了,你連站也不站起來嗎?」她又伸出手,說:「毛巾呢?拿來給我擦擦汗。」
我連忙站起來拿出我的毛巾遞給了她,她接過毛巾湊到鼻子上聞了聞,然後揪著鼻子不停地擦著額頭和脖子上的汗。
她低頭看著我鋪在小桌子上的東西說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呢?」
「做題呀。」
她顯得有點著急的樣子說道:「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在做題呢?紀老師不是說了嗎,現在不能再做題了。隨便翻翻書,熟悉一些知識點就行了。」
「我知道。這道題我一直不太明白,所以心裡總是過不去,做完這道我就不再做題了。哎,你來我們宿舍幹什麼呀?」
「我知道『16舍』就你一個人在啊,難道這還不能進來嗎?」
我走過去往外推了推宿舍的大門,生怕別人看到我們倆單獨待在宿舍里。我回過頭來問道:「你這是幹什麼了,怎麼一頭的汗?」
「剛才我在操場上慢跑了幾圈,活動一下身體,保持身體始終處於最佳狀態。」
「哦,這樣很好的。」
「那你呢?我怎麼看你現在不鍛煉了呢?」
「自從上次體能測試,我全部達到新的體育鍛煉標準之後,就再也沒有進行過體育鍛煉了。」
「那哪行啊,還是要經常鍛煉的。抓緊學習當然要緊,但通過體育鍛煉,增強身體機能,對增強睡眠質量,提高學習效率,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也是大有好處的。」
「行,等高考結束后我也加強體育鍛煉。」
「去你的吧,高考結束后,誰還鍛煉呢?到那時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睡大覺。」
「哈哈,我也想呢,可我恐怕實現不了。」
「怎麼了?連睡覺也實現不了?」
我往她的身邊靠了靠,說:「不說這些了,快說說今天你來幹什麼?」
「我看你沒有回家,就想過來看看你高考準備工作做好了嗎?」
「有什麼準備的呀,准考證什麼的都在學校,文具也早就準備好了。對了,你也沒回家,你呢?」
柴韻調皮的歪著腦袋看著我,說道:「吳志強啊,和你同學這麼多年,你終於第一次主動的問問我的情況了。」
「是嗎?這麼多年了,總是你在關心我,真是對不起啊。」
「哈哈,拉倒吧。放心,我媽昨天過來了,又給我帶了些好吃的,這樣天黑后我給你送過來哈。」
我連連擺手說:「別,還是你留著自己吃吧。」
柴韻抬高了嗓門說道:「你幹什麼呀?我一個人吃的完嗎?」她又放低了音量說:「我要是吃不了,那等高考後離校時,你可得幫我把這些都背回家呀。」
「嗯,」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