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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高老師

  高老師接著說道:「現在看來你在記敘文、抒情散文方面的寫作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國家恢復高考後前幾年的作文命題基本上也都是這些方面的題型。1977年最著名的是北京卷的《我在這戰鬥的一年裡》,1978年無論是將《速度問題是一個政治問題》縮寫成一篇五六百字的短文,還是將《第二次考試》改寫為一篇《陳伊玲的故事》。再到1980年讀《畫蛋》有感。主要還是以記敘文和讀後感為主,但是我們已經能夠從中發現一些變化。隨著全國思想路線的撥亂反正,隨著新情況、新問題的不斷湧現,我個人研判,今後高考作文的題型將會發生兩個轉變,即由記敘文、抒情散文向雜文、議論文轉變,由命題作文向根據材料自擬題目作文轉變。是不是真的會如我所料目前還不能確定,這只是我自己的判斷。這樣的轉變會帶來什麼?很顯然對學生的思辨能力和文字基礎的要求會更高。今後我們在作文教學中也會有意的加強這些方面的訓練,與此同時也需要同學們的配合。」

  「老師,我一定配合。」

  「怎麼配合呢?一是要關心政治。」

  我搶著說:「我的政治考試每次都在90分以上。」

  高老師打斷了我,說道:「我說的政治不是你說的那個政治課,我的意思是要關注國際國內形勢,國家政策、時事政治等。第二就是要加大閱讀量,要大量的閱讀。」

  「我也喜歡讀書的,就怕時間不夠。」

  「時間對誰來說都是不夠的,魯迅先生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願意擠,總還是會有的。』」

  「嗯,我明白了。」

  「我可以給你開列一個書目,希望你利用業餘時間進行閱讀,你找不到的書可以直接找我。」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老師。」

  「不過,你閱讀完了可得記住還給我哈。因為很多書我還沒有讀完,有的書不讀上幾遍還是很難進入作品的意境。」

  「嗯,我也是這樣,有的書我看了三遍還想讀。」

  「是哪部作品讓你愛不釋手了?」

  「《紅日》。」

  「是吳強的《紅日》嗎?」

  「是呀,老師你也知道?」

  「別忘了,我也是從一個小男生過來的,戰爭、英雄、勝利這些情結都是一樣的。」

  「哦。」

  「你閱讀的題材範圍可以再大點,這樣對你文學素養的培養一定會有好處。」

  「好。」

  對我來說,金川中學的一切都是新鮮的。老師是新的,同學是新的,就連教室和宿舍也是新鮮的。東江中學一直是兩個人一張課桌且男女搭配,小板凳很少有四條腿齊全、高矮一致的,教室的地面也是坑坑窪窪。金川中學到底是城區學校,當然得有城裡的樣子。每個人都是單人課桌,坐的全是帶有靠背的小木椅,教室的地面是光溜溜的水泥地坪,平平整整,根本看不到什麼灰塵。

  我的宿舍也就是「16舍」是緊挨著大操場的一長排宿舍中正對樹林中小路的那一間。「16舍」除我之外,還有七個舍友。胡非,一米八的大個子,喜歡打籃球,成天穿著一雙白球鞋,一有空就去操場打籃球。體育老師嵇老師特別喜歡他,幾次動員他參加學校籃球隊,他本人也很有興趣。其父是一名公社幹部,一心盼著兒子成材,哪能允許他花費時間「不務正業」打籃球呢,最終由於父親的反對和阻擾使得他未能如願。金律,與胡非正好相反,矮矮的,兩個眼睛大大的特別清澈明亮,走路極快。高小浩,身材上倒是沒有明顯特徵,平時話不多,別人交談時他總是坐在旁邊悄悄的傾聽。眼神遊離不定,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很難判斷他每時每刻的心裡都是想些什麼。蔣稀,上海市人,滿口的矯正牙套。他的床鋪底下比較散亂,臟鞋子、臭襪子隨處可見,但他的床頭柜上物品比較少,因為基本上沒有什麼書籍文具。劉一龍來自雲南昆明,也是一個城裡人,閑話廢話比較多,喜歡吃零食,他的父母本是龍城人,當年響應國家號召去雲南支邊后就在祖國西南邊陲扎了根。紀續,班主任、數學老師紀德春的侄子,從其老家新華縣過來,新華的教育水平明顯低於龍城。紀老師對他的要求很高,平時不讓他去自己家裡,必須住在宿舍,吃在食堂。可惜的是不管紀老師傾注了多少心血,他的學習成績始終提高有限。袁志飛家住龍城郊區蔬菜大隊,父母都是種植蔬菜的農民。開始他也不住校,每天在學校和家之間奔波往返。因為晚自習時經常打瞌睡,同學們給他起了個叫「瞌睡袁」的綽號。他的學習成績時好時壞,瞌睡少的時候成績就好些,瞌睡多的時候則下降明顯。紀老師認為這是因為他放學回家后,肯定是幫他的父母干農活了,消耗了大量體力,所以才會經常打瞌睡的。於是幾次去他家裡家訪,終於說動了他的父母同意「瞌睡袁」來學校住校了。雖說每天再也不用那麼起早摸黑地來回折騰了,可是瞌睡照舊。因此他的學習成績還是起伏不定,可以說「瞌睡袁」是我們班上在一班和其他班之間來回進出最多的一個同學。

  我與這七個人很難說是不是同班同學,因為每月一次的考試成績將直接決定同學們在各個班級之間的調動和本班的座次。只是鐵打的營盤裡居然也有不流動的兵!不管每月的考試成績如何,蔣稀和劉一龍都是穩穩的坐在一班的教室里。但是他們倆人的座位基本上都是排在班級末尾一排靠著後門的位置上,這樣做便於他們悄悄的溜出教室時不至於影響其他同學的學習。後來我們才知道,蔣稀和劉一龍都是通過親戚的關係才得以來到金川中學借讀學習的。由於上海、雲南兩地的高考錄取分數線比本省的要低很多很多,加上他們本身又是非農戶口,所以他們沒必要像我們這些一心想要跳出農門的學生那樣刻苦和拚命。經過他們自己的估算,他們只要付出很小的努力,勉強能夠跟上我們的學習節奏,哪怕考試成績都在一班墊底。今後他們分別回到上海、雲南參加高考,照樣能考上不錯的大學。事後證明他們的預測也是精準的,第二年高考結束后,他們分別進了當地著名的大學,而這些大學卻是我們班級中很多中等以上水平的學生可望而不可及的。

  早就入秋了,可天氣還是很熱,蚊子也不知疲倦地陪伴著我們每天的晚自習。龍城離家太遠,當然我本來就沒有幾條像樣的褲子,因此整個夏天,不,即使到了初秋我也是一直都穿著一條大褲衩,其他大多數的同學都已經穿上了長筒褲。柴韻也已經遞過來三張小紙條,詢問我為什麼還不換長筒褲。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是好,所以一直沒有給她回傳,看來是惹得她生氣了,居然好長時間再沒理會我。不理也罷,我每天學習時間安排得緊緊的,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考慮褲管的長短和小紙條的來回。我不管這些,但是蚊子卻不放過我。接連幾天的陰雨,空氣中濕度真是大的快要擰出水來了一樣。校園裡的野草抓住秋日的尾巴拚命的瘋長,蚊子也成群成群的在教室、宿舍里翻飛。每天晚上晚自習時,我都會被蚊子叮上幾口,好幾次我都不得不改變平時養成的晚自習時間用天做數、理、化習題的習慣,改成閱讀政治、語文和英語,從而能騰出手來拍拍大腿驅趕這煩人的蚊子。即使這樣,我的兩條腿上還是被蚊子咬成一個一個的紅包奇癢無比,實在忍受不了時也會使勁地撓撓,有時腿上撓出的血印子一道一道的。幾天過後,被我撓壞的部位有的紅腫難消,嚴重的甚至要潰爛化膿了。

  一天,紀老師在操場看著我們做廣播體操,他像往常一樣在學生的隊列里慢慢地走著,突然發現了我腿上的情況。期間他回到家中,帶著花露水、紫藥水、藥棉和紗布回到教室,走到我的座位前讓我起立,然後他就坐在我的小椅子上,低頭彎腰給我上藥包紮。柴韻也直向我翻著白眼,一邊配合紀老師給我包紮著。臨了,紀老師把花露水留在了這裡,說道:「晚自習開始時就在腿上搽一點哈。」

  緊接著幾次月考過後,已經牢固地奠定了我在一班的位置,最直觀的就是我的座位已經完全固定在了第二排正中的位置,學校領導特別是讎校長、任課老師們也開始把目光轉到我的身上。

  這一天,嵇老師走進我們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我。嵇老師是體育老師,她的課堂在操場,很少走進教室特別是走進一班教室更是不同尋常。我抬眼看到她來了,心想她的到來一定與我無關。因為我的體育成績很落後,除非是我在體育課上犯渾了,不可能還有別的什麼原因來找我。可情況偏偏就是這樣,你以為與你無關,她就奔你而來。嵇老師走到我的座位前,用手敲敲桌面說:「吳志強,起來跟我走。」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老師,你是叫我嗎?」

  「你不是吳志強嗎?」

  「是。」

  我快速的思考著,雖說在體育方面,無論是長跑短跑、投擲跳躍,還是球類項目,我基本上都是不及格的,但我上體育課時態度是好的,也從來沒有出過什麼狀況呀。

  我竭力爭辯道:「可我體育課上沒犯錯誤呀。」

  嵇老師也被我問得楞住了,說:「誰說你體育課上犯錯了?」嵇老師回頭看看教室里的同學們,微微一笑,說道:「又有誰說,只要我走進教室,就一定是有哪位同學體育課上犯錯誤了呢?」

  同學們一聽全都「哈哈」大笑起來。我羞澀地摸著腦袋沒有說話,嵇老師把手一揮,說:「走吧,是讎校長讓我來叫你的。」我這才明白,趕緊跟著嵇老師出了教室。

  我一路小跑的跟著嵇老師到了校長室門口,嵇老師敲了三下門,沒等裡面回應就徑直推門走進去,讎校長正伏在辦公桌上看材料,見到有人進來了連頭也沒抬一下。我們站在那等了一會兒,嵇老師到底是體育老師,性子有點急,說道:「唉唉,我的大校長啊,我進來了。」

  讎校長這才放下手中的材料抬眼看著我們,說道:「來就來吧,我知道你們進來了。」

  「嘿,趕情視我為無物呀。」

  讎校長一樂,說:「哈哈,怪不得全龍城的中學校長都開始對我們金川刮目相看了呢,因為連我們的體育老師現在都是文縐縐的了。」

  「得,打住,人我給你帶來了,我撤了哈。」

  「好的,謝謝,你去忙你的吧。」

  嵇老師轉身出了門,讎校長示意我坐下,我坐在了他那寬大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與一個成年人、一個中學校長這般的「大幹部」如此正規莊重的對面坐著,心裡一陣陣的發緊。上一次在東江中學也是校長召見我,徐校長坐著我站著,談話時間不長,感覺還比較輕鬆。之所以會有那樣的感受,是因為在我的心裡早就已經把東江中學當了自己的家,那裡的校長、老師、同學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儘管當時我還流下了眼淚,但那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出於一種深深的留戀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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