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轉學
出院回到學校后,我明顯地感到學校的氣氛有些異常。柴韻告訴我,說我這一病呀學校領導和老師都很緊張,他們為我的事還開了好幾次會呢。為什麼呢?我怎麼了?正當我一直摸不清頭緒的時候,很快就有了答案。這天徐校長直接進了教室,掃視了一圈看到了我,說:「吳志強,你出來一下。」
我立起身隨著校長出了教室,在教室外長長的廊檐上,校長在前我在後,就那麼一路的走著。沿途遇到了許多的老師和同學,他們都畢恭畢敬地和校長打招呼並且紛紛主動靠邊避讓。徐校長始終背著雙手一臉嚴肅的走著,還有不少老師和學生們趴在教室的窗戶和門口看著,我甚至都能聽見他們的議論,「快來看,這個就是吳志強。」
進了校長辦公室,徐校長坐在那裡看了我半天之後才開了口。徐校長說:「吳志強,你感覺身體都好了嗎?」
「都好了。」
「要是感到還有哪裡不舒服就不要堅持,回家再休息幾天。」
「全好了,沒關係了。」
「住院這段時間學習落下了嗎?」
「沒有,全都能跟得上。」
「昨天你們班不是測驗了嘛,成績出來了嗎?」
「出來了,都是100分。」
徐校長重重地往後一靠,說:「這就是差距,天天在這上課的考試不咋樣,住院好幾天的剛一回來就是門門滿分。這幾天你都是怎麼學習的?」
「我……」心想我可不能說出這是柴韻跑到醫院幫助我的,我說:「我自己看書學習的。」
「好,這說明現在你已經完全具備了自主學習的能力。」徐校長端起辦公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說:「吳志強,對你學習的問題學校領導非常重視,我們本是要傾全校之力培養你。但鑒於學校目前的教學條件和教學水平,也是出於對你的前途負責,對國家的人才隊伍建設負責,經學校領導研究,決定把你轉到龍城金川中學繼續學習。」
還沒等校長說完,我一下子就急了,說道:「啊,學校不要我了嗎?」
「不是學校不要你,而是為了你今後能更好的學習。」
我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說話也帶有明顯的哭腔。我說:「我哪也不去,就在東江中學,我要讓東江中學實現高考『零』的突破。」
「我們完全理解你對學校的感情,也完全相信你有這個能力,這也是我們全校師生一直期盼的。但是國家剛剛實行改革開放,迫切需要大量人才。我們不能自私,不能為了本校的利益而耽誤你的前途,誤了國家的人才大計呀。」
我還在堅持,說:「在東江中學照樣可以學習。」
「當然,東江中學作為一所學校,同樣承擔著傳授知識、培養人才的重大責任。但是學校師資力量有限,你看現在全校連一個英語老師都沒有,實驗室的條件也很落後,一些最基礎的物理、化學實驗都做不了呀,這些對你們這些優秀的同學們非常不利呀。所以學校已經決定了,下決心送你們去龍城城裡上學。」
「可……可我捨不得離開這裡。」
「你也不用擔心,今後不管你走到哪裡,我們東江中學都會繼續關注你、關心你。只要你有需要,我們都會全力以赴地支持你。換句話說,如果你今後考上大學了,同樣也是我們東江中學的光榮和驕傲啊。」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東江中學,永遠都是東江中學人。」
「我們相信你。」
徐校長站起來繞過辦公桌和我緊緊地握了握手,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祝你不斷進步。」
我使勁地點了點頭。
龍城,金川中學。一間教室里鴉雀無聲,全班同學全都端坐著,語文老師高老師左手捧著一本打開了的日記本,在座位中間的通道裡邊走邊念著:「窗外驕陽似火,空氣像似被燃燒過了一樣翻著熱浪,只有成群的蟬落在一排排樹冠密蓋的梧桐樹上不知疲倦的和鳴著。」
高老師放下日記本依然是邊走邊說著:「作者採用了對比的手法,通過窗外的驕陽、熱浪,知了和鳴等等環境的描寫,目的是什麼?是為了襯托教室里的景象。一個外,一個內;一個鬧,一個靜」。
高老師重又捧起日記本:「我們接著聽,教室里安靜極了,除了同學們的輕輕喘息,就是那筆尖摩擦紙張發出的『沙沙』聲,其他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高老師抬眼看著大家,說話的語氣還是那樣的和緩,他說:「文字是表達思想的語言和工具。作者出神入化的描寫,一定是源於他細緻入微的觀察和身臨其境的感受。驕陽似火,熱浪襲人,知了鳴叫,一連串的具象突出了一個『燥』字。教室里甚至只能聽到同學們輕輕的喘息聲和寫字時筆尖摩擦紙張所發出的那麼細微的『沙沙』聲,極其突出的襯托出了教室里的一個『靜』字。『燥』是外在自然現象產生的必然結果,『靜』是同學們內化成的『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克服困難,刻苦學習的真實心靈寫照。作者通過幾句如此簡單的環境描寫,不僅交代了場景,更是升華了意境。」
高老師環顧著同學們說:「誰說作文難寫,那是因為我們沒有真誠地對待生活。生活中美、有詩,生活中有文章。寫日記就是寫作文乃至寫文章的最簡單的訓練手段之一。」
高老師還在那津津樂道的點評著這篇「作品」,而我的頭則低的快要貼著桌面了。高老師點評的其實就是我的一篇日記,這篇日記也是為了完成高老師布置的必須每天一篇日記任務的隨意應景之作。我成天就在校園裡,真的是教室、宿舍兩點一線,看到的全是老師和同學。每天寫一篇日記,哪有那麼多感人的東西可寫呀?有時為了湊數,我可能一天寫上好幾篇,大多都是在那濫發抒情、無病呻吟。有時幾天也寫不出一篇來。
那天我坐在課桌旁托腮沉思著,扭頭看到了窗外的烈日驕陽,也看到了教室里同學們全都在伏案學習。聽到了窗外知了的鳴叫,也看到了同學們奮筆疾書。確實感受到了這內外之間強烈的對比,但真的沒有想得那麼多、那麼的高。我知道「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這是少年***的志向。寫在這裡,當時真的就是無心搖柳、隨性而作。高老師居然給予這麼高的評價,我哪能坐得穩身子呀。
高老師:「剛才和大家一起欣賞的是吳志強同學最近的一篇日記,說明在平凡的日子裡、就在我們的身邊也有許多看起來不起眼,但卻能夠觸動我們心靈的東西。我們一定要用心去感悟,用筆來記錄、用情去傳承。」
高老師,復旦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大學畢業時,曾經有不少媒體、出版社青睞他。可他母親常年卧床不起,家中還有一個姐姐遠在德國,最終他為了照顧母親選擇回到家鄉龍城做了個教書匠。他年輕有為、壯志未酬,滿腔熱忱地要把自己所學毫無保留地教給他的學生們。
1980年秋季開學時,東江中學徐校長帶著我們五個所謂的尖子生先是從東江步行到范汊,再從范汊乘坐長途汽車到了龍城,然後大家又都是扛著大包小卷的步行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位於城南的金川中學。一路走來,感到今日的龍城己與多年前出席全市三好學生代表大會那時相比完全不同。城市面貌發生了很大變化,樓更高了,馬路更寬了,汽車更新了,街道更整潔了,來來往往的行人也更多了,特別是穿著漂亮花裙子的女生也更多了。
到了金川中學,把我們五個同學安排在一間教室里后,徐校長就去與金川中學進行接洽。不大會工夫一名手裡拿著一摞試卷的老師隨著徐校長進來了。
徐校長輕輕地拍拍手,說道:「同學們辛苦一下,我們也不休息了,金中要對我們進行一個測試,檢驗一下同學們的學習狀況。你們也不要緊張,把我們平時的學習水平完全呈現出來就可以了。請同學們開始準備。」
我們五個人立即齊刷刷地打開背包,從中取出文具盒,柴韻還特地過來給我送了一塊帶有淡淡幽香的橡皮。上午所剩時間不多加上中午我們做了數學、語文、政治三科之後,匆匆忙忙的吃了點午飯,接著就開始做物理、化學和英語。之所以這麼著急,是為了趕工夫能夠讓徐校長趕得上再從龍城返回范汊的班車。整個測試並不是一個完整意義上的考試,卷面的題目不多,但一套卷子做下來也能基本上反映每個學生的學習水平。
除了英語,我總是能早早的做完試卷,但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草庵學校那個為了搶頭名交卷的吳志強了,我一遍遍地反覆驗算,一邊觀察著其他同學們的答題情況。我看到柴韻可能被難題卡住了,但也只能幹著急。因為監考老師一步不離的待在教室里,徐校長三番五次地來到我們的身邊,有時翻翻試卷,有時還用手指敲敲我們的桌面。特別是總是在我的身邊呆得好久,我一直都不明白,他這是在暗示我注意考場記律,我有錯題,還是讓我再反覆檢查檢查?
金川中學的老師宣布考試結束,學校又組織了幾個課任老師給我們閱卷。很快成績就出來了,除了英語得了32分,我其他科目的成績全部在90分以上,數學還得了滿分。柴韻的成績也很不錯,只是其他三名同學發揮失常。徐校長出去與他們交涉了半天,最後還是只有我和柴韻留了下來。不得已,徐校長向我們交代幾句后,帶著其他三名同學匆匆忙忙的趕往汽車站,又坐著長途汽車回去了。
轉學過來的時間不長,先後完成了《我最難忘的一件事》、《雙陽河,我的母親河》兩篇作文後,高老師就發現我的作文能力比較突出,從而開始重點關注起我來。每次取回作文本、日記本后,我都能看到高老師的評語更加精準詳盡。後來在課堂上,高老師朗讀我的作文、日記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一天語文課的下課鈴響了,高老師把我叫到了語文教研組,他坐在辦公桌那裡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還遞給了我,問:「要不要喝一點?」
我筆直的站在他的對面連忙擺手,說:「不用,我不渴。」
高老師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來,對我說道:「坐下吧。」
我嚇得後退了幾步,說:「不了,我還是站著吧。」
高老師也不再堅持,說道:「好,馬上還要上課,我先簡單的和你說幾句,以後再找時間詳談。」
「嗯。」
高老師的語氣非常平和,他說:「你雖然轉學過來時間不久,但我感到你的語言文字基礎不錯。最近也看了你的兩篇作文和幾篇日記,又向校領導詢問了一些你在東江中學的情況,進一步確定了我的判斷。所以能夠成為你這樣學生的語文老師也是我的榮幸。從現在開始一直到高考,我們將在一起學習語文。所以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和你溝通一下,以便我們能夠形成共識,共同努力,爭取在語文學科不斷取得好的成績。」
「嗯。我全聽老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