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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換親

  柴韻掏出她的手絹給我擦了擦眼淚,我突然破涕為笑,問道:「你們女生的手絹怎麼都是香香的呢?」

  柴韻一把撤回了手絹,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還都是香香的,你還聞過哪個女生的手絹嗎?」

  「哦,我用過我四姐的。」

  一聽到是這麼回事,柴韻明顯放鬆了下來。她說:「那當然了,你四姐曾經是公社文工團團員,她的手絹肯定也是香香的,那你們男生的呢?」

  「我們的呀?我們都是用了這面摺疊一下再用另一面,不能比,不能比。」

  柴韻把她的手絹又遞了過來,說:「這個手絹你喜歡嗎?要是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

  我連忙擺手說:「這是你的,我不能要。」

  「那有什麼呀,我的就是我的唄。」

  「太香了,我哪能用呀。」我又把她的手絹推了回去,說:「你們女生的手絹都是花花綠綠的,我就是要了,也不能用的。」

  「到底是不能要還是不能用還是不想要?」

  「不,不,不過確實也是不能想要的。」對這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了,連忙把她的手絹還給她,她也沒再推辭。

  柴韻站了起來,說:「你放心吧,這幾天上課時我會認真做好筆記,到時候再來送給你。」

  「好的,那就太謝謝你了。」我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她,問道:「到這裡來,你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當時太著急了,我忘了去和他們請假。再說如果和他們說的話,也許還不讓我過來呢。」

  「那你就早點回去吧,現在就回。」

  「好,馬上就回。」

  「還跑著回去?」

  「不跑了,慢慢的走吧,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哈哈」,我剛一笑就又突然冷靜下來,說:「走回去那得多久啊?而且天黑了你一個女生走回去也太不安全了,你爸媽不知有多擔心呢。」

  我不停的思索著,突然想到了我四姐。我知道她傍晚再次過來的時候,是騎著家裡的自行車來的。我兩手使勁地一拍,說:「有了,讓我四姐送你回去。」

  「別,讓你四姐送我多不好啊!」

  「有什麼呀,我四姐早就知道你。」

  「你四姐怎麼會知道我呢?」

  「當然是我回家后和她提到過你了。」

  「好你個吳志強,都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了吧?」

  「沒有沒有,說的都是你的優點呢。」

  「我,優點?」

  「嗯。」

  「那麼說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不是也很優秀?」

  「那是必須的。」

  正在這時我四姐手裡捧著洗好的碗筷進來了,還沒等我介紹,我四姐就說:「你們都別說,讓我猜猜,你是柴韻同學吧?」

  我和柴韻相似一笑,柴韻立即站直了身子,攏了攏散下來的頭髮,說:「四姐好。」

  「哦,果然是你啊。」

  「是的,四姐以前見過我嗎?」

  「沒有。」

  「沒有見過我,怎麼一眼就認出我了呢?」

  四姐指了指我,說:「那你得問他呀,經常和我提起你,說你學習好,人品好,長的也漂亮,這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經常?」

  「嗯。」

  「聽說四姐曾經當過公社文工團員,你才漂亮呢。」

  「啊,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四姐連忙轉移了話題,說:「別站著了,快坐下來吧。」

  「不了,四姐,這麼晚了我這就要回去了。」

  四姐回頭看了看病房外的天色,看到天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說:「哦,謝謝你能來看我們家志強,你們今後要互相幫助,共同進步哈。」

  「嗯,知道,都是志強在幫助我。」

  我四姐一樂,說道:「是啊,他倒是經常幫助你,不過是幫你吃那些你總是吃不掉的餅乾、麻花吧。」

  我們全都輕鬆地笑了起來。

  我四姐接著問:「你是騎車來的嗎?」

  我連忙接上了話,說:「四姐,她聽到我生病住院的消息后,就一口氣從東江跑到了這裡,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盡了,再走回去肯定吃不消。再說她都沒有和她爸媽說,要是回去太晚,她家裡人一定是會擔心的。」

  「哦,是這樣啊,我送你回家吧。」

  柴韻有點不好意思了,說:「不好吧,四姐。」

  「沒什麼,騎車來回很快的。」

  我接著說道:「不要緊,就讓我四姐送你吧,再說你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是吧?」

  柴韻點點頭說:「嗯,那好吧,謝謝四姐。」

  柴韻又和我拉了下手,就隨著我四姐出了病房。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心裡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但還是依稀朦朧,轉瞬即逝。柴韻回到家,她爸媽問她剛才去哪了?為什麼要去?怎麼回來的?她都如實回答了,她爸媽聽后也沒有再說什麼。之後柴韻又來了醫院一趟,這次她是悄悄的請求學校食堂陳管理員幫了忙。陳管理員騎著自行車先是載著她來到醫院,然後過了兩三個小時之後又把她載了回去,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連她爸媽都不知道。她來時還帶來了好幾本學習筆記,從筆記中能看到基本上是每門課程,老師上課時講的什麼內容她全都記了下來,有的地方還加上了自己的思考分析。單單看著她的筆記,我就完全能夠理解老師講課的內容。由於得到了她的幫助,住院的這幾天我的學習一點也沒拉下。

  柴韻來了兩次,不僅安慰了我,還幫我補上了課程,我的心情是美美的。可也感覺到我四姐這幾天總是悶悶不樂,有時強裝起的笑容里也能明顯看出其中的苦澀。我問了幾次,說:「四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

  「怎麼看你這幾天有點不對勁呢?」

  「哪是這幾天呀?」四姐坐到了我的病床邊,輕輕地拉著我的手,悲傷地說:「小弟,四姐的命就該這麼苦嗎?」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問道:「四姐,到底怎麼了?」

  四姐已是滿臉淚水,然後伏在我的被子上輕輕的哭泣起來,哭得是那麼的傷心。長大后我也聽說過,我父親在我四姐剛出生時將她遺棄的事,知道那是因為我父親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的思想作祟,也是因為當時的物資匱乏迫於家庭生活壓力所致。可時過境遷,這已經是20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我四姐為什麼又如此難受?我四姐在文工團「倒嗓子」的事已經煙消雲散,也不至於在今天引起她如此的感慨。我隱隱地感到就在我住院這短短的日子裡家裡一定又有什麼新的狀況發生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四姐在公社文工團時,與一個板胡手鄭天互生情愫,只是那時他們都還小,一直也沒有確定關係,更沒有向家裡父母通報。後來我四姐離開了文工團,但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繫。夜晚,鄭天送我四姐下班回家,可又不敢直接登門,兩個人就那樣推著個自行車,在村子西頭的土路上來來回回。有時鄭天騎著車在大安公路上漫無目的的飛馳,我四姐坐在大杠上放飛自我。有時坐在雙陽河邊,靜靜地看著肆意流淌的河水。他們盡情的享受著這獨處的美好時光,外人一概不知他們之間的事。如今他倆年歲又長了幾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談情說愛的事總歸要向父母講的。鄭天回家一說這事,他父母當即表示同意。鄭天把這好消息告訴我四姐時,她不僅沒有激動,臉上反而寫滿了憂傷。她不知道我父母,不,主要是我父親可能的態度。

  那天晚飯後,我四姐怯生生地向我父親講了這件事,我父親剛聽了個開頭,就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碗摔到了地上,氣呼呼地吼道:「蘆竹,我告訴你,志剛一天不結婚,你就一天不能找人家。也不准你自己找,要找也是我給你找。」

  我四姐還想堅持道:「我……」

  我父親兩眼一瞪,說:「你什麼你?你給我記住,既然你是這家的女兒,你的命就是我的。」

  我父親「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嚇得我四姐渾身直抖擻。我母親聽到了動靜急忙跑過來,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連忙把我四姐拉到屋外。

  後來,一個漆黑的夜晚,雙陽河邊,我四姐以淚洗面與鄭天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她做出一個決定,要給鄭天一個交代,要給愛情一個交代,也要給自己的人生一個交代。那就是以身相許然後縱身躍進雙陽河,讓自己的愛乃至生命伴隨著這不息流淌的河水奔向遠方,直到永遠。還是鄭天有情有義,他極力勸慰我四姐,讓她打消輕生的念頭,並且承諾一定等著她,期待著有朝一日事情發生轉機。

  願望總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得知我四姐已經自己在外找對象了,我父親也加快了他的步伐。經人撮合一樁聯姻拉開了帷幕。我大哥志剛心智不全,到了婚齡卻一直無人提親,我父親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一直在心裡盤算著怎麼的得給我大哥說上個媳婦,慢慢地就把心思落在了我四姐的身上。我小舅舅家兒子多,家底子薄,大表哥中華也不小了,可媒人們一看到他家的經濟狀況全都忙不迭地抬腿走人。年前,小舅託人上門說情,想讓我四姐嫁給大表哥,說是可以親上加親。我父親一聽就火冒三丈,「親什麼親,現在的親還不夠嗎?我永遠也不想和你們再沾上什麼親!」甚至撂下了一句狠話,「就是把蘆竹扔到雙陽河裡餵魚也不會嫁到他家。」這當然只是說說而已,話里既表示了不甘,同時也是因為長期以來小舅家做的一些事讓我父親太不滿意。後來我大伯給他出了個主意,換親。

  換親就是一戶人家的女兒嫁給對方人家的兒子,而對方人家的女兒也嫁給這戶人家的兒子。一般而言,進行換親的家庭都是因為家裡兒子有些毛病、不太健全,過了婚齡總也說不上老婆。再就是家境貧寒,娶不起老婆。這不,東邊鳳凰池村一戶人家的兒子是一個「獨眼龍」,這小子當年貪玩,范汊鎮上武鬥剛一結束,他就跑到街道上撿了一個廢彈殼,回來後用鐵釘對著彈殼的尾部使勁地敲擊不料引起了爆炸,他的左手被炸得粘連在了一起,右眼也從此失明。加上一天學也沒有上過,不識字,腦袋笨,性格也十分粗魯,二十大幾歲了一直也說不上老婆。他家裡卻有個妹子小玲才十六七歲,個子不高,人長得漂亮乾淨,雖然也沒上過幾天學,倒是聰明伶俐,勤快隨和。就這樣託人上門一說,雙方一拍即合,我四姐就和小玲換了親。我四姐成了「獨眼龍」的媳婦,那個小玲則成了我的大嫂。可憐的鄭天聽到消息後幾天不吃不喝的,好久好久都沒有再找對象。

  住院的這幾天,一天也沒消停,事情一個接著一個。這不,曾經的揚劇名角、龍城引江混凝土製品廠的保管員張蘭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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