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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拖刀

  「卓越,你不適合練劍。」

  「二弟,這話說出來傷人了些——何況三弟並非不適合練武,他的天賦絕不比你我之外的任何人差,愚兄此前去郭家和許家登門造訪過,郭家子與許家子雖然有著天縱奇才之號,但就愚兄看來,他們絕不比三弟天賦高出一絲一毫。」

  「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也敢妄稱天才?」

  「.……二弟,你真的該收斂收斂你這臭脾氣。」

  「我不喜歡彎彎繞繞,我說的是事實。老三的劍里少了幾分靈性,就我看來,這一輩子頂天了也就是個二流劍客,到不了第一流。」

  「.……罷,劍之一道你勝於我,我也沒有資格駁斥你。但愚兄一直相信『人定勝天』這四個大字,就算三弟真如你所說一般,少了幾分用劍的靈氣,但勤能補拙,未嘗不能開闢出自己的一條路。更何況,二弟,三弟苦苦哀求你這般許久,你才指點了他盞茶時間的劍法就妄下定論,未免有些不妥吧?常言道.……」

  「你再常言道,我馬上就走。」

  「呵呵,愚兄不說了,不說了——呀,非凡,你看三弟這一劍使得如何?」

  「敵人一刀當頭劈下,老三卻打算不閃不避以牙還牙,這就是沒有靈性的表現——劍乃輕靈之物,重劍闊劍根本不能被稱之為劍,老三這一劍應該挺劍直刺,直取對手左胸,架住刀鋒的同時還能逼對方撤刀回守,這才是劍客用劍之法。」

  「聽到了嗎,三弟?左胸,你二哥讓你再使一次卓爾不凡,直刺對手左胸!」

  「.……大哥,你未免太寵他了些。」

  「哈哈,你小時候其實也和他差不太多的。」 ……

  「卓越!!」

  一聲包含憤怒的怒吼終於將卓越從回憶之中喚了回來,如夢初醒的卓越渾身一震,立刻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鐵悵此刻正手忙腳亂地閃躲著刀馬旦的攻勢,刀馬旦的刀比此前他應對的時候快上了不少,顯然眼下已然是全力以赴,打算趁著卓越分心走神的這片刻置鐵悵於死地。若不是鐵悵多少休息了些時間、身法已然回到了最初時的靈動,只怕此刻早已是被刀馬旦手中雙刀斬殺。

  「難怪卓老二說你是個榆木疙瘩難成大器,卓三公子之氣定神閑實在是讓鐵某人嘆為觀止,大敵當前之時居然還有空分心走神,佩服,佩服!」

  鐵悵顯然是真的有些惱火,他終於明白了為何師十四對於這位卓三公子是如此的嗤之以鼻,這傢伙哪裡是經驗不足,鐵悵很懷疑這位卓三公子這輩子到底有沒有遇到過這種生死搏殺:「卓三,如果你想完了你的心事,那就麻煩閣下趕緊來救一救鐵某人——若是您變了想法準備袖手旁觀,那也麻煩您稍微走遠一些,您那雙半點血腥沒見過的眼睛還是別看接下來這一幕的為好,鐵某人身首異處的樣子絕對不太好看。」

  鐵悵分明是在讓卓越來救自己的命,但聽他的語氣,彷彿眼下是他在救卓越的命一般,語氣里滿是煩躁與不耐煩。

  若是換個人在這裡,聽到鐵悵的語氣只怕都會扭頭就走,甚至直接加入刀馬旦一同砍殺鐵悵也並非不可能。但卓越畢竟是卓越,這位自幼便飽讀詩書的卓家三公子的涵養顯然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提並論的,聽得鐵悵之言,卓越的臉色只是頓時變得通紅,然後便低喝一聲,挺劍再一次攻向了刀馬旦。

  鐵悵一個翻身,直接從刀馬旦的刀光之中狼狽地摔了出去,他這動作幾乎是不留後手的躲避,但刀馬旦卻已經沒有閑暇功夫來管他了。卓越手中的五尺青鋒已然來到了他的身後,這位四行當的二當家此刻心裡縱使有萬般不願,也只能撤刀轉身,架住卓越那凌厲的一劍!

  「卓三公子,就算與我四行當交惡,您也一定要保下這姓鐵的?」

  刀馬旦的語氣愈發不善,這已經是第二次他功虧一簣了,此前他多少留了些手,畢竟對手是卓家的三公子,就算他有打敗卓越的實力,他也得考慮考慮卓越頭上那兩位兄長的報復他能否吃得消。

  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而刀馬旦顯然也不是泥人。

  卓越沒有說話,他根本不想與刀馬旦說話,只是漲紅著臉一劍又一劍地刺向刀馬旦刀法之中的破綻。

  刀馬旦很生氣,這一點卓越非常清楚,只可惜他現在比刀馬旦更加生氣。

  鐵悵剛才的那一番話,基本上屬於戳人痛處的那一種,就算卓越是個寬宏大量的謙謙君子,聽到這一番話也忍不住火冒三丈——按理來說,他這一通火氣應該撒向鐵悵才是,然而他自己卻心知肚明,自己剛才站在那裡發怔的舉動的確有些愚蠢,就算鐵悵罵得再狠一些也不為過。

  鐵悵說得很對,既然他說得很對,那麼自己就不能對他生氣,這是自己的大哥卓王孫教給自己的道理。

  所以現在,仍然沒弄清楚情況的刀馬旦就倒了大霉。

  卓越適才沒出幾劍,但那幾劍已然讓刀馬旦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眼下卓越每一劍之中都蘊含著無窮的內力與怒火,那劍上力量之沉幾乎令刀馬旦連與他刀劍相交的想法也無,只能不斷地嘗試著與卓越周旋,等待著他內力無以為繼的那一刻——只是這種手段終究是落了下乘,雖然刀馬旦暫未落敗,但腳步卻是一退再退,兩人過了三十餘招,刀馬旦卻已經退出了十步之遠,距離鐵悵也越來越遠!

  ——直娘賊,這傢伙是在跟老子拚命!

  刀馬旦心中暗罵一聲,三柄或長或短的刀也是越舞越急,刀光幾乎連他的人影也遮蔽了過去——只是這刀光雖然看上去兇猛,在卓越面前卻是半點作用也無,那一式「卓爾不凡」每一次都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他刀法的破綻之處,逼得刀馬旦剛剛展開攻勢便不得不收刀回防,實在是憋屈得緊。

  只是憋屈歸憋屈,刀馬旦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真不是這卓家三公子的對手——他那三刀形成的刀幕原本便是他最大的殺招,那一招本來可以給卓越帶來不小的麻煩。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卓越背後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鐵悵,居然一口道破了自己刀鋒之中那僅有的破綻!

  「閣下非我敵手,若是束手就擒,至少還能少些皮肉之苦!」

  卓越冷哼一聲,劍鋒一轉間,忽然在刀馬旦的左臂之上劃出了一道血口,鮮血頓時染紅了刀馬旦身上的大靠:「卓某人好言相勸,閣下最好還是識時務些,否則休要怪卓某劍下無情了。」

  刀馬旦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怒喝一聲,刀鋒一轉,剎那間連出七刀逼退了卓越。與此同時,他向後退開了數步之遙,雙刀交錯於胸前,看著卓越微微喘息道:「嘿,卓三公子果然好身手,刀馬旦縱橫江湖數十年,竟是連你這麼一個小娃娃都鬥不過,實在慚愧——也罷,今日算是鐵大人走運,但下一次,鐵大人可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卓越聞言輕輕皺眉,冷冷道:「聽閣下的意思,莫非是以為自己能夠離開此處?」

  「卓公子,刀馬旦的確不是你的對手,這一點刀馬旦心知肚明。」

  刀馬旦冷笑一聲,盯著卓越道:「但刀馬旦既然能夠活到現在,自然是有些活命的手段的。卓公子雖然功夫不錯,但想要追上刀馬旦,嘿,只怕還得練些年頭了。」

  他的語氣之中全然沒有戰敗的懊惱,甚至說話間竟是還有幾分自傲的意思,鐵悵實在是不太明白他在驕傲些什麼。他只能把這理解為精神勝利法,自己故鄉的許多人都會用這種辦法來彰顯自己的「不凡」。

  同樣不明白的顯然還有卓越,他見過那些戰敗之後不服氣放狠話的對手,只是這种放狠話的方式他還是頭一回見。這讓他微微猶豫了一剎那,貧瘠的經驗並不能告訴他他現在應該繼續挺劍而上還是與刀馬旦做口舌之爭——所以他略一思索,選擇了最沉穩的方式,他認為自己現在應該沉著冷靜靜觀其變,這樣不論刀馬旦想做什麼,自己都有辦法去應對。

  這的確很沉穩,但卻不是個好辦法。

  因為就在他猶豫的那一剎那,刀馬旦已經動了。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只覺得眼前驟然一花,刀馬旦身上那件行動頗為不便的大靠便已然來到了他們的眼前,遮蔽住了月光,也遮蔽住了刀馬旦的身影——卓越這才發現刀馬旦身上的這件大靠到底有多麼影響行動,因為它實在是太大太大,大到卓越感覺這大靠足以包裹住他和鐵悵兩個人,而刀馬旦就一直穿著這麼一件花里胡哨且極其繁瑣的衣服與自己戰鬥。

  他只胡思亂想了一瞬間,便立刻收回了思緒。

  泛著幽光的劍鋒一閃而過,那件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大靠便被卓越乾脆利落地斬成了兩段,無力地落向了卓越的兩旁。而在遠處的月光之下,身著黑色勁裝的刀馬旦已然跑出了一段不短的距離,若不是他頭上那頂雉尾羽的七星額子,只怕卓越還真不能一眼看出他現在的所在之處!

  「休走!」

  卓越厲喝一聲,立刻挺劍而上。刀馬旦的輕功不差,但卓越身為卓家的三公子,輕功自然也不可能會弱。此刻在他全力施為之下,刀馬旦與卓越之間的距離幾乎是在瞬息之間便縮短了一大截,只要片刻功夫,他就能輕鬆地追上試圖逃跑的刀馬旦!

  ——只可惜他還是年輕了一些,與人對敵的經驗太少了些。

  因為就在卓越即將追上刀馬旦的那一剎那,刀馬旦卻忽然轉過了身。

  急速奔跑的同時驟然轉身,這樣的動作雖然不算難如登天,但也絕對不簡單,至少卓越自問自己應該做不到。

  但刀馬旦卻可以。

  他本就是真正的刀馬旦,他在舞台上練出的功底總能讓他做出那些普通的江湖人難以做出的動作,他的身形也遠比任何的江湖人靈活。

  這一轉看上去沒什麼玄妙,但這卻是刀馬旦最大的殺手鐧,也是他最後的殺招。

  他出手,乾脆,狠辣,防不勝防。

  於是一道清輝,在空中一閃而逝,適於刀馬旦之手,沒於猝不及防的卓越之腹。

  「我背後有四柄刀。」

  刀馬旦看著那道光芒無比精準地命中了卓越的腹部,看著睜大了眼睛的卓越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跌倒在地,看著卓越身下湧出的鮮血,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卓越還是太年輕了些,他不明白窮寇莫追的道理,所以他只能睜大了眼睛倒在地上,看著刀馬旦臉上那愈發猙獰的笑容,感受著從腹部傳來的痛楚,苦笑也漸漸爬上了他蒼白的面容。

  他無力地伸出了一隻手,按住了自己腹部那一柄其柄沒入腹部的飛刀——飛刀不長,但也絕對不短。

  那柄刀,來自於刀馬旦的大靠之下、黑色勁裝的腰帶處別著的那一排飛刀。

  「——但又有誰說過,我就沒有第五柄、第六柄、甚至第一百柄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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