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蘇賢其人
南宮宸勢力強大，又向來跟皇後太子一黨分立兩麵，梅妃早就有意跟他聯合成同盟，奈何明裏暗裏示好了無數次，南宮宸愣是半點反應都沒有，無奈之下隻好作罷。
卻不成想，蘇秋漓竟這般幹脆利落地答應下來。
“臣女跟娘娘一見如故，又頗得娘娘照拂，如何忍心看著娘娘無所依靠，讓新人穩壓一頭？”蘇秋漓笑的真誠，很是推心置腹道：“我絕不會忘了是誰害的我癡傻多年，差點丟了性命，隻為這一點，就容不得她風光得意。”
梅妃深以為然地點頭，“蘇小姐說的是，若有人敢這般暗害本宮，本宮也必然會讓她全家雞犬不留。”
這話才一出口，梅妃就意識到蘇秋漓跟蘇清言是親姐妹，若把全家殺盡，便是連自己也包含在內，想要找補又落了刻意，是以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蘇小姐放心，本宮會讓人盯緊蘇清言的一舉一動。”
“有勞娘娘了。”
這般閑聊著，很快就到了宮門口，上了馬車，蘇秋漓並不打算直接回府，而是讓向陽直接驅車去往城外的農莊，直覺告訴她，宋策所要回稟的絕非小事，她必須要盡快知道，以便製定下一步的計劃。
蘇秋漓坐著馬車往外走的時候，宸王府中，乘風輕輕喚醒剛午休下的南宮宸，將探子呈回的密信遞過去，“主子，這信上有加急圖標，想必是很重要的事。”
乘風不是浮躁之人，能讓他冒著被罵的狗血淋頭的風險來叫醒‘打盹兒的老虎’，事情自然小不了。
江州，發生暴亂了。
其實事情的原由並不複雜，江州是重要的棉花產地，老百姓家家戶戶皆以棉花為主要收入來源並交納朝廷稅貢，然而今年夏天雨水格外多些，導致棉花產量質量皆嚴重下降，如此一來，若還按照往年定下的比例來納貢，老百姓必然不堪重負，是以江州知州曹文彬早早就上書朝廷要求減少歲供，皇帝得知此事，便派了戶部主司田弗林為欽差大臣前往江州核查，以便根據實際情況來確定減供比例。
這原本也是正常流程，隻需田弗林把江州的實際情況做成奏表報給皇帝，此事便可塵埃落定，然而田弗林和曹文彬都是太子南宮麟的人，曹文彬為人圓滑老道，以往逢年過節給南宮麟送禮時，也順帶著向田弗林等人表達了‘心意’，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是以曹文彬便隱晦地向田弗林求情，希望他把江州的受災情況報的嚴重些，最好能夠減免了今年的賦稅，如此，收上來的東西就統統落到自己腰包裏，達到中飽私囊的目的。
當然，事後田弗林不僅能分得價值不菲的好處，還可以以自己跟曹文彬兩人的名義向南宮麟送‘孝敬’。
這招兒雖然有些風險，卻能實實在在地討好南宮麟，隻要南宮麟高興了，他的仕途便可平步青雲，是以田弗林稍稍斟酌便答應了曹文彬的請求，在呈報文書中有意誇大了災情，最終朝廷決定隻收取往年三成的賦稅。
朝廷隻收取三成，但到了曹文彬這裏卻足足翻了兩倍，以六成的規格讓百姓繳供，雖然比往年少了些，但對收成銳減的百姓來說，依舊是一筆不小的擔子，可是賦稅不能不交，百姓們隻能想方設法湊足了，大不了節衣縮食熬過這個冬天也罷了，然而就在百姓們繳納賦稅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幾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曹文彬和田弗林暗中勾結搜刮民脂民膏的行為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
百姓們心裏原本就憋著火氣，乍然聽得這般真相如何受得了，當場喧鬧起來，曹文彬若不是有衙役保護，又逃得快，隻怕當場就要被怒不可遏的百姓們給打死。
如此情狀，不暴亂也是不能了。
“他終於要出手了。”南宮宸隨手把信扔到一旁，“讓乘月盯住了，有什麽異常隨時匯報。”
“主子，您當初不讓咱們的人來戳穿這件事，是不是早就料到他們會冒出來？”田弗林跟曹文彬都是南宮麟的人，借著這個機會把他們除掉皆大歡喜，但南宮宸愣是選擇按兵不動，當時乘風還覺得可惜的很，如此看來，這一切都在南宮宸掌控之中，隻不過沒有說破罷了。
“煽動民變，自然是要選個好時候。”南宮宸抬眸看向乘風，“父皇什麽時候能收到消息？”
這封密信是用飛鴿傳來的，官方八百裏加急文書，還不知道在哪段路上飄著呢。
“算著時間，最快也要明天早上。”說這話時，乘風的語氣中有明顯的擔憂，“曹文彬可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他讓士兵強行鎮壓，那些個百姓隻怕……”
“你以為那些人是吃素的？”南宮宸看乘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白癡，“他隻是為了給太子一個警告。”
又或者，是一種變相示威。
若真想搞什麽大事情，就不會拿江州那樣的小地方來開刀了。
“那咱們是不是該準備了？”事關重大，若再派個尋常欽差去往江州，必定鎮不住局麵，最好的辦法就是選一個皇子代替皇家安撫民眾，然而這件事跟太子有直接牽扯，皇帝必定不會派他，那麽，南宮宸就是唯一的人選。
“準備什麽？”南宮宸懶懶打了個哈欠，人往床上一躺，繼續睡覺去了。
能在他眼皮底下隱藏這麽多年，一出手就讓南宮麟處於極度劣勢，定是有些本事的，遇上這樣的對手，才是真刺激。
至於南宮宸口中那個他是誰？
“你說什麽？”農莊裏，蘇秋漓不敢置信地看著宋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在她看來，蘇賢就是個憑著投胎運氣好而承襲了爵位的平庸公子哥兒，根本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才能，就這樣一個不成器的男人，竟會在背地裏花費大量的銀子去打造兵器？
這……怎麽可能？
“大小姐，屬下以性命擔保，適才所說的一切完全屬實，沒有半句虛言。”雖然宋策偷銀子的事是被蘇秋漓揪出來的，可若沒有蘇秋漓，他跟小蝶亦早早沒了性命，是以對蘇秋漓心存感激，隻見他拱了拱手，繼續補充道：“此事涉及府邸機密，屬下這類低級侍衛是沒有權利知道的，隻是日子一長，任誰都有好奇心，暗地裏仔細觀察著，便也能窺得個大概。”
這會兒，蘇秋漓已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隻見她暗暗緩了口氣，蹙眉反問道：“那你可知道，兵器是在哪裏打造的，打造出來之後又是以什麽形式運到了什麽地方？”
私自打造兵器可是謀逆的大罪，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蘇賢敢這麽做，必是籌謀已久，有著萬全的打算。
原以為蘇賢是個蠢的，如今看來，他卻是比任何人都聰明，這般渾然天成出神入化的演技，若放到現在，必定把那些個小鮮肉老戲骨什麽的通通秒殺掉。
聽完蘇秋漓一連串的問題，宋策搖搖頭，“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
宋策的回答也在蘇秋漓意料之中，隻反問道：“這件事，你可有跟其他人提起過？”
“事關重大，屬下就算有十個膽子也絕不敢往外說。”宋策屈膝跪下，一字一頓道：“大小姐，屬下之所以鬥膽把這件事告知您，是為了報答您搭救小蝶的恩情，還請您允許屬下跟小蝶離開京城，去過屬於我們自己的日子。”
宋策為人通透，看的出來蘇秋漓不是個冷硬不講情麵的人，這才大著膽子提出這樣的要求。
京城是是非之地，若長久留於此處，少不得要卷入不必要的爭端，他是死過一次的人，如今隻想著跟心愛之人過平靜的生活。
“既然決定了，本小姐自然會成全你。”蘇秋漓抬手示意宋策起身，淡淡笑道：“本小姐會讓管事給你準備五百兩銀票，你們離開之前去賬房支取就好。”
宋策並未拒絕，隻規規矩矩磕了個頭，口中道：“多謝大小姐賞賜。”
“下去吧！”
直到宋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回廊深處，雯兒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隻愣愣看著蘇秋漓，“小姐，您真的相信宋策麽？”
蘇秋漓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淡淡反問，“為何不信？”
“老爺他怎麽可能會想要……謀逆……”雯兒到底隻是個小丫鬟，提起“謀逆”二字，嚇的人都有點顫抖了，“奴婢從小就認得老爺，實在是不敢相信。”
“利益當頭，有什麽是不敢做的。”蘇秋漓唇角勾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容，“先是老太君，又是本小姐的好父親，這定遠侯府當真沒有一個簡單角色。”
是她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一時大意了，如果不是宋策提醒，可能哪天著了蘇賢的虧都不知道。
可惜了蘇清言，竟然連半分精髓都沒學到，不知道真相揭開那天，她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