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製
私心裏,那教引嬤嬤自然想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蘇清言指使的,可蘇清言是寵妃又背靠著皇後這棵大樹,絕不可能因為一件小事就徹底敗落,如果將她得罪死了,就徹底斷了活命的指望。
蘇清言不是傻子,很清楚皇上沒遷怒自己已是萬幸,如何會顧惜一顆沒用棋子的死活,隻厭惡地看了一眼,便擺手讓侍衛趕緊把人拖下去。
教習嬤嬤被拖下去不久,內監總管連公公就引了王太醫進來,自上次頂著蘇秋漓的功勞給皇上做了手術之後,王太醫就深得皇上信任,待給蘇秋漓把脈後,拱手道:“回皇上的話,蘇小姐膝蓋上的傷並無大礙,休養幾日就好了,隻是小姐體內有積毒未清,身體虛弱,日積月累下來,也是……”
“積毒?”皇上之前並不知曉蘇秋漓的身體狀態,乍然聽來難免驚愕,語氣緊張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說仔細些?”
蘇秋漓體內的積毒本就是實打實的,王太醫說起來自然沒有任何心虛,“蘇大小姐從五歲起身體便不大康健,這十餘年來必定吃了不少藥,是藥三分毒,若說有些餘毒也說的過去,隻是……”王太醫微微沉吟片刻,繼續道:“隻是依微臣來看,蘇小姐體內似乎是被人下了慢性藥,也正是因為這些藥物的緣故,大小姐才會越來越癡傻。”
關於下藥這件事,柳氏頗費了一番心思,用量很是謹慎,是以從脈象上很難診斷出來,若非王太醫事先就知情,也無法說的這麽肯定。
“怎麽可能!”在皇上到來後始終沒怎麽說話的蘇清言連連搖頭,“大姐姐身為府中嫡長女,自幼就深得曾祖母喜歡,父親母親也看重的緊,有哪個不要命的敢給大姐姐下藥。”
“侯府中事,微臣無從得知,但從脈象上來看的確如此。”王太醫看了蘇清言一眼,恭敬道:“若貴嬪娘娘不信,大可以宣其他太醫來診脈求證。”
“宸王不是撥了太醫去照顧蘇小姐麽,都是怎麽當差的!”因著憤怒,皇帝眼眸中有星星火光閃爍,正待要繼續說什麽,卻見蘇秋漓扶著雯兒的手掙紮著站了起來,口中道:“皇上息怒,並非太醫們沒診斷出來,是臣女不想讓宸王殿下和皇上您擔心,才嚴令他們不許說的。”
縱觀整個定遠侯府,唯一有動機給她下瘋藥的人就是柳氏,這一點,隻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想到,蘇秋漓原本不想這麽快就捅到皇帝麵前,可既然蘇清言不知死活地想要找自己麻煩,那就讓她看看最終有麻煩的是誰好了。
蘇清言以為皇帝這會兒來暢揚宮隻是巧合,卻不知這一切早在蘇秋漓計劃之中,為的就是讓她這個根基還未穩的寵妃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你這丫頭真是胡鬧。”皇帝雖然是斥責的語氣,但那訓斥也不過如春風拂麵那般,帶著濃濃的關切,“身子不適就要抓緊時間調養治療,這般瞞著,豈不是耽誤了病情?”
蘇秋漓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判斷有了偏頗,總覺得說到最後一句時,皇帝語氣中竟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愧疚,但來不及細想,隻斟酌著回應道:“多謝皇上關心,太醫們說這樣劑量的餘毒,短時間內並沒有生命危險,至於暫時不治,是……”蘇秋漓抬頭看了皇帝一眼,再低下頭時,語氣中已帶有一絲哽咽,“病勢複雜,他們也不知如何來醫治,隻能多多翻閱醫書來找尋方法。”
“一群沒用的廢物!”想著未來某一刻,蘇秋漓有可能會因為體內的慢性毒而一命嗚呼,步上夏氏的後塵,皇帝的心就像被一隻莫名的大手抓住那般,鈍鈍的喘不過氣來,待再次緩過神,目光已是轉向王太醫,“你呢,別告訴朕你也束手無策。”
“微臣……”這些日子,王太醫雖然想到幾種還算可行的法子,但風險頗大,是以一時半會兒也不敢拿到皇帝麵前來講,隻跪下,“皇上放心,微臣必定竭盡所能,必會將蘇小姐體內的毒素解決掉。”
“記住你說的話,若有半分閃失,你這條命也不用要了。”
“是,微臣領旨。”王太醫再次磕了個頭,戰戰兢兢地退出正殿去了。
“你身子虛弱,需要好好將養,以後若非朕的旨意,任何人宣你進宮,都不必前來。”這次,連皇後都未有例外,可見皇帝對蘇秋漓的重視。
“皇上體恤,臣女感激不盡。”這般說著,蘇秋漓就要行禮,皇帝見狀,立刻讓近身內監扶住,不許她勞動身子。
見皇帝一門心思都放在蘇秋漓身上,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蘇清言心裏氣的發狠,她雖然知道這會兒開口並非好時機,但還是忍不住道:“皇上,如今已是午膳時分,想來您也餓了,臣妾讓膳房傳膳吧,咱們邊吃邊聊也好。”
“不必了。”皇帝不是傻子,怎麽會不清楚蘇秋漓為何帶傷進宮,又被教習嬤嬤逼著行那麽久的大禮,是以並不想看到蘇清言,隻淡淡道:“讓膳房把午膳送去勤政殿,宣梅妃來勤政殿侍膳,蘇大小姐也一並過去。”
皇帝此舉,明擺著是也遷怒於皇後了,而且考慮到隻有自己跟蘇秋漓兩個人用膳有所不便,所以才叫上梅妃,也算細致入微。
如此,蘇秋漓可以完全肯定,皇帝對自己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隻是如長輩關心孩子那般關心自己。
他跟夏氏,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
如果真是彼此相愛,那夏氏為何沒有入宮為妃?她在定遠侯府受到不公待遇時,皇帝為何沒有出麵為她討回公道?
這一切的一切,怎麽想都想不通。
梅妃得寵多年,原本就是個極其厲害的對手,這般去給皇帝侍膳,蘇秋漓再適時添上幾句好話,豈不是更加固寵?
那剛剛蒙寵的自己,豈不是更要遭到打壓了?
想到這些,蘇清言隻覺得焦頭爛額,早知道蘇秋漓那小賤人是個心眼子多的,她就不該這般倉促地把她宣進宮來,不過這也不能全怨自己,畢竟誰也想不到皇帝竟愛屋及烏到如此程度。
是的,在蘇清言看來,皇帝對蘇秋漓的好,全然是因為南宮宸的緣故,心裏對南宮宸的恨意,也更深了一層。
不過再怨再恨,她也萬萬不敢宣之於口,隻能咬牙維持住得體的笑容,將皇帝和蘇秋漓送到暢揚宮門外,目送二人一前一後乘著轎輦離開。
陰沉著臉回到內殿,蘇清言緩緩鬆開一直緊緊攥著的拳頭,才發現手心已經被尖銳的指甲劃透了,正往外滲著血珠,見狀,貼身宮女立刻取了藥箱過來,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娘娘,奴婢幫您包紮一下傷口吧!”
“沒用的東西,都給本宮滾出去!”蘇清言狠狠一巴掌甩到那宮女臉上,把人打翻在地,麵色猙獰道:“皇上怎麽就偏偏這個時候過來了?一定是你們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通風報信,幫著蘇秋漓那個小賤人來作踐本宮,看本宮不把你們一個個都打發到辛者庫去!”
這般又大又罵,蘇清言尤不解氣,拂袖將桌上的茶壺茶盞統統掃到地上,又砸了兩個上好的瓷器擺件兒,方才踉蹌著一屁股跌坐在床榻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被打了耳光的大宮女冬兒不敢捂臉也不敢呼痛,隻膝行至蘇清言麵前,苦口婆心勸道:“娘娘可不能砸東西啊,這宮裏的消息傳的飛快,若讓梅妃雲妃幾個知道,還不知道要怎麽在皇上麵前編排您的不是,您才剛入宮,若這會兒就惹皇上不高興,以後的日子可是要難過了。”
冬兒說的這些蘇清言如何不知,隻是人在氣頭上哪裏能忍得住,這會兒發泄了一通,人也漸漸冷靜下來,“讓她們把這些東西收拾了,要是誰敢出去胡說半句,本宮拔了她的舌頭!”
聽到這話,幾個丫鬟連聲答著不敢,連忙手腳麻利地收拾了碎瓷片出去,見蘇清言情緒稍稍穩定些,冬兒再次開口道:“主子不必憂心,皇上隻不過一時生氣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也不知道皇上怎麽回事,竟對那小賤人如此上心。”蘇清言沒有心情用午膳,悶在寢殿裏也是難受,索性讓冬兒重新替她更衣梳妝,去鳳棲宮向皇後請安。
進到內殿時,皇後正在用膳,見蘇秋漓上前請安,頭也不抬道:“怎麽,現在想起本宮了?”
聽到這話,蘇清言就知道皇後已經了解到適才在鳳棲宮發生的一切,頭皮不由一陣發麻,連忙再次跪下,“臣妾愚鈍自作主張,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該死的,已經讓皇帝不悅,若再得罪了皇後,後果不堪設想。
柳皇後隻自顧自吃著飯,並未立刻回應,隻到蘇清言跪的膝蓋生疼,方才淡淡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