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下馬威
蘇賢微微一愣，客氣問道：“公公，可是貴嬪娘娘有什麽吩咐？”
“貴嬪娘娘初初入宮，難免感覺孤獨，所以特意向皇上求了恩旨，宣蘇大小姐進宮敘舊解悶兒。”那內監明白蘇秋漓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人，是以態度比對蘇賢和柳氏還要恭謹些，“請蘇大小姐準備準備，隨奴才進宮吧！”
原以為怎麽也該等上幾天，沒想到蘇清言竟這般沉不住氣，連冊封禮還沒行，就先惦記著耍威風。
也是，好不容易才揚眉吐氣，自然迫不及待。
蘇秋漓唇角嚼著一絲得體的笑容，淡淡道：“貴嬪娘娘大喜，本小姐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當麵向娘娘道賀，勞煩公公稍等片刻，本小姐去準備幾樣娘娘喜歡吃的小食帶著。”
“大小姐跟貴嬪娘娘姐妹情深，實在讓奴才感動。”內監識趣地退到一邊，恭敬地躬身目送蘇秋漓離開。
他在宮裏當了半輩子的宣旨太監，像蘇清言這般因著皇帝一時之幸春風得意的女人，見了不知道有多少，君恩無常，許多機智謹慎的女人尚無法聖寵不衰，像蘇清言這般根基未穩就想著顯擺的，更沒有多少氣數可言，所以相比於巴結蘇清言，他更願意將更大的砝碼放在看似隨和柔順卻聰慧縝密的蘇秋漓身上，而且還能順便賣南宮宸一個麵子。
好在柳氏並未被得意衝昏頭腦，相反，蘇秋漓越是表現的謙和柔順，她心裏就越是不安，稍稍想了想，向蘇賢道：“老爺，妾身想回去給貴嬪娘娘準備些東西，先行告退了。”
待蘇賢點頭，柳氏帶著陳嬤嬤快步走出主院，見蘇秋漓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巷子盡頭，又急急向前追去，揚聲道：“大小姐請留步。”
聞言，蘇秋漓停了腳步，緩緩轉身，“不知母親有什麽吩咐？”
見蘇秋漓刻意咬重了“母親”二字，柳氏似笑非笑道：“幾個月沒聽到大小姐喚本夫人母親了，乍然聽來，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母親福澤深厚，自然是後福無窮。”蘇秋漓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二妹妹能入的了皇上的眼，乃是母親教導有方，待妹妹來日晉得貴妃，母親便可受封正二品府夫人的誥命，那才是真正風光無限呢。”
蘇秋漓滿麵含笑，說的更是一等一的吉祥話兒，然而越是如此，柳氏心裏就越是不安，緊盯著蘇秋漓，冷冷道：“你又想做什麽？”
“母親這話是什麽意思，漓兒怎麽聽不懂？”蘇秋漓眉心微蹙，一臉茫然，“作為長姐，漓兒自然是要向二妹妹道賀的，難道母親覺得有什麽不妥？”
“這裏又沒有外人，你又何必裝模作樣？”柳氏到底按捺不住，直接把話挑明了，“言兒成為宮妃，代表的是定遠侯府的臉麵，你若敢使什麽陰招來算計言兒，別說老爺，就連老太君也不會輕饒了你，你最好想清楚了。”
“漓兒隻是個小小弱女子罷了，如何懂得那些個齷齪手段？”蘇秋漓仿佛不敢置信似地搖了搖頭，隨後向前一步，附在柳氏耳邊輕聲道：“奉勸母親一句，您還是不要這麽緊張的好，這要落在旁人眼裏，還以為您做了多少虧心事兒，才這般害怕被報複呢。”
蘇秋漓的話讓柳氏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冷言道：“你說什麽！”
“我能說什麽呢，自然是恭喜母親雙喜臨門。”蘇秋漓幽幽轉著腕上的翠玉鐲子，“母親有沒有什麽話讓漓兒轉達給二妹妹？”
“不必了。”柳氏心裏有種沒來由的憤懣和慌亂，麵上卻繼續強撐著，“你最好別打什麽歪主意，否則本夫人就算賠上一切，也一定會讓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見蘇秋漓似笑非笑地望著柳氏拂袖而去的背影，雯兒小聲道：“會咬人的狗不叫，她這般叫囂著放狠話，不過是色厲內荏的草包罷了，小姐可不值得跟這種人生氣。”
“最近進步不少，連色厲內荏這種成語都會用了。”蘇秋漓伸出大拇指給雯兒比了個讚，一邊往回走一邊吩咐道：“回頭你去跟陳姨娘說一聲，讓她這段時間稍稍隱忍著，別跟柳氏鬧將到台麵上來。”
柳氏複了平妻之位，接下來必然會想辦法奪回掌家之權，但這幾個月陳氏將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條，突兀地來奪權並非上策，所以她一定會想些歪招去激著陳氏犯錯，若陳氏心浮氣躁沉不下心來，必會遭了她的算計，直接給扣個不敬主母的罪名。
“那奴婢現在就去。”雯兒答應一聲，調轉方向朝陳氏的閣院去了。
說是讓宣旨內監稍後片刻，但蘇秋漓並未加快速度，隻慢悠悠更衣打扮，又去小廚房挑了一盤綠豆糕並一盤桂花涼糕裝盒帶著，待進到皇宮時，已近午膳時分了。
蘇清言所居的暢揚宮屬於東六宮，跟多年恩寵不衰的梅妃所居的暢春宮比鄰，前後各五間正殿，十分寬敞華麗。
宮人在大門口停了轎輦，立刻有侍女上前侍奉蘇秋漓下轎，含笑道：“蘇大小姐可算來了，讓娘娘好等呢。”
聽到這樣明顯的指責話語，雯兒忍不住微微變了臉色，蘇秋漓倒是不以為然，隻淡淡道：“母親擔心貴嬪娘娘初入宮廷會不習慣，拉著本小姐囑咐了好一會兒話，讓本小姐務必轉告貴嬪娘娘，娘娘和母親母女連心，定能體諒。”
這般輕飄飄一句話，完完全全將遲到的原因推到柳氏身上，左右柳氏不在場，沒辦法當場戳穿。
那侍女見蘇秋漓並不“上道兒”，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得跳過此節，躬身道：“蘇小姐請吧。”
一路進了暢揚宮正廳，蘇秋漓並未見到蘇清言，幹坐了好一會兒，才有宮女慢騰騰奉了茶進來，垂首道：“貴嬪娘娘上午陪皇後及各宮娘娘敘話有些累了，在寢殿稍事歇息，還請蘇大小姐先用些點心，稍等片刻。”
說幾句話就累著了，鼻涕捏的不成？
蘇秋漓心裏不由冷笑，好大的下馬威，真以為自己拿她沒辦法麽？
“原來如此。”蘇秋漓伸手撥弄著精致的白瓷茶盞，唇角慢慢勾起一絲諱莫如深的笑容，“本小姐也許久沒進宮了，既然娘娘玉體違和，本小姐便先去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請安，晚些時候再過來拜見娘娘。”
那宮女沒想到蘇秋漓竟這般不知好歹，一時愣住了，眼看著蘇秋漓妙曼的身影從自己麵前走過，方才後知後覺地追上去攔，“蘇大小姐，這個時辰皇上跟皇後娘娘就該用午膳了，您這般沒有通稟就貿然前去，似乎也不太合適。”
蘇清言到底是真累了，還是故意刁難蘇秋漓，那宮女心裏明鏡兒似得，若是任由蘇秋漓走了，自己必然要受一頓嚴重的責罰。
這位主子的手段，她們可都是領教過的，萬萬吃罪不起。
“不合適麽？”蘇秋漓很是茫然地看著那宮女，微微蹙眉道：“能為皇上皇後侍膳是天大的福氣，旁人碰都碰不上呢，若實在不湊巧，本小姐去梅妃娘娘宮裏坐坐也是好的，左右也不遠。”
這般說著，靈活地閃了個身，便繞過那宮女，邁出正殿大門了。
“蘇大小姐！”情急之下，那宮女也顧不上什麽失禮不失禮的，一個健步追出去再次擋在蘇秋漓麵前，用近乎於哀求的語氣急急道：“大小姐請留步，且容奴婢去寢殿瞧瞧貴嬪娘娘是否醒了。”
見蘇秋漓默認，宮女片刻也不敢耽擱，一路小跑朝後殿去了，蘇清言當然沒有睡著，隻是半躺在貴妃榻上讓宮女為其揉肩捶腿，雙手則浸泡於牛奶之中，以此來使肌膚嬌嫩。
聽到宮女的回稟，蘇清言豁的一下直起身子，將瓷盆裏的牛奶盡數潑到那宮女臉上，低聲斥道：“沒用的東西，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蘇清言發怒，那宮女連躲避也不敢躲避，隻噗通跪到地上，連連磕頭，“都是奴婢的錯，還請娘娘息怒！”
“滾下去。”蘇清言再次冷言嗬斥，待那宮女如臨大赦般連滾帶爬出門後，方才不耐煩道：“替本宮更衣。”
蘇秋漓這小賤人還真是矯情，竟敢抬出皇帝來壓自己，她倒要看看，一會兒她敢不敢不給自己這個未來的庶母行禮。
待蘇清言收拾妥當來到正殿，已是一盞茶之後了，看著被十幾個宮女簇擁著走上前來的蘇清言，蘇秋漓隻覺得可笑，但到底忍耐住，主動站起身來，行禮道：“臣女蘇秋漓給景貴嬪娘娘請安。”
說是行禮，不過就是點了點頭，連膝蓋都沒有彎曲一下。
見狀，蘇清言不由怒火中燒，然而終究不好立刻發作，便按捺下來，親親熱熱地拉過蘇秋漓的手，“都是宮人不懂事，見本宮睡著也不叫醒，倒讓大姐姐等了這麽久。”
叫醒？
誰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