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悉
柳丞相病勢未有好轉，柳氏自然要留在丞相府多多侍奉，回到定遠侯府已是黃昏時分，待其一臉疲憊地回到錦繡閣，卻見陳嬤嬤屏退左右，喜氣洋溢地開口道：“奴婢恭喜夫人，夫人大喜！”
柳氏如今身份尷尬，無論柳尚書還是衛氏，都懶得多搭理她，如今心裏正堵得慌，便有些不耐煩地反問，“有什麽好喜的？”
左右蘇賢不可能突然下令恢複她平妻的身份，至於其他的，又有什麽用？
陳嬤嬤見柳氏這般意誌消沉，也不敢再賣什麽關子，趕緊回道：“剛剛皇後娘娘宮裏的人傳話過來，說二小姐被皇上寵幸封了貴人，隻要二小姐受皇上寵愛，您還擔心沒有出頭之日麽？”
安排蘇清言進宮之事，柳皇後決定的突然，之前並未流露出半分口風，柳氏不由愣住了，連手中的茶盞也端不穩，“真的？”
“皇後娘娘遞來的消息，自然是千真萬確。”陳嬤嬤一邊掏出絲帕為柳氏擦拭不小心濺到身上的茶水，一邊笑盈盈道：“雖然主位之下的尋常嬪妃沒有得聖旨宣於母家的殊榮，但這也是遲早的事，夫人盡管安心就是。”
“好，真是好！”以柳氏心高氣傲的性子，自然不會將小小正六品貴人位份看在眼裏，可正如陳嬤嬤所言，邁進宮門隻是個開始，隻要蘇清言得寵，她再次揚眉吐氣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這樣的好消息，將柳氏心裏的陰霾橫掃一空，滿麵含笑地繼續問道：“老爺知道了麽？”
“這樣大的事，老爺和老太君自然都是知道了的，就在您回來之前，老太君還傳過話來，說要給二小姐準備些嫁妝送入宮中，也是咱們定遠侯府的臉麵。”陳嬤嬤稍稍停頓，冷哼道：“如今咱們二小姐成了嬪妃，雖然隻是庶母，卻生生比大小姐高出一個輩分，諒她也不敢再找您的麻煩。”
這一次，柳氏難得沒被得意衝昏頭腦，隻見她抬頭瞥了陳嬤嬤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小賤人刁滑的很，之前幾次三番在她手裏吃虧，可不能貿然出手，再著了她的道兒。”
對於蘇秋漓，必須要想出一個萬全的計策一擊即中，否則，便不能輕易動手，這一點，今日從丞相府回來後，柳氏便更加確定。
“夫人說的是。”陳嬤嬤點點頭，又提醒道：“如今快到晚膳時辰了，夫人不如借此機會去向老爺道喜，老爺必然高興。”
“也好，替本夫人梳妝更衣吧。”說這話時，柳氏心底不由湧出幾分酸楚，因著此前多番變故及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妾，蘇賢對她的寵愛大不如前，仔細算著，已有近兩個月沒在她閣中過夜，趁著言兒爭氣，她必須要想辦法重新奪回些寵愛才行。
許是想到柳氏會來，蘇賢並未召其他妾侍去主院侍膳，兩人邊吃邊聊倒也和諧，不過就蘇賢而言，還是更傾向於蘇清言能入東宮侍奉太子，所以並未太高興，隻讓柳氏囑咐蘇清言要低調行事，萬不可因寵而失了分寸。
柳氏親自為蘇賢斟了杯酒，溫柔笑道：“老爺放心，言兒是懂事孩子，自然曉得以咱們定遠侯府的將來為重。”
“嗯。”蘇賢輕輕拍了拍柳氏的手，正想著要她今夜留在主院侍奉，然而當目光落在對方那張雖然打了厚厚的粉，卻依舊能看到明顯蒼老痕跡的臉上，這個念頭便斷了個幹幹淨淨，隻有些敷衍地關切了一句，“你今日歸寧勞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本侯得空的時候，會多去看你。”
柳氏顯然沒想到蘇賢連這點情麵都不給，一顆熱忱的心如鉛球般直直沉了下去，可偏偏連抱怨的話都無從說起，隻咬緊牙關，勉強撐著麵上的笑容，屈膝行禮道：“老爺早些休息，妾身先告辭了。”
蘇清言被封為貴人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定遠侯府，清頤院不是與世隔絕的地方，自然也早早知道了，隻是那會兒蘇秋漓已經午休，等她睡醒了起來，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小姐您是不知道，據說二姨娘從主院出來的時候，氣的臉都發青了，偏偏還要做出一副無事人的樣子，真是笑死了。”雯兒一邊替蘇秋漓夾菜，一邊繪聲繪色地說著，高興的連眉毛都一顫一顫的。
倒不是她喜歡看笑話，怪隻能怪柳氏做了太多惡事，如今別說失寵，就算有再淒慘百倍的遭遇，雯兒也同情不起來。
“色衰愛弛，是女人逃不開的命數。”蘇秋漓倒不關心柳氏難過與否，隻淡淡一笑，“二妹妹倒真是個有本事的，讓人刮目相看呢。”
“什麽本事，還不是靠那張狐媚子似的臉。”雯兒頗有些不屑地輕嗤一聲，憤憤不平，“皇上也真是的，之前明明那樣厭惡她，還親自下旨處罰過的，一轉眼卻又把她納為嬪妃了，若她哪天升到主位，小姐以後，進宮，豈不是還要給她行禮？”
一想起蘇清言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雯兒就覺得惡心不已。
“何必等到以後，要我看，這一天馬上就到來了。”蘇秋漓十分清楚蘇清言最恨的就是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人上人”，在身份上壓自己一頭，自然要好好顯擺顯擺。
所以，三天之內，蘇清言必定會宣自己入宮覲見。
“小姐，您不會真想進宮去見她吧？”雯兒每個毛孔都透著拒絕，擰眉想了想，又補充道：“奴婢記得梅妃娘娘向來跟皇後不和，皇後這般堂而皇之地扶持蘇清言爭寵，梅妃必然不滿，小姐不如先去向梅妃請安。”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多“聯絡聯絡感情”總沒有錯。
“也好。”蘇秋漓點點頭，欣然接受了雯兒的提議，突然話鋒一轉，“聽說晴雨公主剛進到吐蕃王宮，就重病不起了？”
這個話題轉的太過突兀，雯兒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點頭道：“那位吐蕃新王強勢傲慢，之所以向天朝求娶王妃，不過是為了暫時穩定住局麵罷了，若晴雨公主是個好的，或許還能多活幾年，就那般殘花敗柳的樣子，沒以暴斃為由把她扔在路上就不錯了。”
“留她到吐蕃，自有留她的用處。”蘇秋漓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等著瞧吧，再過個一年半載，吐蕃王就該來求娶新王妃了。”
雖然求親之時，吐蕃王按著規矩送來了許多聘禮，但朝廷為了維護天朝上邦的顏麵，也為了彌補對遠嫁女子背井離鄉的虧欠，往往會陪嫁遠超聘禮數目的嫁妝，這些嫁妝不僅包括金銀珠寶，還包括糧食種子，工人匠人等等，對於吐蕃這種生產力落後的地區來說，公主陪嫁這些嫁妝至關重要，所以，就算晴雨公主有千般不是，吐蕃王也絕不會讓她死在路上。
聽到迎娶新王妃還能再得一次嫁妝，雯兒忍不住撇嘴，“合著咱們一番籌謀，倒是便宜他了，真是個貪得無厭的。”
“嗯，這詞用的好。”蘇秋漓笑笑，不再理會旁的。
以她對蘇清言的了解，對方的手段可遠遠不會止於貴人之位，隨著她的高升，柳氏複平妻之位也在情理之中，且先讓她們得意一陣兒，畢竟人隻有得意了，才會忘形地露出更多破綻。
“小姐，您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麽？”臨睡前，雯兒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追問了一句。
“擔心向蘇清言行禮，還是擔心她在皇上麵前搬弄是非？”
“奴婢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她會對小姐不利。”
翡兒被派去農莊處理事情，想著雯兒回房間也是一個人，蘇秋漓索性把她留在身邊陪著，然而雯兒死活不肯跟蘇秋漓同臥一榻，堅持搬了被褥在床下木板上打了地鋪。
“如今她剛得寵，如果這會兒去針對她，無論明裏暗裏，都會引得皇上不悅，倒不如靜觀其變。”
若想除掉蘇清言，有千萬種法子，根本不用等到現在，但還是那句話，留著她自有留著的用處，不必急於一時三刻。
而且，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蘇清言為了能夠固寵，必然會悄悄給皇帝吃什麽不該吃的東西，待時機成熟，隻這一條，就夠她下半輩子在冷宮裏過了。
夜，緩緩而過。
第二天一大早，蘇清言晉為貴嬪的旨意便宣了來，以至於蘇秋漓的懶覺計劃再一次泡湯，被雯兒從被窩裏揪起來梳妝打扮，然後隨蘇賢等人一起去正廳接旨。
蘇清言得晉貴嬪，柳氏母以女貴，也徹底轉運重複平妻之位，可謂一掃這幾個月的頹勢，再次炙手可熱，春風得意起來。
“侯爺，二夫人大喜。”宣紙太監臉上掛滿了恭維的笑意。
“辛苦公公了。”蘇賢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送上兩個成色十足的金錠，那公公收了賞金，自是高興不已，又說了好一會兒恭維話，方才輕輕一拍腦門，“瞧咱家這記性，差點誤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