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探病
見身側已沒了皇帝的身影,蘇清言不免有些著慌,忍著身上的酸痛穿戴整齊,正要喊宮人,卻見素秋輕手輕腳地端著一個放著衣衫首飾的托盤進來。
見蘇清言醒了,素秋滿麵含笑地屈膝行了禮,“奴婢恭喜蘇貴人,貴人大喜。”
貴人?
宮中嬪妃分為九等十八階,所謂貴人,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正六品,連個像樣的宮殿都分不到,蘇清言原想著以自己的容貌家世加上皇後引薦,怎麽也該封個一宮主位的正三品貴嬪,卻沒想到還是要跟那些個選秀入宮的女子一樣,從低位分開始熬著。
見蘇清言神色不愉,素秋放緩了語氣小聲安慰道:“奴婢知道貴人的位份低了些,但皇上這麽做也是為了不違背祖製,畢竟您如今還頂著庶出的身份,不過皇上已經賜了安華閣給您住,安華閣在太液池邊,景色最好不過,皇後娘娘特意吩咐內務府挑好東西去布置,定會讓您住的舒舒服服。”
這會兒,蘇清言已是明白過來,皇帝在皇後宮裏寵幸了蘇清言,冊位份的事必然是要跟皇後商議的,所以僅給自己貴人之位,多半是皇後的意思,為的就是讓她不要倚仗身份而想擺脫控製。
想控製她?
蘇清言心裏冷嗤不已,如今她羽翼未豐,就且先韜光養晦,小心敷衍著皇後,待來日寵冠六宮生下皇子,焉知坐到皇後之位上的不是自己?
很多時候,人生之所以有意思,就在於許多淪為棋子的人還在妄想著有朝一日變成執棋者,這樣上進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錯就錯在他們的能力遠遠配不上野心,最終所得到的,也不過是淪為棄子的結局。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眼下有那金燦燦的皇後寶座為目標,蘇清言心裏好受了許多,便也露出幾分笑容,“姑姑說的是,我是皇後娘娘的外甥女,若位分太高,難免讓宮中嬪妃非議,怪娘娘偏心,反倒損了娘娘清譽。”
“娘娘有娘娘的難處,貴人能體諒就好。”這般說著,素秋將手裏的托盤放到桌上,“這是皇後娘娘特意為貴人準備的衣服首飾,雖然不能越了規矩,但比著尋常貴人的用度要好上許多,奴婢侍奉您更衣梳妝吧!”
蘇清言明白自己如今已是皇帝的女人,不能出宮去了,便由著素秋為其打扮好,去前殿向皇後行叩拜大禮。
“換了宮裝,果然是不一樣了。”這些年,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女人在皇帝身邊來回來去,柳皇後早已波瀾不驚,並無半分嫉妒不悅,隻囑咐道:“進了宮隻是個開始,梅妃雲妃之流都不是好相與的,你要警惕機敏些,否則萬一落了她們的套,連本宮也不好救你。”
“多謝娘娘教誨,臣妾定會小心謹慎。”恭謹地答了一句,蘇清言又問道:“娘娘,臣妾得了位分,是不是應該去向皇上謝恩?”
她才剛承寵,必須要趁著新鮮勁兒把皇帝的心牢牢握住了,否則等明年選秀的新人進了宮,優勢就徹底沒了。
蘇清言這點小心思,柳皇後如何看不出來,隻微微一笑,“安華閣要等明日才能收拾好,本宮便向皇上提議,讓你今夜去勤政殿侍寢,也省得再另外安排臨時住處,晚些時候,自會有轎輦來接你。”
其實讓蘇清言暫居勤政殿是皇帝的意思,柳皇後如此說,不過是順水推舟,但無論如何,這個結果都讓蘇清言欣喜萬分,連忙再次起身行禮,不勝感激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體恤。”
“本宮能體恤的,不過是這些小事,至於其他的,還是要靠你自己。”說了好一會兒話,柳皇後神色有些疲憊,隻囑咐道:“時候不早了,先回去準備準備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是,臣妾告退。”
事實證明,蘇清言的確是有些手段的,也不知她跟皇帝說了什麽,再次侍寢後,第二天一早就由貴人晉封為貴嬪,皇上還親自擇了個景字為封號,是為景貴嬪,柳氏亦沾了女兒的光,複了定遠侯平妻之位。
身為主位,就有了居住一宮主殿的權利,是以蘇清言的住處亦由安華閣換成了暢揚宮,一時風光無限。
自蘇秋漓穿越而來,蘇清言就再也沒過過舒心日子,如今一朝揚眉吐氣,最先想到的自然也是蘇秋漓,是以立刻下了旨意,邀請蘇秋漓進宮敘話。
想著蘇秋漓在她麵前做低伏小行禮的模樣,蘇清言心裏就覺得無比痛快,那個小賤人不是仗著宸王撐腰有恃無恐麽,如今就讓她知道知道什麽叫胳膊擰不過大腿!
當然,這會兒的蘇秋漓還不知道自家妹妹‘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好消息,在柳皇後扶持蘇清言爬上龍床的時候,蘇秋漓跟柳氏一行人亦來到丞相府,按說蘇秋漓隻是個晚輩,隻需跟其身份齊平的柳依依出來迎接便可,但為了表示重視,柳尚書夫人衛氏也陪女兒侯在大門口。
看到衛氏,就不得不提她的丈夫柳方誌,柳方誌是柳丞相唯一的嫡子,自幼嚴加教導,成為工部尚書後也是‘兢兢業業’,為人正派口碑極佳,可這都是表麵上的,工部管著朝廷大大小小的工程,什麽修橋修路建堤壩的,哪一項工程中所能抽取的銀子也不在少數,而且隻要賬目做好了就神不知鬼不覺,很難讓人抓住痛腳,難怪柳丞相當初為兒子選了這麽個官職,實在是老奸巨猾的很。
來不及想太多,人已經到了丞相府正門,見馬車停下,衛氏忙招呼下人拿了椅子來扶蘇秋漓下車,自己也跟了上來,語氣甚是親近溫和,“蘇小姐仔細著些。”
“舅母親自相迎,漓兒實在愧不敢當。”蘇秋漓就著雯兒的手下了馬車,規規矩矩向衛氏行了個晚輩見長輩的禮,隨後又含笑看向柳依依,“原本早就該來看姐姐的,沒想到一來二去耽誤了這麽久,姐姐不要怪罪我言而無信才好。”
“瞧妹妹說的,我哪裏就那麽不體諒人了。”柳依依親昵地挽過蘇秋漓的手,微微歎息一聲,“聽說定遠侯府有人染了瘟疫,我擔心的不得了,還好妹妹無事。”
“蘇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自會無事的。”衛氏這般說了一句,方才將目光轉到蘇秋漓身後的柳氏身上,不等其開口,柳氏已是先一步行禮道:“給嫂嫂請安。”
“起來吧。”衛氏對柳氏並不熱絡,隻是簡單維持著在外人跟前的麵子,就連柳依依也隻是草草點了點頭,並無半分親近。
蘇秋漓稍稍一想,心下已是了然,嫡庶尊卑猶如天壤之別,正嫡出身的衛氏看不上這個庶出的小姑子也在情理之中,若不是柳氏還有幾分用處,這會兒更不知是何光景了,也難怪許多人不惜鋌而走險,壞事做盡,也要博一個正妻的名分。
幾人前前後後,進了大門,見衛氏不曾主動提及柳丞相遇刺之事,蘇秋漓隻得自己開口,“舅母,聽二姨娘說外祖父身體微恙,不知現下有沒有好些?”
其實柳氏如今已降為妾室,蘇秋漓身為嫡女,稱呼妾室的親人為‘外祖母’‘舅母’並不符合規矩,但柳家勢力本不同尋常,如此著意拉近些距離,不僅不算做低伏小,反而還會讓人覺得懂禮數。
聽到蘇秋漓的話,衛氏臉上並沒有多少情緒波動,隻淡淡笑道:“還好府中侍衛發生的及時,老爺隻是胳膊受了點輕傷,並未傷及要害,不過老人家年紀大了,這番驚嚇著實不小,少不得要好好調養。”
“哪裏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賊人,竟敢在丞相府造次,可要扭送京兆尹府嚴加懲治。”這般說著,蘇秋漓還是氣不過,又補充道:“不,應該仔細審問,把幕後指使揪出來,免得以後再有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發生。”
“哎。”
衛氏幽幽歎息一聲,柳依依已是先一步搶答道:“那賊人武功極高,溜的無影無蹤,侍衛們連他的麵容都沒有看清楚,根本無從查找。”
“竟會如此,那以後豈不是……”蘇秋漓仿佛意識到自己言行失當,連忙止了話頭,轉而道:“有勞舅母和姐姐帶我去給外祖父問安吧。”
“原本是該如此的。”柳依依稍稍停頓一下,“隻是太子殿下聽聞祖父遇刺,小半個時辰前就帶著一位崔神醫進府為祖父診治,這會兒正在主院。”說罷,有些為難地看了蘇秋漓一眼。
坊間有著不成文的說法,隻要有了婚約的女子便不可以隨意見其他未婚男子,蘇秋漓已被皇上指婚,這般跟南宮麟見麵,多少有些不妥。
其實這個說法也隻是坊間習俗,皇族權貴之間並無一定要遵守的規矩,否則蘇秋漓之前也不可能獲邀參加寧親王的送別宮宴,所以,柳依依這會兒說起,不過是不想讓蘇秋漓跟南宮麟打照麵,或者說,跟崔白打照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