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子蠱
高官貴族雖然有成群的妻妾,隨時可以侍奉的通房丫鬟和官妓更是數不勝數,然而總有那些個喜好特殊,或者想要尋些新鮮刺激的,所謂男傭,就是為了伺候他們而存在的。
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心理上總會有不同程度的扭曲,所以,這些男傭的下場往往比妓,女還要慘,被折磨而死再正常不過,南宮宸把慕寒從那深不見底的火坑裏救出來,說句恩同再造著實不為過。
“你會易容術?”世間並非沒有相似之人,可相比於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巧合,蘇秋漓更相信慕寒是在模仿自己。
“回王妃的話,屬下當年往京城逃難的路上,曾跟過一個戲班,後來戲班發生內訌,就把屬下趕了出來,那個戲班班主非常擅長化妝易容,屬下偷偷看了幾次,所以懂得一些。”
“隻看了幾次,就能把別人壓箱底兒的吃飯手藝學會,可見你的聰慧遠超常人。”蘇秋漓唇角不知不覺多了幾分笑意,又問道:“你可懂得醫術?”
“王妃盛讚,屬下愧不敢當。”慕寒謙遜地再次行了個禮,方才繼續道:“原是不會的,三個月前王爺讓王太醫尋了幾本醫術給屬下看,現下稍稍懂得一點皮毛。”
三個多月前?
那不是自己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麽?
難道那會兒南宮宸就預料到自己有一天會分身乏術,早早預備了替身?
別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最多也不過算到五步,可南宮宸竟然能算十步,甚至十五步二十步,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彪悍實力?
“知道你非常崇拜本王,不用表現的那麽明顯。”蘇秋漓驚愕到懷疑的模樣大大滿足了南宮宸那顆傲嬌心,隻不以為意地懶懶補充道:“以後他就是你的影子了,得空多教導著些,別等哪天出什麽紕漏,來丟本王的人。”
“殿下英明神武睿智無雙,就算借臣女一百個膽子,也斷然不敢給您光輝偉大的形象抹黑。”為了表明自己這番話完全是發自內心,絕無吹捧拍馬屁之嫌,蘇秋漓特意露出一抹相當真摯的愉悅笑容,隨後才將目光轉到慕寒身上,“還不快給王爺磕個頭,多謝他這些年來的照拂。”
“什麽意思?”南宮宸臉上剛剛泛起的笑容,如同寒冬臘月的冰花,瞬間被凝固住,隻覺得冷意滲人。
“殿下剛剛親口說的話,這麽快就忘記了?”蘇秋漓心裏很是愉悅,麵上卻仿佛茫然極了,“您說慕寒是臣女的影子,這影子自然是屬於主人的,不是麽?”
雖然才第一次見麵,但蘇秋漓確定慕寒的本事遠遠不止於此,以後定能派上大用,這樣的人才,當然要早早收到自己名下。
對於蘇秋漓‘強詞奪理’的話,南宮宸一時竟無言以對,趁著這短暫的空隙,蘇秋漓趁熱打鐵,連忙起身屈了屈膝,“多謝殿下割愛,臣女感激不盡。”
左右眼前這兩位主子早晚都是一家,而且就形勢來看,蘇秋漓明顯處於絕對優勢,便乖覺地依著吩咐朝南宮宸行了禮。
南宮宸氣笑了,忍不住冷嗤,“好,很好。”
“殿下一手調教出來的人,自是不會差了。”捋虎須總要有個度,蘇秋漓可不想把南宮宸惹到炸毛,隻見好就收,“忙碌一天實在太累了,若殿下沒有別的事,臣女就先告辭了。”
柳皇後跟前她自是不便出麵的,在南宮麟未想到萬全的法子讓她接近南宮宸之前,必不會經常召見她,這幾天有慕寒頂著,想來也出不了什麽茬子。
倒是該好好準備,去會會柳丞相那個老狐狸了。
至於南宮宸的病症?她自有法子尋到把脈機會,反正日子長著呢,著什麽急?
當然,作為打探敵情的回報,蘇秋漓非常自覺地把桌上剩下的大紅袍帶走了,要知道這母樹大紅袍在現代可是有錢都喝不到的,平白得了這麽個好機會,自然是有多少拿多少。
若換在往常,南宮宸自不會讓蘇秋漓這般走了,可今天卻是巴不得她早早離開,因為但凡再多待上一小會兒,就會被看出端倪。
他的身子,的確很不好。
送走蘇秋漓,南宮宸以最快速度回到宸王府,才進書房,整個人便如同虛脫那般站也站不住,對這種情形,乘風是見慣了的,眼疾手快地扶南宮宸進入書架後的暗格,將其安置在床上,方才緊張道;“主子,您怎麽樣了?”
最近幾次病症發作的時間越來越久,所承受的痛苦亦是越來越大,速風急的整顆心都擰成一團,偏偏什麽忙也幫不上。
“出去吧,沒有……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進來。”南宮宸這般要強性子,絕不能容許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窘迫的一麵,哪怕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例外。
“主子……”乘風眉頭緊蹙又鬆開,反複幾次,還是咬牙開口道:“主子,您何不讓王妃娘娘診一下脈,王妃連瘟疫那樣的頑疾都能醫治,可見醫術高超,就算一時治不好您的病症,起碼也能減輕些苦楚。”
“我這不是病,是蠱蟲。”因著身體中時不時傳來的劇烈疼痛,南宮宸的臉上半分血色也無,他實在沒有精力跟乘風多解釋什麽,隻低喝道:“出去!”
“是。”乘風答應一聲,連忙去了。
這一等便是足足兩個時辰,待南宮宸拖著疲憊的身軀從暗室裏出來時,渾身上下如同在水中浸泡過那般濕透,還好乘風一早準備好了水,立刻侍奉南宮宸沐浴。
待身體完全浸泡到冰冷的洗澡水中,南宮宸才覺得身上那種燒灼的感覺稍稍好了些,隻疲倦地閉目養神。
趁南宮宸沉默的功夫,乘風便繼續之前的話題,“主子,您這次又多耗了半個時辰,若繼續如此,下個月豈不是要更加……”
南宮宸再堅強也隻是個血肉之軀的凡人,人對痛苦是有承受極限的,在這樣月複一月的折磨中,隻怕是要折損陽壽。
“本王受的住。”南宮宸薄唇微啟,語氣被浴桶中冰冷的水染上了一層寒意,“不許在她麵前多嘴半句,否則,你也不用跟在本王身邊了。”
乘風跟在南宮宸身邊十餘年,最是了解這位主子說一不二的脾氣,若是尋常時候絕不敢反駁,可是如今太擔憂南宮宸的身體狀況,便也顧不得什麽僭越不僭越的,隻繼續道:“主子能瞞的了一時,也決不能一直隱瞞下去,如果這期間皇後出個什麽三長兩短,您就是真正的回天乏術了。”
“你說什麽?”
“您說您體內的不是毒,是蠱蟲,屬下雖然蠢笨,但苦思冥想了兩個時辰,也明白了些關竅。”見南宮宸並沒有打斷自己的話,乘風便壯著膽子繼續道:“之前咱們也不是沒懷疑過蠱蟲的存在,隻是一則王太醫他們醫術有限,根本無法辯駁,其二也實在找不到所謂的宿主,因為任誰也想不到皇後對自己這樣狠,竟不惜折損自身來養蠱,若母蠱隨著宿主死了,子蠱必然發作的厲害,到時候您要如何忍受這噬心之痛?”
南宮麟原以為自己的能力高明到足以瞞天過海,卻不成想這一切盡在皇後掌控之中。
其實有些人之所以會輸,並不是因為他過於蠢笨或是不夠狠毒,而是大多數人的狠毒隻是對著外人的,可極少部分人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也同樣狠。
柳皇後,顯然就是後者。
“蠱蟲本不是中原的東西,那丫頭說的法子也隻是書中所見,並不曾有人真正嚐試過,就算能把蠱蟲引出來,又有誰能保證它會乖乖浸在毒血裏?”
蠱蟲身形小卻極是靈活陰狠,且無孔不入,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攻擊其他人,若是從自己身上出來,又趁人不防攻入蘇秋漓體內,那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所以,在沒有更穩妥的解決辦法之前,他絕不會把身中蠱蟲的事說出來,進而攪亂蘇秋漓的情緒。
十多年他都這麽過來了,這一時三刻的痛楚,哪怕增加了數倍,也遠遠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主子這是在擔心王妃娘娘。”直性子的乘風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問題的根本所在,忍不住勾唇調侃,“您一直說隻是把王妃當成棋子,實際上卻比誰都在意她是不是安好。”
在意一個人就該讓她知道,這般口是心非的,有什麽意思?
“誰說本王在意她了?”心底最隱晦的情緒被人如此直白地揭開來,南宮宸一時竟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隻能用惱羞成怒來掩飾,“你現在越發越放肆了,連本王的事都敢議論,可是想讓本王把你扔去西北吹風?”
西北那荒涼地,乘風隻需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當下垂手道:“屬下不敢。”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才不要吃眼前虧呢。
可是……嘴長在他身上,要不要偷偷告訴蘇秋漓,可由不得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