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染病
“你們都下去吧！”
蘇冰清將侍奉的丫鬟遣出去，親自幫薛玉凝擦拭身子，又取了幹淨衣服換上，這才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勸慰道：“你早早吃了那藥丸，不會有事的。”
“母親……”薛玉凝隻覺得渾身冰涼，手腳都在忍不住發抖，猛得灌了口熱茶才覺得好些，抬眸道：“聽說城外的瘟疫已經蔓延開來，皇上下了旨意，這些日子京城隻許出不許進。”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快。”蘇冰清明顯有些失望，“隻盼著這疫症的潛伏期能更強些，否則若有宮娥內監什麽的先一步染病，送別宴能否如期舉行，也不好說了。”
“那咱們的計劃豈不是要折掉一半？”薛玉凝光潔的額頭因愁緒而皺成一個小小的“川”字，待仔細回憶一番後，有些不太肯定地開口道：“母親，你說蘇秋漓會不會是有所察覺了，否則她怎麽就偏偏弄了個要幾人在一起撈東西吃的鍋子，還接連給女兒夾菜？”
“應該不會，若她有所察覺，怎麽還會穿那件衣服呢？”蘇冰清想也沒想就搖搖頭，隻握一握薛玉凝的手，“母親已經讓人悄悄去煎藥了，喝了藥睡一覺，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見蘇冰清說的肯定，薛玉凝緊張的心稍稍踏實了些，乖乖點點頭，隨後冷哼道：“那個蘇清言實在囂張的很，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母親可要幫女兒想想法子，否則讓她成了太子側妃，想想都覺得礙眼的很！”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蘇冰清到底比薛玉凝多活了近二十年，又是不受重視的庶女出身，看問題自然更通透些，“蘇清言能不能進東宮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但隻要你牢牢握住太子殿下的心，她便翻騰不起什麽浪花來。”
首先，蘇清言是柳皇後的近親，柳皇後即便不悅也不會太薄待於她，其次，為了給定遠侯府多添一份助力，蘇老太君自然要促成此事，這一點，她從始至終都非常清楚，若不是因著蘇秋漓突然痊愈而生了變故，隻怕淪落成側妃的便是薛玉凝了。
“女兒就是看不上她那自以為是的模樣，當真愚蠢的很。”
“女人麽，愚蠢自有愚蠢的好處。”蘇冰清並未如薛玉凝那般輕視蘇清言，隻囑咐道：“以後見了她，不必要在言語上掙個高低，還怕沒有來日麽。”
她跟柳氏之間有著不少秘密，還遠遠沒到要撕破臉的地步。
薛玉凝見母親說的嚴肅，乖巧地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蘇冰清囑咐薛玉凝的時候，翡兒亦帶了消息回來，“小姐，奴婢仔細打聽過了，宋策的確跟紅袖招的小蝶兩情相悅，已經有一年多了，那小蝶十三歲就被賣到紅袖招，這幾年原是攢夠了贖身的錢，但老鴇不舍得放了這棵搖錢樹，便獅子大開口，又生生加了五千兩，宋策應該是走投無路，才借著戍守之便，偷了府庫的銀子。”
蘇秋漓微微頷首，“你可把宋策的情況跟她說了？”
古話說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更何況是漂泊如浮萍般的情人？
能在這時候不離不棄的，才算真正值得。
“說了說了。”翡兒的聲音中滿是愉悅，感歎道：“那宋策雖然做事糊塗，看人的眼光倒是好的很，小蝶聽說他因偷銀子被杖責，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立馬將她這些年攢下的財物全部取了出來，求我在小姐麵前幫宋策求情，還說若這些東西不夠，之後還會再送來。”
“這麽說來，倒是個有情有義的。”蘇秋漓隻覺得稍稍欣慰些，含笑看向翡兒，“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去辦？”
“小姐又考奴婢呢。”翡兒噗嗤笑出聲來，徐徐道來，“小姐自是有足夠的錢財替小蝶贖身，然而小姐被賣入紅袖招多年，老鴇從她身上賺來的黑心錢隻怕數都數不過來，斷斷不能白白便宜她再撈一筆。”
蘇秋漓聽得這話，便知翡兒比之前又長進了許多，唇角的笑意不由更濃，“所以呢？”
“因著城郊瘟疫，如今京城人心惶惶，小姐索性賜兩片高熱藥給小蝶，偽造成她身患瘟疫的假象，到時候老鴇害怕，定會直接讓人把她扔出來。”見蘇秋漓笑而不語，她又補充道：“老爺正在氣頭上，必不會輕饒了宋策，索性也用這個法子，如此，這對苦命鴛鴦也算能團聚了。”
蘇秋漓見翡兒的想法跟自己完全不謀而合，心下更是欣慰，點頭道：“誰想的辦法誰就去辦吧。”
宋策戍守府庫多年，定然會知道許多秘事，把他留在身邊，關鍵時候很可能會派上用場，左右農莊裏也缺人，順手把這對苦命鴛鴦搭救出來，也不算難事。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會辦好的。”這般說著，翡兒抿了抿唇，稍稍糾結片刻方才繼續開口，“小姐，恕奴婢直言，您懂醫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這般去救治瘟疫病患，豈不是違背初衷？”
“醫者仁心，見病患不去救治，實在有違人道。”雖然重活一世，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對蘇秋漓來說，最適合自己的角色始終是醫者。
治病救人是她的義務，更是她的使命。
至於身份，她何時說過要用真實身份去做事？
“小姐想要找回寶藏，以後少不得要在江湖上行走，多一重身份也是好的。”翡兒很容易就明白蘇秋漓的意思，隻是神色堅定地一字一頓道：“求小姐把奴婢帶在身邊，奴婢定會竭盡全力保護好小姐。”
在翡兒看來，雯兒雖然忠心耿耿，但心思實在簡單，若發生什麽意外變故實在難以應對，必須得自己親自跟著，才能安心。
翡兒一片真心，蘇秋漓也不推拒，隻囑咐她萬事都要聽從自己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也算彼此有個照應。
夜緩緩而過，許是這一屆老天爺爺的正義感太強，實在瞧不過那些用細碎手段害人的把戲，第二天一大早，蘇秋漓還未用完早膳，就得到薛玉凝突發高熱，把幾個府醫全部傳去診治的消息。
“哦？”蘇秋漓喝了口燕窩粥，不緊不慢道：“府醫醫術到底有限，讓趙太醫也去給妹妹請脈診治吧，如今瘟疫有肆虐的趨勢，可不要感染了才好。”
“是。”雯兒唇角的笑容怎麽也掩飾不下去，隻好低著頭出門去，省得讓人看到，議論她幸災樂禍。
“小姐，咱們要等等消息麽？”翡兒見蘇秋漓吃的開懷，又為她添了一碗燕窩粥。
“毫無懸念的事，不必浪費時間。”蘇秋漓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你準備些點心和水，午膳隻怕要在城外用了。”
“奴婢已經備下了。”
翡兒心細，為著掩人耳目，特意尋了一輛小巧的馬車，必備的吃食和藥品亦早早放到車上，對外隻說蘇秋漓吩咐她去農莊巡視，如此便不會引人注目。
為著更好地隱藏身份，尤其要避開南宮宸的“監視”，這次，蘇秋漓特意往老成持重上打扮，不僅把臉塗黑了幾個層次，還粘上了胡須，好在她化妝技術過硬，倒也沒什麽違和感。
當然，想要暫時瞞過南宮宸，最重要的並不是喬裝打扮，而是搞定向陽向清二人，蘇秋漓懶得去搞彎彎繞繞，索性直接簡單粗暴地威脅，“你們既然在本小姐身邊，就是本小姐的人，本小姐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記性好的很，若你們忠心於我，我必然會好好顧全你們，否則……”
她這個人一向先禮後兵，向陽二人識趣自然是好，如若不然，也自有讓他們乖乖識趣的法子。
向陽向清跟在蘇秋漓身邊多日，如何不清楚這位主子的性子，雖說都得罪不起，可總要先顧著眼前，是以立刻從善如流地表態道：“屬下唯王妃之命是從，斷然不會去向王爺通風報信，隻是……還請王妃允準屬下們跟隨保護。”
任由蘇秋漓出城，已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了，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可不僅僅是丟掉性命那樣簡單了。
“走吧！”蘇秋漓達到目的，自然不再有異議。
馬車很快駛進朱雀大街，因著瘟疫的影響，原本熱鬧非凡的街道仿佛一夜之間徹底安靜下來，路上依稀走著的行人數都數的過來，仔細看去，兩側的鋪子竟有一多半都關了門，還在營業的也是大門緊閉，仿佛外麵的空氣都帶了毒，稍稍吸去一口就會染病。
所謂人心惶惶，不外如是。
“小姐，聽說城裏已有人染病，京兆府尹張大人已讓衙役把病人隔離開來，至於是救治還是……”仿佛有所不忍，翡兒索性越過此節，隻繼續道：“隻看皇上的意思了。”
“都是一群可憐人。”蘇秋漓輕歎一聲，緩緩放下窗簾，“快些走吧，時間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