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險
“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向陽吸了吸鼻子，表示無能為力。
“你那麽笨，能清楚什麽。”南宮宸一筷接一筷地吃著，連頭也懶得抬，“回去吧，就說這鍋底太淡了，一點也不入味兒。”
不入味兒您還吃這麽多，不是明擺著睜眼說瞎話麽？
“是。”向陽默默垂首，對這種口不應心的行為表示無聲的凝視。
正要離開，然而剛走到門口，就聽南宮宸幽幽補了一句，“明日，著人把府裏那些個盆景，全部給她搬過去。”
“是。”
向陽悄悄回頭看了南宮宸一眼，隻覺得在不久的將來，皇宮裏的辣椒盆景也要保不住了。
事實證明蘇秋漓配製的高熱藥效果十分不錯，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到薛玉凝發燒的消息，為此，蘇秋漓少不得要親自去探望一番，之後方才喬裝打扮成藥童，隨著回太醫院取藥的太醫混進宮去。
太醫院這邊自是早早知會過的，待屏退眾人，副院正恭敬地拱手行禮，“王妃，一應藥物都已按照您的要求準備妥當，宸王殿下一早便進了宮，此時正陪在皇上身邊。”
這些日子，皇帝雖然察覺出自己左側臉頰比右側稍稍鼓出來些，但不痛不癢的也未放在心上，直到太醫院副院正按著蘇秋漓的吩咐提及，方才緊張起來。
人都有本能的長壽欲望，特別是坐擁天下享盡榮華富貴的皇帝，一聽病症有可能轉為惡性，皇帝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命令副院正立刻想辦法治療。
古代大多專注於中醫，對於需要開刀的西醫有著本能的恐懼，還是南宮宸在旁開解了一番，方才同意麻醉手術。
蘇秋漓點點頭，隨後從藥箱中取出一包粉末交給副院正，“這是我配製的麻藥，效果比尋常麻醉散要好上許多，你讓皇上服下，過一盞茶時間我再進去。”
雖說是女扮男裝，但蘇秋漓總記得皇帝初見自己時那種悵然若失般的神色，他對自己這張臉的記憶比尋常人要深，為防被認出，待其失去意識再出現，是最好的選擇。
“微臣明白。”雖然沒有刻意宣揚過什麽，但對於蘇秋漓的醫術，副院正還是有所耳聞，想著這治好疑難雜症的功勞要落到自己身上，心裏自然高興，對蘇秋漓也愈發恭敬。
太醫院距離皇上所居的勤政殿頗有些距離，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遠遠看見大殿的影子，蘇秋漓提藥箱提的手臂發酸，正打算換另一手提著，卻見一架肩輦迎麵而來，端坐在肩輦上的華服女子，正是多日未見的柳皇後。
來不及想太多，為首的王副院正已跪下，蘇秋漓亦趕緊跪下，把頭埋的低低的，小聲附和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都起來吧！”柳皇後顯然是從勤政殿方向而來，溫言道：“王太醫醫術高明，必要保皇上龍體無恙，待皇上康複，本宮重重有賞。”
柳皇後得知皇帝今日要做手術，早早趕到勤政殿想要陪伴左右，不成想皇帝卻隻留了南宮宸在側，把她打發了出來，心裏十分氣惱卻又無可奈何。
治好？
私心裏，柳皇後巴不得皇帝早早龍禦歸天，如此，太子南宮麟便能順利即位，她也不用再受這種做低伏小的氣了。
“微臣謹遵娘娘懿旨。”
“去吧。”
見柳皇後放行，蘇秋漓心裏長舒一氣，連忙低頭跟上王副院正的腳步，然而，就在擦著肩輦而過的瞬間，柳皇後突然語氣一頓，“等一下。”
王副院正沒想到皇後會再叫住自己，心裏也多了幾分不安，饒自鎮定地轉過身來，“不知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柳皇後能統禦後宮這麽多年，心思絕非常人能比，她雖然說不出哪裏不對，但總覺得王副院正今日的狀態跟平時有所不同，煙波一轉，便將目光落到提著藥箱的蘇秋漓身上，含笑道：“本宮記得王太醫尋常帶的，不是這個小藥童。”
能在太醫院一眾太醫中脫穎而出，暗中成為南宮宸的心腹，王副院正自然也是有幾分本事的，經過短暫的慌亂，已是從做賊心虛的狀態中調整出來，不卑不亢道：“皇後娘娘好眼力，這次皇上的病症雖不重，但處理起來卻頗有些複雜，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微臣便多準備了些藥，所以，就多帶了一個藥童。”
柳皇後之所以會注意到藥童這等無關痛癢的小人物，是覺得這人的背影有些似曾相似，偏偏一時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隻淡淡道：“帶到皇上身邊伺候的人，必得仔細再仔細，你……抬起頭來。”
“是。”蘇秋漓緩緩抬頭，著意避開柳皇後的眼睛，加重了聲音道：“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蘇秋漓雖然沒料到中途會遇到柳皇後，但她向來謹慎，為著裝扮的更像男人，出發前就用特製藥膏把原本白皙的臉頰整個塗黑了一個層次，又在眉毛胡子這些細節上費了好些功夫，所以，隻要柳皇後不讓人端盆水來讓她現場卸妝，便不會發現破綻。
柳皇後正想著要說些什麽，王太醫卻恭敬地搶先一步道：“皇後娘娘，時辰不早了，皇上那邊想必也等急了，若娘娘沒有別的吩咐，不如先讓微臣去給皇上治療，改日再去鳳儀宮給娘娘請安。”
皇帝傳召在先是事實，皇後亦沒有辦法再加阻攔，免得落個延誤治療的嫌隙，隻得淡淡道：“去吧。”
這一次，再無意外，心有餘悸的王太醫跟蘇秋漓緩緩走遠，朝勤政殿去了。
見皇後若有所思地回望著後方，其近身侍女蕪兒開口道：“娘娘，您可是覺得那藥童有什麽不妥？王太醫在太醫院當值多年，他總沒有那個膽子敢謀害皇上。”
“不是。”皇後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凝眉道：“本宮總覺得那個身影似曾相識，卻又說不出在哪裏見過。”
“宮中藥童眾多，娘娘偶爾覺得有些眼熟也是有的。”蕪兒見皇後命抬肩輦的宮人繼續往前走，便小聲道：“想來太子殿下也快到勤政殿了，皇上既然讓宸王留下，就沒理由讓太子殿下走，娘娘總能得到消息的。”
“但願吧。”皇後淡淡點頭，尤自凝重地回鳳儀宮去了。
且說蘇秋漓這邊，順利進到勤政殿寢殿，王太醫便按著之前商量好的，做好準備工作後，便要給皇帝喝麻醉散，皇帝活了近五十年，還是第一次要這般失去意識，心裏難免忐忑，蹙眉詢問道：“朕的病症無礙吧？”
“回皇上的話，隻是小症候而已。”王太醫從醫半輩子，雖然沒做過外科手術，但大致醫理卻是懂得，便解釋道：“皇上腮幫處長出一個腫瘤，隻要將腫瘤切除，便可平安無恙。”
南宮宸默默看了喬裝的蘇秋漓一眼，心裏竟有種莫名的踏實，便也安慰道：“父皇放心，兒臣會一直守在寢殿，直到您清醒。”
當然，保證皇帝的安危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嘛，他實在好奇蘇秋漓要如何做這個手術，必須要親眼看到才行。
雖說皇帝多疑，但對南宮宸這個最喜歡的兒子，信任自然比旁人要多上很多，隻見他點點頭，正要飲下麻沸散，卻聽貼身內監來報，“皇上，太子殿下聽聞您龍體有恙，特意前來請安。”
南宮麟來了？
蘇秋漓飛快跟南宮宸對視一眼，若他待在這裏不肯離去，可是一樁麻煩事。
皇帝對南宮麟雖然沒有南宮宸這般疼愛，卻也不厭煩，再加上最近交給南宮麟處理的幾樁公事都辦的不錯，心裏也高興，隻把藥端在手裏，微微笑道：“讓太子進來吧！”
內監應聲而去，不過片刻便引了身著明黃色太子服製的南宮麟入內，南宮麟還是那副溫和謙恭的模樣，快步走到寢殿正中央斂衣跪下，“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龍體還好吧？”
“你有心了。”皇帝笑笑，“太醫既說是小症候，便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幾天，朝政就交由你來處理，萬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兒臣領旨。”南宮麟起身，笑著看向南宮宸，“若論對父皇的心思，兒臣跟十三弟可差的遠了，實在不該。”
“太子哥何出此言？”南宮宸跟南宮麟四目相對，似笑非笑，“太子哥公務繁忙，許多事情自然不能兼顧，臣弟不過是個閑散王爺罷了，什麽都不多就是時間多，自然要多陪陪父皇。”
為了不讓南宮麟來橫插一腳，他故意將地方衙門前兩天呈上那些無關痛癢的折子壓到今天才發，沒想到他還是湊上來了，看來是非逼著自己放大招不可。
還好做了兩手準備。
“十三弟天資聰穎，父皇對你同樣給予厚望，實在是無需妄自菲薄。”這般說了一句，南宮麟的目光再次轉向皇帝，“父皇，兒臣跟十三弟一起守在寢殿，如此，總能多一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