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麻辣火鍋
其實細細想來，韓庭和如今的處境倒跟蘇秋漓有六七分相似，都靠著自己的能力在死亡線邊緣絕地反擊，繼而在外力幫助下站穩腳跟，唯一不同的是，韓庭和身上沒有背負著寶藏的秘密，是以不必承受太多隱藏在暗處的虎視眈眈，隻提防著高氏母子就好。
對韓庭和，蘇秋漓是預備著委以重任的，考慮到他手頭拮據不利於在府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多日前便以交隕鐵尖刀定金的名義，額外送來一千兩銀子，韓庭和原是得益於蘇秋漓意外施於的援手，才能幹淨利落地從那殺人的麻煩中洗脫出來，不願無功而再受恩惠，還是聽了雯兒轉達的利弊分析，方才收下銀子以圖後效。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考慮到高氏派來的下人不可信，韓庭和便親自從人牙子處挑了四個從外地逃難過來的小廝在身邊伺候，又簡單修繕了所住的偏僻院落，一應用度皆自給自足，如此，便不必費盡心思提防高氏在飲食衣料上動手腳，隻專心讀書，誌在考取狀元。
韓庭和挑選小廝時頗費了幾分考量，手中又握著身契，那幾個小廝自然不敢造次，事事以主子為先，其他人的一概不聽，又在韓庭和的示意下，暗中用一些銀子買通府裏那些看上去不起眼，卻時常有機會進到韓秦和高氏院落裏的粗使婢女和小廝，時間久了，也能得到些消息。
雯兒在守門小廝的引領下來到韓庭和的院落，見周遭井然有序，原本破舊到隻剩三條腿兒的桌椅也換了新的，不由欣喜，“大公子可以安心讀書了。”
“得小姐看重栽培，不敢自暴自棄。”雯兒並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裝，所以韓庭和一眼就認了出來，笑著請她在小庭院的石凳上坐了，又吩咐人上茶。
“小姐說，為平息京中沸議，韓大人應該會給大公子換一處敞亮住所，想來是大公子拒絕了。”
韓庭和這般自給自足，無異於在打韓秦的臉，而且，自那天從京兆尹回來，他縱容嫡妻苛待庶出長子的流言就在京中傳揚開來，雖然高官貴族人家，這樣的事也不在少數，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麵子上怎麽也要過得去，是以對韓秦這種毫無底線的行為十分不屑，這些日子沒少受政敵們的冷嘲熱諷。
所以，就算韓秦厭惡透了韓庭和，也不得不給予他應有的體麵，否則一旦有禦史在皇帝麵前參他一個治家不公之罪，或者南宮宸陪皇帝閑聊時有意無意說幾句詆毀的話，他的仕途便要更加坎坷了。
一個沒有任何助力的棋子，隻有被舍棄這一條路可走。
“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罷了，我有什麽義務去迎合他。”書讀的多了，韓庭和身上仿佛帶著渾然天成的溫和書香氣，然而每次提到韓秦，這種溫和就像柔和的水遇到寒流，驟然凝結成寒冷淩厲的冰峰，讓人徒然生懼。
韓秦的冷漠自私，隨著王氏的淒涼慘死，成為韓庭和心底永遠無法愈合的永殤。
雯兒感傷於韓庭和的處境，卻也不知如何勸解，隻含笑道：“大少爺學識淵博，定能考取功名，讓夫人在天之靈得到安慰。”
“承姑娘吉言。”過多提及自身處境，總有博可憐之嫌，是以韓庭和很快轉了話題，問道：“大小姐讓姑娘前來，想必有要事。”
“是。”雯兒原是活潑性子，這會兒不知是穿了男裝還是受韓庭和身上斯文氣息的影響，竟也穩重了許多，隻見她把信遞到韓庭和麵前，“小姐說大公子看了信，就什麽都明白了。”
信如其人，隻有簡潔明了的幾句，卻足夠韓庭和明白，他並未多思考什麽，直接應承下來，“煩請姑娘轉告大小姐，庭和必定盡心盡力。”
“好。”
天色已晚，雯兒不宜久留，得到回應後便起身告辭，韓庭和親自把雯兒送到大門口，又吩咐兩個家丁送她回府。
“雖說夏日天長，卻也是夜幕降臨的時候了。”雯兒笑笑，“您該不會真以為大小姐會放心讓奴婢一個人過來吧？”
韓庭和愣了愣，旋即明白雯兒話中所指，“姑娘路上小心。”
宮中及世家大族，多有豢養暗衛，以南宮宸的能力，暗中派幾個人在蘇秋漓身邊聽憑差遣也在情理之中，但這並不該他知道。
離開韓府，又走出一小段路，雯兒突然停下腳步，雙手叉腰，“娃娃臉，給我出來！”
被雯兒喊為娃娃臉的，正是跟向陽一起的向清，他在所有暗衛中年齡最小，也是最機靈的，跟在蘇秋漓身邊沒幾天就跟雯兒混熟了，平時向陽教雯兒武功時，他也會指點幾個幹淨利落的殺招，這會兒向陽被派去給南宮宸送火鍋底料，保護雯兒安全的任務，自然落到向清身上。
“再跟你說最後一次，不許叫我娃娃臉！”向清猶如從天而降般豁地站到雯兒麵前，居高臨下氣哼哼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我可比你大三歲，要叫哥，聽到沒有。”說著，就要去揪雯兒的耳朵。
雯兒何等機靈，輕輕一閃就避了去，輕哼，“就你這張稚氣的臉還裝十八呢，十三都嫌多。”見向清不滿地又要來揪自己，又急急補充道：“你要敢欺負我，我可告訴小姐去。”
向清雖然知道雯兒不會這麽做，可見她把蘇秋漓搬出來撐腰，還是撇了撇嘴角，“壞人，就知道告狀。”
他皮膚白皙，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原本就像個瓷娃娃似的討人喜愛，這般生起氣來，隻覺得可憐兮兮的，完全不能跟其暗衛殺手的身份聯係到一起。
雯兒就是句玩笑話，見向清如此可憐兮兮，越想越覺得自己語氣太重，幾乎下意識地伸手摸摸向清的臉，“好了好了，我跟你開玩笑呢。”
當雯兒柔軟的手掌撫過臉頰時，向清隻覺得渾身緊繃，手上攻擊的動作下意識就要打出去，若不是反應及時生生止住，雯兒這會兒輕則重傷，重則身亡。
暗衛殺手，容不得任何人靠近他們的身體，然而他對雯兒，似乎並沒有那麽排斥。
見向清愣愣的，雯兒還以為他生氣了，又推了推他的胳膊，“不是吧，這麽小氣。”
“誰小氣了，我才沒有。”向清瞪雯兒一眼，噌的一下又不見了。
“說消失就消失，會輕功了不起啊！”雯兒惱的跺了跺腳，發誓要勤學苦練，必須先把輕功學會。
在雯兒跟向清別扭玩鬧的時候，麻辣火鍋底料和蘸醬亦由向陽送到南宮宸麵前，南宮宸伸手打開油紙，隻覺得香氣撲鼻，眼皮微微抬起，“她自己做的？”
雖然是悉數平常的語氣，然而向陽跟在南宮宸身邊多年，如何察覺不出他的心情已然好轉，隻仿若不知，恭敬答道：“是，王妃聽聞主子身子不爽，特意讓屬下送了這火鍋底料來，香香辣辣的十分可口。”
“你吃過？”南宮宸的聲音急轉直下，猶如寒冬臘月裏的冷風，隻差把空氣給凝固住。
話一出口，向陽就知道自己說錯了，主子這樣傲嬌的人，必然要求自己在蘇秋漓心裏是第一位的，知道連自己都吃過，可不是要生氣？
“王妃擔心味道不好，特意先取了一點來試吃，順便也賞了幾口給屬下。”向陽求生欲極其頑強，不過片刻就把之前的失誤轉圜回來，又賠笑道：“屬下讓廚房的人支了炭鍋，再備些食材，您嚐嚐吧。”
南宮宸原本也不認為蘇秋漓會自己不吃先給他送來，聽了向陽的解釋，便也順勢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那還不快去？”
“是。”向陽暗暗鬆了口氣，連忙退下了。
火鍋再簡單不過，向陽學著蘇秋漓的樣子，將鍋底放入燒紅的炭，又將底料放入清水中燒熱，隨後將廚房裏準備好的時蔬牛肉毛肚等菜品端上來，一一放入鍋裏。
鍋底剛剛燒開，撲鼻的香辣味兒便在屋內彌漫開來，引得人食指大動，南宮宸很喜歡這個味道，想要直接把肉往醬料碗裏放，又擔心萬一吃的不對鬧出笑話，隻故作矜持地輕哼，“本王還以為是什麽高技術含量的東西，不過是一鍋亂燉而已。”
向陽不敢接話，隻得略過這茬兒，提醒道：“主子，肉片切的薄，涮一會兒就可以吃了。”說著，夾起兩塊肉放進醬料碗。
果然那麽簡單。
南宮宸微微挑眉，夾起肉片入口，隻覺得出奇對自己的胃口，不知不覺又吃了許多，待要找茶水來喝，卻見向陽端了個青花瓷杯過來，“主子，這是王妃親手做的酸梅湯，放在井水裏冰鎮過了，用來解牛油的油膩再好不過。”
南宮宸看了看杯中的紅色湯汁，似是自言自語，“這酸梅湯做的倒清澈。”
古代技術水平有限，即便清酒中亦有不少雜質，更別說果汁，可見蘇秋漓用了旁人不懂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