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路見不平
陳氏雖然掌家時日不長,但暗中也謀得了不少體己,她沉默一會兒,似乎下定了決心,“翠兒,明天你帶兩千兩銀票回府交給父親,讓他多派人去尋擅長千金一科的大夫,如果再不成……”她壓低了聲音,在丫鬟耳邊輕語了幾句。
短短幾句話,讓翠兒神色大變,驚愕地連嘴皮都有些哆嗦,“小姐,這可是……”
混淆侯府血統,一旦被發現可是死罪,甚至要牽連家人受罰。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諾大的利益麵前,沒有幾個人還能保持理智,陳氏亦是如此,所以才想到假懷孕這個並不高明的計策,但她並不是魯莽之人,怎麽也要將侯府內院徹底控製在自己手裏再謀劃。
第二天蘇秋漓醒的很早,聽說柳氏昨夜宿在主院,臉上並沒有任何驚訝神情,隻挑了身男裝讓雯兒幫自己換上。
倒不是蘇秋漓喜歡讓人伺候,隻是這古代衣服穿起來太繁瑣,她一個人實在搞不定。
“小姐,您是打算去街邊幾個鋪子轉轉麽?”
夏氏的嫁妝裏不僅有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還有十餘個京郊農莊以及四個繁華地段門店,夏氏去世後,這些產業自然落到柳氏手中,她想盡辦法把收益做空,得出來的銀子大多送進皇後那裏,為太子鋪路搭橋,直到上次當著蘇老太君的麵搜查,真正的地契房契才再次回到蘇秋漓手中。
也該好好整治一番了。
“不急,給他們點時間準備。”蘇秋漓對鏡而立,這張臉太秀氣,即便換了男裝也不像男人。
算了,還是挑一身輕便女裝吧。
見蘇秋漓要脫掉外衫,雯兒立刻過來幫忙,同時也不忘提出疑問,“小姐,您要讓他們準備什麽?”
那些個管事都是柳氏的人,就該全部換掉才是。
“水至清則無魚。”
與其說那些人皆為柳氏之命而從,不如說是趨從於利益罷了,這段時間侯府中權利中心的調整,他們想必都得到了消息。
良禽擇木而棲,那些個聰明有遠見的絕不會守著柳氏這一棵歪脖樹吊死,這些日子,必然準備好了足夠的籌碼來自己這裏換個嶄新前程。
“牆頭草隨風倒。”雯兒嫌棄地嘴角都快撇到天上,“這些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就算依附了小姐也沒有什麽真心可言,指不定哪天還會從背後捅刀子,要奴婢說,還不如養幾條狗!”
雯兒憤世嫉俗的模樣逗的蘇秋漓忍俊不禁,輕笑搖頭,“讓狗來算賬看店,實在太難了些,你家小姐這輩子估計都get不了這項技能了。”
侯府和宮中需要應付的事已是千頭萬緒,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理那些店鋪,若有那識時務的聰明人,她不介意敲打一番繼續用著,待日後一切都上了正軌再從長計議。
對於蘇秋漓口中時不時蹦出的奇怪詞匯,雯兒已是見怪不怪,雖然懵懵懂懂,但還是接話道:“早晚都會get到的。”
“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吧。”換回女裝,蘇秋漓覺得順眼了許多,拍拍雯兒的肩膀,“走吧!”
晚些時候,她還要去跟南宮宸探討銀簪的問題,留給處理店鋪事宜的時間並不多。
主仆二人從側門出了府邸,沒過多久就進入城中朱雀大街,這會兒街麵上正是熱鬧的時候,人群熙熙攘攘絡繹不絕,雯兒擔心蘇秋漓被擠,微微張開雙臂小心翼翼地護在前麵。
“好不容易出來逛逛,放鬆些。”蘇秋漓隨手買了兩根糖葫蘆遞給雯兒。
這陣子的確四麵樹敵,但應該沒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敢在晴天白日裏明目張膽地刺殺她。
似乎為了反駁蘇秋漓的想法,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耳膜便被一陣尖銳的聲音刺穿,“殺人了!殺人了!快抓住那個凶手!”
這聲突如其來的喊叫猶如一塊巨石投入滾燙的沸水中,原本熱鬧的街市頓時被深深的恐怖情緒籠罩,不明就裏的人群紛紛四處躲逃,被踩的被撞的嚎叫不止,亂成一團。
“小姐快來這邊!”雯兒緊緊抓住蘇秋漓的手腕,生怕一不小心就要被人群衝散。
蘇秋漓並未慌亂,順勢閃到一個小攤後麵,抬眼望去,幾個衙役正齊手將一個穿著粗布麻衫的男人按倒在地,那男人身上沾了不少血,乍然看去觸目驚心,他並沒有繼續掙紮,隻是撕扯著沙啞的嗓子不停大喊,“我不是凶手!官爺,我沒有殺人,我是冤枉的!”
見行凶者被抓住,之前亂作一團的百姓漸漸平靜下來,由人人自危秒變‘吃瓜群眾’,在這樣出奇的靜謐中,男子淒厲的辯駁聲顯得格外刺耳。
蘇秋漓微微蹙眉,隻覺得似乎哪裏不對,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請問他傷了什麽人?”
身上沾著不屬於自己的血,傷人是一定的,但是不是殺人,這其中隻怕就另有隱情了。
衙役之所以沒有扯個抹布什麽的堵住那男子的嘴,便是認定他即便喊破了天也不會有人管這等閑事,卻沒想到真有‘愣頭青’冒頭,還是個女子。
“跟你沒關係,少管閑事。”衙役不耐煩地嗬斥了一句。
蘇秋漓並不退步,隻似笑非笑地看著那衙役,“這可奇了,咱們皇上英明睿智,向來以法治天下,難道在這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竟有人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眼裏,隨意抓人?”
布衣男子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個文弱書生,平時隻怕連個刀都不敢拿,所以,無論傷人還是殺人,都必然另有隱情。
衙役們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但目無聖上是個什麽罪名還是清楚的,眼見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不覺惱怒,“瘋丫頭你胡說什麽,信不信我以擾亂公務的罪名把你抓進牢裏跟他作伴!”
“哦?原來空口白牙就能當街隨便抓人,我還真是長見識了。”蘇秋漓並不惱怒,隻幽幽道。
“對,抓的就是你!帶走!”
衙役若知道蘇秋漓的身份,隻怕再借幾個腦袋都不敢說這話,奈何蘇秋漓今日打扮的實在太素淨,根本沒人會把眼前的她跟侯府大小姐聯係到一起。
“你們好大的膽子……”雯兒疾言厲色地就要嗬斥,卻被蘇秋漓一記眼神瞪了回去,順便以隱晦的手勢示意遠遠跟著的向陽二人不許輕舉妄動。
不遠處的一品軒茶樓裏,南宮宸一臉慵懶地斜倚在窗前的竹椅上,邊吃葡萄邊看好戲,見其始終不為所動,站在身邊的內侍乘風實在看不過去,“王爺,您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王妃被抓走,是不是太……”
南宮宸眼波一橫,“太什麽?”
太不仗義了。
當然,這樣的話乘風隻敢腹謗,無論如何也不敢宣之於口,隻賠笑道:“屬下的意思是……王妃這樣進了京兆衙門,可能會有那麽一點點……危險。”
“是,的確危險。”那背後的人今天肯定沒看黃曆,才會落到蘇秋漓手裏,這下有的受了。
乘風不了解蘇秋漓的性子,南宮宸卻是再清楚不過,這丫頭行事向來縝密小心,算無遺漏,就連對上自己,在氣勢上都不輸半分,怎麽會搞不定一個小小的誣陷案。
他隻需要坐等時機成熟,去找京兆府尹要人,順便再多討點‘利息’就好。
見南宮宸微微挑眉,侍者還以為葡萄口感不好,連忙將遠處的小紅葡萄挪到其麵前,“殿下,這是西域剛進貢來的無籽葡萄,您嚐嚐。”
南宮宸的言行舉止堪稱宮廷禮儀之典範,吐個葡萄皮亦如行雲流水般優雅,待一串葡萄吃完,方才伸了個懶腰。
乘風原以為南宮宸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要去‘搭救’蘇秋漓,然而對方側了側身,又繼續嗑瓜子去了。
這……
算了,乘風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南宮宸悠哉悠哉嗑瓜子的時候,蘇秋漓也被看心情抓人的野蠻衙役帶到了京兆尹府。
好在衙役並沒有直接把人打入大牢的權利,所以,隻讓蘇秋漓和那被指控殺人的男子一道在大堂跪著等候京兆府尹,蘇秋漓便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向男子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不問不知道,這一問倒讓蘇秋漓有些驚訝,因為這男子並非布衣百姓,而是大理寺少卿韓秦家的庶出大公子韓庭和。
而被韓庭和‘殺害’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出二公子,他的親弟弟韓庭文。
說起嫡庶,就不得不提一下韓家的特殊情況,這韓秦出身貧寒,所幸才智過人,熬過十年寒窗苦讀後一舉考得狀元,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既然成為朝廷新貴,自然少不得有高官賞識拉攏。
拉攏人最牢靠的方式,莫過於聯姻。
能娶權貴之女,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但到韓秦這裏卻是犯了難,因為早在高中狀元前一年,他就已經娶妻,這會兒妻子已經懷孕八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