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謝恩
蘇長策雖然吩咐家丁不許提及他來過錦繡閣,但家丁哪敢真隱瞞,是以柳嬤嬤咬了咬唇,小聲道:“世子爺他……適才來過了,許是見您跟二小姐正在吵架有些為難,所以就沒進來。”
聽到這話,柳氏神色一泠,顯然明白那些個關於蘇秋漓變瘋癲的真相已經悉數被蘇長策聽了去,不由更加惱怒,隻見她重重一掌拍到桌上,麵目陰沉地命令道:“但凡今日在院外當差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重責五十大板,連同一家老小發賣出去,本夫人倒要看看,以後誰還敢懶怠!”
雖然蘇長策是自己的親兒子,總不至於去別人麵前揭發此等秘密,但這些事情也不該讓他知道。
“是!”柳嬤嬤立刻答應著出去了。
聽著院外傳來的陣陣呼喊聲,柳氏心裏的怒氣稍稍平複些許,凝聲道:“準備轎輦,本夫人要去見老爺!”
柳氏向來自矜身份,是以雖然被貶為妾室,卻還不肯放棄“本夫人”這個自稱。
“您是該去見老爺,不過不是這般怒氣衝衝的去。”柳嬤嬤糾結片刻,終究還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若換做其他任何人,隻怕下一刻就會被柳氏拖出去打死,即便是自幼便陪在身邊的貼身奴婢,柳氏亦陰沉著臉,冷嗤道:“本夫人的兒子都要歸夏氏那個賤人了,難不成還要興高采烈?”
即便暫時失勢,她也是皇後的親妹妹,她的母家柳氏一族在朝中的實力亦如日中天,容不得蘇賢這般作踐!
“是,您不僅要興高采烈,還得感恩戴德。”擔心柳氏會把手中唯一的茶盞砸到自己臉上,柳嬤嬤先一步跪下,苦口婆心道:“您跟二小姐闖下這般禍事,皇後娘娘心裏不知如何惱怒,在娘娘消氣之前您絕不能再惹事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再者來說,世子爺入嗣嫡支,便是徹底擺脫了庶出的身份,不會像二小姐這般因處境尷尬而怨懟於您。”
提起蘇清言,柳氏就想起對方冷言冷語指責自己的樣子,心裏某個角落不由一痛。
傷心歸傷心,但她卻不得不承認蘇清言說的是實情,那就是蘇長策一旦淪為庶出,所受的影響會比蘇清言更大,從而會更加怨懟自己。
自己的處境怎麽在不知不覺中淪落到如此境地?
見柳氏沉默不語,柳嬤嬤就知道自己的勸說還是管用的,是以斟酌著繼續道:“大小姐已然及芨,又被指了婚,最多過個一年半載就要出嫁,影響不到您什麽,真正至關重要的,是老爺對您的態度。”
柳氏之所以能鬥倒夏氏,除了夏氏家道中落的原因之外,最根本的是常年得蘇賢寵愛,而最近這一樁樁一件件事下來,已讓蘇賢對柳氏的不滿達到極點,若再為了蘇長策入嗣之事鬧騰,兩人的關係隻會更僵。
柳嬤嬤說的這些,柳氏如何不明白,可最近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特別是親生女兒的冷言冷語,像一把把錘子,將她心裏的理智敲碎的七零八落。
不,自己還沒有輸,如何能自毀前程。
一滴不甘的淚痕從眼角緩緩滑落,柳氏咬緊銀牙,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句話,“起來吧。”
關鍵時候,還是自幼陪在身邊的奴婢最忠心耿耿。
“奴婢言語不敬冒犯了主子,還請主子恕罪。”柳嬤嬤並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先磕了個頭。
“你處處為我著想,我怎麽會怪你。”柳氏重重歎息一聲,心裏也清亮了不少。
因著落差太大,她一日比一日浮躁,所以蘇秋漓能算準她的每一步,或許讓她惱怒之下跟蘇賢徹底翻臉,也是她這個連環套中的一部分。
她豈能遂了那小賤人的心願?
“主子想明白了就好,忍一時風平浪靜,您有世子爺,還擔心握不住這定遠侯府的來日麽?”
柳氏點點頭。
是,左右蘇賢已經不可能再有子嗣,策兒的世子之位無人能動搖,她怕什麽?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後,平息了怒火的柳氏在柳嬤嬤的陪伴下來到主院求見蘇賢,卻得知陳氏早在一炷香之前就先到了,正陪著蘇賢在書房作畫。
那個無孔不入的狐媚子!
柳氏臉上微微變色,但很快平靜如常,見狀,柳嬤嬤悄悄塞了一錠銀子到守門家丁手裏,笑眯眯道:“柳姨娘聽說老爺恩賞世子爺入嗣嫡係一脈,高興的不得了,特意前來謝恩,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有銀子可以拿,那家丁立刻眉開眼笑,轉身進院通報去了。
蘇賢很了解柳氏的脾性,早早料到她會過來鬧,是以眉頭微微一擰,“你去轉告柳姨娘,本侯這麽做都是為了策兒的前程考慮,她再怎麽鬧也是無用的。”
家丁剛剛收了柳氏的銀子,話語上自然會偏幫著她些,便解釋道:“老爺,柳姨娘說她是來謝恩的,奴才瞧著姨娘的確很高興呢。”
高興?
蘇賢愣了一下,許是好奇心驅使,稍稍斟酌後改口道:“去傳她進來吧。”
陳氏自然不想見到柳氏,但這會兒若是落井下石,隻會徒惹蘇賢厭惡,是以按耐住性子賠笑道:“父母之愛子女,必為其計深遠,姐姐疼愛世子的心跟老爺是一樣的。”
蘇賢最喜陳氏的溫柔知禮,捏了捏她的手腕,含情脈脈,“這諾大的侯府隻有策兒一個男丁,著實少了些,你也該早早再為本侯添一個兒子才是。”
陳氏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嗔怪道:“老爺,您又取笑妾身了。”
柳氏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的丈夫正跟別的女人打情罵俏,一副恩愛和諧的模樣,兩隻眼睛刺的幾乎要滴出血來,好在經過之前那番心理建設,她已然不像之前那般衝動,隻強忍了怒意,俯身行禮。
“起來吧。”蘇賢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失妥當,連忙鬆開陳氏的手,淡淡關切道:“清言可好些了?”
雖然蘇清言出了很大的醜,但到底是寵了這麽多年的親女兒,蘇賢多少總記掛著些。
蘇賢隨口的話,卻等於無意識中在柳氏的傷口處又灑了一把鹽,柳氏扯了扯嘴角,終究沒能如願擠出笑容,索性低低歎息道:“言兒怎麽都不肯相信自己有癲癇,情緒激動的厲害,妾身讓府醫煮了安神茶讓她喝下,才勉強睡著了。”
“出了這樣的事,一時情緒波動也是有的,你要多開解著些。”
“是,妾身明白。”柳氏恭順地點點頭,隨後有些猶豫地補充道:“老爺,宮中太醫們醫術雖然高明,卻也難保萬全,妾身想著不如多花些銀子派人去尋民間名醫給言兒診治,或許會另有轉機。”
對於太醫的說辭,蘇賢顯然也不盡信,索性答應道:“也好。”
見狀,陳氏笑盈盈補充道:“姐姐放心,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會好起來,以後也一定有機會再嫁如意郎君。”
陳氏有意無意咬重了‘再嫁’二字,顯然暗諷蘇清言再也沒機會踏進皇家門檻,柳氏氣的心肝亂顫,但到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隻是眼圈裏已然含了瑩瑩淚花,“妾身母女福薄,隻希望能安安穩穩陪在老爺身邊,不敢再奢求其他,至於長策……跟了姐姐也好,省得被妾身這不中用的生母連累。”
柳氏越說語氣越哽咽,很是可憐的樣子,“妾身衝動犯下大錯,對不起您,也對不起父親,以後隻怕再無顏回丞相府,隻希望老爺垂憐,能讓策兒時不時去替妾身盡盡孝道。”
這話看似無意,實則是在變相提醒蘇賢,柳丞相府一脈的勢力不可小覷。
“快起來吧,策兒是孝順孩子,自然會孝敬外祖。”蘇賢俯身親自扶起柳氏,隨後側頭向陳氏道:“你先回閣院吧,本侯晚些再去看你。”
陳氏明白柳氏是在用家世博垂憐,可惜自己家世低微,根本沒有可比性,是以含笑道:“老爺和姐姐慢慢聊,妾身告辭。”
“去吧。”蘇賢滿意於陳氏的識趣,點點頭。
陳氏一路緊緊擰著帕子,直回到自己閣院方才陰沉下臉,低罵道:“柳氏那個賤人,一雙兒女都這般處境了,還想著勾引老爺!”
“再怎麽樣,柳姨娘也是相府小姐,世子爺的親娘,老爺不可能不顧及。”陳氏身邊的侍女一語道破重點,又安慰道:“承蒙大小姐提攜,咱們老爺如今也是吏部行走了,雖然官職不大,但隻要您好好為大小姐效力,老爺還愁沒有升官那一天麽。”
“你說的沒錯。”陳氏知道以目前的狀況,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拉平與柳氏的差距,隻淡淡道:“大小姐總算是個言而有信的,我暫時依附於她不會吃虧,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正如蘇賢適才所言,早些給侯府添個兒子,地位才能穩固,隻是她這身子還能有受孕的可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