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胎毒
聽到蘇秋漓的話，李管家立刻拱手道：“老爺知道大小姐是心善戀舊之人，特意囑咐待您搬入清頤院後，立刻著人修繕這座小院，以便您閑暇時候可以過來小住。”
“父親如此關懷，當真讓本小姐感動。”蘇秋漓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角，繼續道：“勞煩管家替本小姐謝過父親。”
額？
李管家一愣，謝恩不是應該親自去才顯得有誠意麽，大小姐連這都推拒，可算是明擺著不給老爺麵子了。
“大小姐……”李管家想要‘友情提醒’一下，然而蘇秋漓已是哈欠不止，“李管家若沒有別的事，就先請回吧，本小姐要休息了。”
如此，李管家隻能把後半句話化成深深的欲言又止，垂手退下了。
管家剛出門，蘇秋漓立刻恢複了神清氣爽的模樣，淡淡吩咐道：“兩位太醫留下，其他人隨雯兒去清頤院安頓下，該做什麽，她會吩咐你們。”
“小姐。”雯兒悄悄扯了扯蘇秋漓的袖子，目光有點怯怯的。
這麽多年，她一直是受人欺負的對象，短短幾天時間能夠‘翻身農奴把歌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領導這麽多人……實在不在她能力範圍之內。
蘇秋漓自然明白雯兒的想法，隻見她拍一拍對方的手，輕聲鼓勵道：“放心大膽地去吧。”
在這個時空，雯兒是她最信任的人，以後要倚仗的地方還有許多，所以，雯兒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成為她堅實的左膀右臂。
迎著蘇秋漓堅定的目光，雯兒心裏的慌亂膽怯慢慢平複下來，重重點頭，“是，小姐放心。”
雯兒帶著眾人退下後，蘇秋漓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到兩位太醫麵前，淡淡道：“今日太陽下山之前找齊這些藥材，對您二位來說，不算為難吧？”
若在府內藥房取用藥材，隻怕人還沒回院子，蘇賢和柳氏那邊就得到消息了，本以為還要費些波折，如今有人可以使喚，自然最好不過。
兩位太醫拿著宣紙看了又看，實在無法從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藥材上推斷出蘇秋漓要配什麽藥方，卻也明白這不是他們該過問的，隻躬身道：“微臣遵命。”
“有勞了。”蘇秋漓滿意地點點頭，又繼續道：“把你們隨身帶的藥箱給我瞧瞧。”
藥箱裏不僅備有常用藥，還會放著醫生尋常使用的各種工具，她要了解這個年代醫療器械發展到什麽水平，也好製定相應的職業規劃。
想到這些，蘇秋漓不由有些鬱悶，平時看小說，女主都是帶著醫療係統穿越的，藥物器械樣樣不愁，她可倒好，光禿禿就來了，什麽都要重頭開始。
兩位太醫怎麽也沒想到蘇秋漓會提這麽個要求，不由麵麵相覷，蘇秋漓也不催促，隻含笑道：“怎麽，是有什麽不方便麽？”
“沒有沒有。”太醫捉摸不透蘇秋漓的性子，更擔心她一個不高興會降罰，連忙把藥箱遞過去。
紅色的木質藥箱‘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總體分為上下兩層，下層寬敞些，放了當歸，薄荷，牛蒡子，幹菊花等幾種常用藥材，上層則又細分成幾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裏的東西皆用紅色錦袋裝著，一時分辨不出為何物。
蘇秋漓伸手打開其中一個錦袋，隻見那銀器比手指略長些，身形像劍，兩麵有刃，另一支小巧些的針身圓潤，針尖呈三棱形，有鋒刀，如果她見識無差的話，這正是《黃帝內經》裏提及的‘鈹針’和‘鋒針’。
再打開另外一個錦袋，裏麵放著一套粗細長短各不相同的針灸針，至於其他錦袋裏，則分別放著幾把薄片刀，以及功效不同的藥丸。
藥丸且不去說，這幾樣器具雖然都是銀質的，但做工並不精細，大小尺寸也跟現代適用的手術器具相去甚遠，太醫們用的器具尚且如此，民間醫館就更不必說了，可見這個年代的醫療水平並不高，若按著曆史發展進程來推斷，怎麽也在隋唐之前。
清穿明穿就算了，她這是用力過猛，一不小心來到了千年開外？
見蘇秋漓把玩著手術刀，臉上神情忽明忽暗，兩個太醫越發猜不透這位新主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斟酌了好一會兒，總算鼓足勇氣轉移話題道：“王妃娘娘，您的麵色看似紅潤卻略顯黑沉，似乎有所不妥，能否讓微臣替您把把脈？”
被太醫這麽一提醒，蘇秋漓也想起正事，配合地把手腕伸了過去。
原以為三兩分鍾就好，可這一診，就是足足半個小時，蘇秋漓等的都快睡著了，隻好出言道：“不必這般謹慎，有什麽問題直說就是。”
雖然醫者不自醫，但她這般能吃能睡活蹦亂跳的，怎麽也不至於明天就兩腳一蹬見上帝去。
“王妃……”太醫抬頭看了蘇秋漓一眼，又匆忙低下頭，“從您的脈象來看，您身中好幾種慢性毒藥，這幾種藥在您體內相互作用，竟神奇地達到某種平衡，除非一同解除，否則貿然解掉哪一種，都有可能刺激其他幾種藥的毒性，從而對您的身體造成更大傷害。”
世間萬物皆相生相克，毒藥也不例外，所以，蘇秋漓並未太過震驚，隻挑眉反問道：“沒辦法解？”
古代的毒藥，大多以鉛汞為主，烈性慢性的區別也不過是毒素含量跟純度問題，太醫做不到，她自己總不至於束手無策。
“解毒，首先要知道身中何毒，其他的尚且好說，隻是有一味毒在您身體裏存蓄了太長時間，若微臣診斷無誤，極有可能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所以……”
娘胎裏？
看來原主這條小命，還真是坎坷的很。
“若暫時不解，會如何？”蘇秋漓沉吟片刻，反問道。
“短時間內對王妃的身體並無太大妨礙，可一旦您有孕，毒素勢必會通過血液傳給小世子。”太醫不敢隱瞞，隻能如實回稟。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蘇秋漓反而釋懷了。
無論南宮宸是否真與太監無異，既然默認了這個傳聞，就是需要借此達到某些目的，所以……除非她膽子大到與人私通，否則這幾年，是絕對不會有孕的。
見蘇秋漓麵色沉靜，太醫以為她在害怕，連忙寬慰道：“王妃娘娘不必過於憂心，微臣等一定會竭盡全力，早日尋出解毒之法。”
蘇秋漓不想多說什麽，索性順水推舟，“有勞你們了，得空尋幾本醫書過來，我看著解悶。”
她是西醫出身，做外科手術，解剖屍體破案自不在話下，至於中醫這塊兒，雖說有所涉及，卻實在算不得多擅長，學習之路漫漫遠兮。
“小姐，清頤院那邊還在打掃，李管家從大庫房裏挑了許多好東西過來布置，奴婢不敢假手他人，一一仔細檢查了，並未發現任何不妥。”雯兒進來回稟道。
“你做的很好，咱們如今孤立無援，定要小心謹慎，免得落了誰的套。”如此說了一句，蘇秋漓突然想起什麽，又道：“把手伸出來。”
雯兒有些茫然，“小姐，奴婢手上沾了許多灰垢，還沒來得及洗呢。”
“無妨。”說話的功夫，蘇秋漓已將雯兒的手置於桌上，自己的手則搭到對方手腕上。
“小姐，您這是在給奴婢把脈？”雯兒更茫然，她家小姐什麽時候懂醫術了？
蘇秋漓沒有回答雯兒的疑問，隻按著自己前世所學的中醫知識仔細診斷，所幸雯兒身體健康，並未如她一般身中慢性毒藥。
“小姐，您……”雯兒還想再問，卻聽院內傳來一陣腳步聲，抬頭望去，卻見大廚房管事帶著浩浩蕩蕩一堆人過來，滿臉堆笑地行禮道：“奴婢給大小姐請安。”
“呦，什麽風把徐嬤嬤吹來了，真是稀客。”蘇秋漓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對方一圈，向雯兒道：“沒眼色的丫頭，還不快給徐嬤嬤看座。”
這膳房管事是柳氏的陪嫁家奴，最是個仗勢欺人的主兒，明裏暗裏不知道克扣了原主和那幾房妾室們多少飲食用度。
病從口入，毒也要從口入，原主體內的慢性毒藥，妾室們受寵卻長久無子，隻怕都跟她脫不了幹係。
“不敢不敢，大小姐麵前，哪有奴婢坐的地方。”許是油水撈多了，徐嬤嬤一張胖臉油光滿麵，平白讓人起膩。
蘇秋漓隻覺得一陣反胃，目光移向別處。
她似乎並未察覺到蘇秋漓語氣中的諷刺疏離，隻把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瓣，“大小姐病體初愈，夫人掛心的很，特命廚房做了些滋補的飲食給您送來。”
柳氏關心她？是關心她怎麽還沒死吧？
蘇秋漓心裏冷笑，麵上卻是一派感動之色，“母親掌管府邸庶務，已是辛苦勞累，還要為本小姐掛心，實在不該，左右本小姐一個人用飯也孤單的很，不如嬤嬤隨我去向母親請安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菜裏若沒有貓膩，隻怕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