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當年之事
“沒什麽。”雖然是枕邊人,但有些話蘇賢絕不會跟柳氏講,隨便敷衍了一句,又神色晦暗道:“把清頤院打掃出來給她住,別讓人覺得咱們侯府虧待了那個逆女!”
“老爺,清頤院可是主院。”柳氏心頭一急,咬牙道。
清頤院位於侯府東側,是定遠侯母親生前的住處,寬敞華麗程度僅次於蘇老太君所居的鸞壽院,這幾年她明裏暗裏提過許多次,蘇賢都沒鬆口,沒想到竟便宜了蘇秋漓那個賤人!
“對,本侯就是要抬舉她。”蘇賢拂袖而去,沒人知道他緊鎖眉頭在想什麽。
“母親,父親真是太偏心了,憑什麽讓蘇秋漓那個小賤人住清頤院,我不服!”蘇清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然而心緒浮動,如何坐的住,沒一會兒又跳腳道:“我要去找父親!”
“給我回來!”柳氏蹙眉輕瞪了蘇清言一眼,“本夫人花重金請先生調教了你這麽多年,就是讓你這麽喜怒形於色,一絲氣也沉不住麽!”
柳氏雖然跟當今皇後同出於位高權重的丞相府,但她庶女的身份,注定了隻能以貴妾的身份嫁入定遠侯府,跟執掌六宮母儀天下的嫡姐有著天壤之別。
然而,卑微的身份並未讓柳氏安於現狀,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有野心,所以,自蘇清言懂事起,就有名師按著正宮太子妃的標準從儀態舉止,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甚至能力手腕等多方麵悉心調教,隻為來日能坐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
“母親,您不想辦法教訓蘇秋漓那小賤人,怎麽訓斥起我來了。”蘇清言皮膚白皙,幾乎吹彈可破,是以昨日受南宮宸手下掌摑的五個指印尚未完全消下去,像淤青似的一塊一塊紅腫著,也難怪心情不好。
到底是從小寵到大的寶貝女兒,見蘇清言大眼睛裏盈滿委屈的淚水,柳氏心一下子就軟了,放緩了聲音歎息道:“母親何嚐舍得訓斥你,可你想沒想過,蘇秋漓瘋傻了這麽多年,怎麽就一下子好了,而且還變的這麽難纏?”
瘋病突然好了已經夠奇怪,平白無故智商還高了幾個段位,這簡直就是詭異了,蘇清言就算再傻也不會絲毫沒有懷疑,可疑來疑去,終究也沒有什麽方向,隻蹙眉道:“母親,會不會有人暗中調換了藥,又偷偷給蘇秋漓診治,最後來了個釜底抽薪,讓咱們措手不及。”
“本夫人也是這麽想的,可夏氏死後,稍微跟她有點關係的人,都被暗中處理掉了,老太君三天兩頭病著,不可能顧得全她,還能有誰……”這個問題柳氏想了好幾天,可任憑她想破腦袋,也猜不到竟會有人從未來穿越而來。
“絕對不會是老太君。”盛怒漸漸消下去,蘇清言的智商也重新在線,搖頭道:“若老太君知道有人給蘇秋漓下毒,還不得把這侯府給掀個底朝天,所以,一定另有其人。”
“難道是南宮宸?”柳氏想來想去,再次挑眉。
“南宮宸這麽著急來求親,的確可疑,但他有什麽理由要娶一個瘋傻多年的女人?”蘇清言纖細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反問道。
“除非……有利可圖。”柳氏臉上突然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什麽利?”
“都是陳年舊事了,原以為那個流言隨著夏氏一起進墳墓了,看來還有好多人不死心。”
“母親您到底在說什麽,女兒怎麽越聽越糊塗呢。”蘇清言嗔怪道。
“這事說來話長,所有人都是道聽途說,誰也不知道真假。”柳氏抿了口茶,幽幽道:“二十年前,夏氏的父親夏光大將軍是先帝倚重的重臣,統禦二十萬大軍駐守西北,猶如封疆王爺一般,大將軍夫人,也就是夏氏的母親是當時的中原第一富商樓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堪稱富可敵國,後來一朝變故,樓家獲罪連累大將軍夫妻,除了先一步嫁人的夏氏,其他人都死了。”
“夏大將軍犯了什麽罪?”蘇清言有些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功高震主富可敵國,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何須還有其他?”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說到這裏,柳氏描繪精致的麵容上勾起一絲明顯的諷刺笑容,她之所以會比夏氏活的久,走的穩,是因為她自幼受了太多苦難,夏氏那種由父母寵愛著長大,完全不知道心機為何物的女人,怎麽會是她的對手,就算沒有自己,其他那幾個姨娘也會把她吃的連渣都不剩。
“這麽說來,夏氏就是夏家剩下的最後一個人,既然她死了,那還有什麽秘密?”蘇清言又繞回主題。
“人是都死了,可那麽多的財富卻不可能隨著他們葬到地底下去。”說到這裏,柳氏眼眸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精光,“處置樓家人之後,當今皇上命人清點了樓家所有財產,幾百萬兩白銀,還有數不清的古董字畫,國庫幾年的收入加在一起也不可及,可是皇上並沒有高興多久,以為很快就有人算出,這隻是樓家財富的冰山一角,更多價值連城的珠寶玉器金子,都不翼而飛了。”
“您是說,樓家家主知道自己會遭難,提前把寶物藏起來了?”蘇清言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關鍵所在,那麽多的金銀珠寶,無論落到誰手裏,都是爭儲最大的砝碼。
“富的那樣紮眼,遭難是遲早的事,隻是他們沒想到先帝駕崩的那樣突然,連喘息之機都沒留。”
“他們更明白,就算交出寶藏,皇上也不會真饒過他們的性命,如此,倒不如帶到陰曹地府去。”蘇清言一針見血。
“隻要有寶藏,就一定會有線索,這條線索很可能就在夏氏身上,可這麽多年,沒人查問出什麽,否則你父親如何會這樣惱怒夏氏,厭惡蘇秋漓?”
原本以為娶了這個妻子會給自己帶來一重強大的靠山,沒成想好處沒得到一毛,反而讓定遠侯府成為皇上及各路權貴的眼中釘,別說蘇賢,換做任何一個人也得氣惱。
“這麽說來,宸王求娶蘇秋漓,多半也是在打寶藏的主意。”蘇秋漓麵露不屑,“別人也就罷了,皇上再怎麽糊塗,也不可能把江山傳到一個跟太監無疑的兒子手裏。”
這不是自己詛咒自己滅亡麽?
“自己知道就好,豈可胡亂宣之於口!”柳氏低喝了一聲,冷言道:“謹言慎行,這四個字什麽時候都不要忘了,否則命哪天沒的都不知道!”
南宮宸仗著皇上的寵愛,在朝中的勢力絲毫不比太子弱,今日他明裏給蘇秋漓送了那麽多人,暗地在府裏安插了什麽探子也未可知,若被他抓住痛處,一切就都完了。
蘇清言被柳氏淩厲的眼神盯的脊背發寒,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處,連忙垂首道:“母親息怒,女兒知錯了。”
“知道了就好。”柳氏稍稍緩了緩語氣,“太子妃遴選在即,其他的你什麽都不要管,隻需要好好表現,務必要坐到東宮主母的位子上去。”
“女兒遵命。”太子南宮瑜是皇後嫡子,蘇清言的表哥,兩人自幼相識,隻要不橫出變故……“母親,皇後娘娘那裏……”
“你放心,有你外公親自去說,又有定遠侯府為靠山,她必然肯。”親上加親,是最重要的保障,她那位嫡姐一向是個明白人。
至於蘇秋漓,一日未嫁出定遠侯府,小命就還握在自己手裏,她自然有辦法查到想要的東西。
這邊,柳氏母女的籌謀暫時告一段落,且說蘇秋漓,回到小院後她並沒有急於做別的,而是命那些人挨個自我介紹,待有個大致了解後,淡淡開口道:“宸王殿下眼光向來高,你們能站到我麵前,必然有著過人之處,以後在我這裏,隻要踏踏實實做事,忠心護主,好處多的是,如果有人妄想一心二用左右逢源,那麽……也休怪我不講情麵。”
蘇秋漓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一如既往地柔和,卻讓一眾下人心中一稟,再次跪下道:“奴才們必然忠心護主,絕無二心。”
“這樣最好,都起來吧。”剛剛把東珠全部賞了宣旨太監,這會兒手頭實在太拮據,蘇秋漓正想著要不要再去從聘禮中取點像樣的東西打賞,就見管家傳了蘇賢的吩咐過來。
“父親讓我移居清頤院?”蘇秋漓似笑非笑地看著管家。
管家姓李,跟蘇賢差不多年紀,能在這位置上穩坐幾十年,自然不是蠢笨的,是以滿臉堆笑道:“回大小姐的話,正是,其實早在幾個月前,老爺就提及這院子太小,要給您換個寬敞的住處,隻怪奴才瑣事太多給渾忘了,今日過來,也是特意向您請罪呢。”
說罷就要跪下去。
“李管家客氣了,本小姐是自幼苦慣了的,沒有那麽嬌氣。”蘇秋漓抬眼往四周打量一圈,“在這裏住了那麽久也習慣了,就不必挪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