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開日
「對了,你和夏竹是什麼關係?」
在譚建斌說完這句話的一瞬間,陸辰清晰地感覺到了周遭氛圍的收緊,他眼睛一眯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老譚的表情和神態。
只見眼前這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雖然神情很正經,但肢體卻很放鬆地仰靠在辦公椅上,兩隻手也隨意地搭在扶手。
可以,並不是很嚴肅,只是單純的試探。
「是關係比較好的朋友。」
確定了對方的態度,陸辰從容不迫地答道。
雖然很好奇他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畢竟自己和夏竹其實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說是好朋友關係也不為過。
「嗯?」譚建斌的兩抹眉毛微微抬了一下,倒也並不是很意外這個答案。
「我看到你們倆最近走的比較近,覺得你倆關係應該還不錯。」
「是的,我們之前在假期有一起上過補習班,因此比較熟悉。而且她剛轉來我們班,在班上的人際關係還沒穩定,所以我們平常交流會多一點。」
陸辰面不改色地說著,隨後他又補充了一點:「不過她最近和溫如鈺關係不錯,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轉變。」
「嗯,是不錯。」
聞言,譚建斌讚賞地點了點頭,這兩個女生確實算是比較好的組合。
在平日的教學活動中,他覺得溫如鈺這個學生不愛說話,個性有點太沉悶了。而夏竹又屬於那種比較外向活潑的性子,可以很好地調動情緒和調和氛圍。
此外由於學習的側重點不同,夏竹作為藝術生,文化成績上則需要溫如鈺的幫助。儘管溫如鈺語文成績偏低了點,但其他的科目都屬於一流,完全有能力輔導他人。
「這兩個人確實可以很好的互補,而且陸辰你也要多和溫如鈺互相借鑒學習。」
譚建斌覺得只要陸溫兩人能互相補足科目上的短板,那自己這個七班肯定又要出兩個重本生,甚至說不定還能衝擊一下京城市的四大名校。
對於一個班主任來說,學生成績好,班級氛圍輕鬆愉快就是他最大的榮譽和底氣。
想到這,譚建斌又帶著期待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陸辰,不過一想起自己這幾天注意到的夏竹和陸辰比較親近的關係,以及老夏那張嚴肅的臉,老譚又不自覺地產生一些警覺性。
他畢竟也是一個過來人,也知道夏竹長得標緻很受男生歡迎,如果陸辰因此陷入了「早戀」泥潭,那自己先前預想的兩開花局面可能就要泡湯了。
於是,譚建斌沉吟了一下,還是好心對陸辰提醒道:「對了,你也應該知道老夏對他這個寶貝閨女可看的緊,雖然他挺欣賞你的,但是你還是要注意一點界限,不要逾越。」
老夏?
陸辰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誰啊?我認識嗎?為什麼要欣賞我?
不過一回想起昨晚在校門口感受到的那道鋒利目光,和「夏」這個姓氏,他還是大概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明白,我不會越界的。」陸辰坦然地說道。
「等這一年熬過去,你們畢業了,身上的枷鎖放開了,到時再去追尋青春美好,我作為長輩肯定還會祝福。」
說到這,譚建斌好像還是不太放心,他又用指節敲了敲辦公桌上的一份《學生管理規定》和《學生守則》警示道:「記住了,不要在春天做秋天的事。」
對此,陸辰默默地點了點頭應允,不過儘管老譚的這個提醒是好心,但在他看來還是有點太多餘了。
看到陸辰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譚建斌方才滿意地對他擺了擺手道:「那好,你回教室吧,之後學習和生活上如果遇到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
「記得要多向溫如鈺同學請教數學。」
……
……
「老譚剛剛在教育學生不要早戀啊?說的話還挺文藝的。」聽到兩人之前的對話,一名老師在旁打趣道。
聞言,譚建斌哈哈大笑了一聲道:「哎呀,其實學生早戀這個問題,我們是無法預防,也很難控制的。不過吧,我看那小子聰明的很,只需要稍微給他點一下利害關係,他就能懂。」
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女老師一邊整理著課件PPT,一邊不以為然地說道:
「其實我覺得早戀這個詞挺狹隘的,人到了青春期對優秀的異性心生嚮往,這是一種很正常的現象,我們作為教育者,應該採用正確的方法去引導學生,不需要為此談之色變。」
作為新時代的教師,他們在對待學生問題的態度上,往往會更加追求理性和人性化。
對於學生間產生的問題,他們接受的教育理念更多是主張採用引導和疏通的方法,而不是像傳統思維那樣一味地蠻橫打壓。
對此,另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教師說道:「理是這麼個理,可是吧,這時期的學生心智普遍都很不成熟,很容易衝動誤事,如果為此拖累了學業,那我們身為教師可是責無旁貸啊。」
聞言,那名女教師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道:「唉,我覺得吧,假如男女生雙方能夠為此在學業和生活上互相激勵,互幫互助,那倒是一段值得鼓勵的佳話呀。」
……
其實老師們自己心裡也清楚,倘若學生雙方真的能做到品學兼優,相互促進和提升。
那麼學校的態度雖然說不上支持,但是也不會為此干涉太多的。
畢竟誰也不想和升學率過不去是吧?
唯一的問題就是極少有小情侶能達到這一條隱藏的安全線罷了。
不過,這邊既然已有幾位老師開啟了「早戀」這個話題,那就像是打開了一個八卦話匣子一樣,很快地就又有幾名老師陸續加入了話題討論。
「老譚啊,我說你這個班可是一窩子『罪孽』啊,我親戚一小孩兒還在我們學校讀高二呢,被你們班那個邱航迷得神魂顛倒,為此還被她爹媽痛罵了幾頓。」一名男老師以玩笑的口吻打趣道。
「這有啥,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個倒霉兒子,一看到那夏竹就走不動路,可把我人都丟死了!」
一名女老師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說完又把一本滿是紅叉的作業本疊到了一摞文件上。
對於他倆的「抱怨」,老譚一邊聽得哈哈大笑,一邊心裡美滋滋得。
其實班上學生顏值高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自己帶的這個班不僅很有幾個漂亮女孩,就連男生中也有幾個外形出眾的,除了那幾個轉來的藝體生,剛剛叫來的那個陸辰,仔細一看其實長得也蠻俊的。
只要學生有優點,無論在什麼方面,那都是老師的驕傲。
「還好我家小孩兒已經畢業了,要換我遇到這種情況,我肯定跟他說:『你長得又不帥成績又不好打球也不厲害,人家憑什麼看上你啊?與其在這做白日夢還不趕緊滾去學習!等你考上京大還愁別人不喜歡你?』」
角落處,一名頭髮花白的老教師一邊聽著他們熱火朝天的八卦,一邊幽幽地嘆了口氣道:
「唉,現在的年輕人吶。要在我那個年代,別說談戀愛了,就是喜歡誰,那都得死命地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給看出來,哪像現在這些小孩……」
「對啊,像我以前膽就特慫,遇到個漂亮女娃兒話都說不利索,腿肚子緊張地直打顫,有次把人姑娘嚇得差點給我送村頭衛生所去!」
此言一出,辦公室內鬨堂大笑,一名體型微微發福的男老師訕笑著撓了撓頭。他摸著自己光禿禿的腦勺,又抬頭看向屏幕中已經有些衰老的自己,心中忽然泛起一陣惆悵,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
「唉,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嫁一個好人家啊。」
……
原本氛圍一直都比較沉悶的教師辦公室,這會兒卻因為學生間的一些趣事而引發了一片歡聲笑語和往事追憶。
老師畢竟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看到手下帶的學生一片欣欣向榮,難免也會回憶起自己的青蔥年代。
有人為了生計選擇當老師,有人是為往聖繼絕學的崇高理想而登上講台,還有人則是單純為了緬懷過往才選擇再次走進教室。
曾幾何時,他們猶記得自己當初是多麼希望快點畢業走出這個囚籠,可在經歷過社會的風吹雨打后,飽經風霜的他們又忽然懷念起往昔的崢嶸歲月。
可只有當他們望著鏡中已經面露衰態的自己時,才會突然驚覺自己青春已逝,再不由得發出一陣心酸的感慨: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