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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二 鎮三山 (十五)

  那小廝三百二十二鎮三山「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剛剛你竟然沒.……」

  「揭穿以後與我有什麼好處?小垚山這麼微不足道的一點權勢,半點不值。」

  「那河清郡華府.……」

  廣袖白袍的葉辰涼一手托腮似笑非笑,「這還得多虧了魏小俠當初要替那華府強出頭讓在下知難而退,過些日子等在下咂摸出味道來才知曉要把那華府小姐吃下去恐怕是要燙穿肚腸.……」

  以面如冠玉翩翩公子著稱的這位採花聖手而今滿身風流氣消減不少,取而代之的則是股說不清道不明似醇酒般歷經風霜雨雪才能有的獨到滋味,最是能令知曉個中好處的婦人心折不已。

  魏長磐不是女子,自然對姿態堪稱瀟洒在風塵的葉辰涼不置可否,當初河清郡華府若非他死活不退,說不得那華小姐就要遭此人毒手。至於葉辰涼的採花賊身份,不論是江湖市井廟堂,觀感俱是極差。傳聞地方衙門內羈押的這些個採花淫賊,若是遇上了一同關押的犯人有斷袖癖龍陽好的,獄卒即便撞見也只會充耳不聞,這些人的下場也便可想而知。

  所佔據的那座山頭在官府大軍進剿下覆滅后,葉辰涼於大堯東南宿州顛沛流離年許后才在小垚山紮下腳跟,期間靠著些旁門小道的消息偶然得知華府根腳,遠非他事前所想僅是尋常富戶人家那般,心中不由一陣悚然,有如神兵天降一般,驍勇善戰亦是遠勝尋常州軍的進剿官兵,雖說甲胄兵刃都是大堯軍伍制式,可不論是排兵布陣還是捉對廝殺,與其說像是宿州州軍,倒更多些江湖武夫氣息。

  葉辰涼當初所在那座山頭嘍啰與小垚山雖有差距,可秉承不養閑人這一原則,他手下的人馬也俱都年富力強的精壯漢子,哪有會有一接陣就如決堤河水般潰退的道理。

  但凡宿州稍有見識的百姓都知曉宿州州軍壓根就是紙糊的病貓,連檯面上的架勢都快擺不出來,春、秋兩季州軍操演時甚至要臨時借調地方衙門內差役乃至模樣瞧得過去的鄉野村夫來湊數。若非如此,宿州官府豈能坐視柳下郡匪患糜爛不堪。

  可那些官兵,哪裡像是病貓的模樣,分明就是餓到前胸貼脊背的豺狼,他手下那些嘍啰不過是拿來墊飢的點心,連道像樣些的硬菜都算不上。

  「原以為華府的花兒不過是略帶小刺,誰成想竟是沾之即死的下場。」葉辰涼無奈自嘲道,「宿州哪裡會有那樣的虎狼之師?若要說是宿州將軍私軍,宿州又不是邊陲重鎮,他哪裡有豢養如此規模私軍的膽量?」

  小垚山嘍啰們只道是三當家的要與新近上山的五當家籠絡感情,接風洗塵的飲宴過後又拉著一道在山上步行,這些多是酩酊大醉的漢子有的抱著酒罈就在路邊席地而睡,魏長磐與葉辰涼從近旁繞行時,這些漢子嘴裡還含混不清的不知在說些什麼酒話醉話。

  魏長磐沒有與他交遊的意願,只要能與這昔日的採花聖手在小垚山上相安無事便好。

  他們不是同路的人。

  「你在小垚山要做的事,在下不會問,即便猜到了,也不會說。」

  臨分手前葉辰涼意味深長道。 ……

  宿州如此之小,小到一座小垚山上竟能有三人都是他的舊識。魏長磐心底那隱隱的不安又重了幾分,小垚山像是窪被沉沉霧靄遮掩的池,就算是撥開了上頭繚繞的那層朦朧,近看池水卻依舊是深不見底的模樣。

  華府、武二郎、葉辰涼、江北坡,還有那支摸不清底細根腳的官軍.……

  這些無疑攪渾了這本就極難看分明的池水,讓他又一次萌生出退卻的念頭。

  哪有時時刻刻都不怕死的人。

  他是身負師門大仇的武夫,可他也是個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會怕死。

  他現在就很有些怕,怕的想不管不顧就這麼跑下這座山,找處高草叢一頭扎進去。

  「可有些事,不是蒙住了腦袋就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啊魏長磐。「他自言自語道,「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就差最後一步,只要殺了那武二郎,拿到了蘇祁連所需要的的那些武裝,那無需多久他們便能在江州攏起人馬,一批足以向松峰山,向高旭,向割鹿台報仇的人馬。

  他們要做的……就是邁出最後這一步。

  方才飲宴時,有個帶傷嘍啰和同伴吹噓自個兒在山下劫殺那武威鏢局隊伍是何等的勇猛時說了這麼一句話醉話。

  餓死膽兒小的,撐死膽兒大的,老子下山砍人沖在前頭,你們龜縮在山門後頭,這會兒吃肉喝酒自然也在後頭!

  他下了決心。

  「幫了你們殺他,與我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小垚山的頭一把交椅,你來坐。」

  這是魏長磐頭一次獨自與人談生意,經商的門道他知之甚少,卻也知曉籌碼足夠才能讓人心動。

  「一把就能管著幾百號人,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腦袋搬家的交椅,不坐也罷,更何況江北坡不死,一旦被他弄清楚內情,你我都有大麻煩。」

  他沒有斬釘截鐵的回絕,那便還能有斡旋的餘地。

  「那你想要什麼?」

  「恐怕你們很難給得起。」

  「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我們給不起?」

  「宿州所有案牘庫內有關我的案卷都銷毀,能做到么?」

  「你想要……」魏長磐狐疑道,「下山?」

  「年歲大了,不服輸不行,有些事,等你以後就知道了。」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葉辰涼原本扭頭要走,現在又站定下來等魏長磐回話,「官府的案卷之外,在下於宿州江湖的那些仇家,金盆洗手前自然會去了結乾淨。」

  那座害得他落草為寇的宿州一流正派,這兩年因當家掌門離世,門內沒有能挑大樑的人才,江湖地位也隨之一落千丈,加之那掌門一脈男丁稀疏,自是沒人再來同他尋仇覓恨,至於宿州境內其餘仇家,經逢數年前那場天災大禍,多也是勢力衰微自顧不暇,談不上什麼威脅。

  眼下對葉辰涼而言無疑是最適宜歸隱的時候,但這些都是隱患,誰能知道這些現如今奄奄一息的勢力有朝一日恢復元氣后是否又會找上門來,到時才過上沒多久的安穩日子,難不成又要讓他浪跡江湖?

  斬草需除根。

  官府案牘庫內有關他葉辰涼的案卷是他歸隱前最大的阻礙,只要這些案卷還在一日,他在山下便要寢食難安。

  上了些年歲,就想要過安生日子,可要過安生日子的代價,是極大的。 ……

  「宿州全境案牘庫的有關你的案卷都要銷毀?這可不比幫棲山縣張家在江州翻案容易。」蘇祁連雙手環抱胸前,不以為然,「你犯過的事,自己心裡清楚,幾大車都未必能拉完你那些案卷,洗煤球都比把你案底擦乾淨要容易些。」

  小垚山腳險灘水聲振聾發聵,將蘇祁連言語聲遮掩得乾乾淨淨,險灘旁二三丈方圓的一小塊卵石灘頭,魏長磐、葉辰涼、蘇祁連三人圍立。

  一身熨帖夜行衣裹身的葉辰涼苦笑:「這些案卷還在宿州的案牘庫內擺著,哪天官府有人異想天開再來動手,總不能一輩子都在逃。毀了這些案卷,那些事慢慢也便被人忘了。」

  「可那些人還活著,你所謂的安生日子,前提是這些人都不再追究。」蘇祁連面部表情,言語卻是一針見血,「這些人沒有死絕,但凡他們後人當中有人再去報官,前頭走的九十九步都得白走。」

  「蘇兄見多識廣談吐不凡,倘若有什麼良策,可否為在下指點迷津?」

  「你助我們一臂之力,蘇某擔保宿州官府十年內不再追究你葉辰涼曾犯下的的罪過。不過期間若要是你本性不改,那事後被官府追殺至死,那也怨不得旁人。」

  十年,足夠他改頭換面后歸隱,屆時再稍加以易容之術,當初的仇家,還能有幾人認得?

  「你們真能讓官府如此行事?」葉辰涼倏地想起蘇祁連言語間的一點紕漏,皺眉道,「倘若你們真有這般大的能耐,何至於.……」

  這位採花聖手圓瞪了眼珠子望向魏長磐,訝然道;「難不成你上山就為了……」

  「就算是猜到了,也別說出口,許多事情脫口而出后就變了味道,你也未必還能和我們交易。」

  用武二郎一人的死,來換他後半輩子的安穩太平,這買賣對葉辰涼而言是絕大的香餌,就算明知咬鉤的機會在五五之間,卻也容不得他龜縮。

  那曾拳打大蟲腳踢官兵的好漢子,是重情重義的男兒,平心而論在他葉辰涼寄人籬下的時候也從未有過仗勢欺人之舉。可偏生就是這樣一個人,要當他通往太平日子道路上的墊腳石,教他一時半刻怎能狠得下心來。

  那漢子曾拍著胸脯對他們幾人豪爽大笑道,外人亂我兄弟者,必殺之。

  可捫心自問,他是否也曾有過那麼幾個瞬剎,真心把他當作了兄弟。

  蘇祁連目不轉睛留心著葉辰涼那張俊逸面龐上的神情變換,但凡此人一旦露出打退堂鼓的絲毫跡象,他都會與魏長磐聯手將其斬殺當場,否則假使放他回山後向武二郎坦言相告他們今日於此地的謀划,那前功盡棄不說,魏長磐也再回不去小垚山。

  魏長磐覺出了蘇祁連的眼神暗示,右手默然按刀的同時也有些悔意,自己是不是太過魯莽,早先就不該拉攏葉辰涼入局。

  「小垚山每隔三四旬日子,勢必會下山劫殺大道上的行商隊伍,江師爺和武二郎到時其中一人下山帶隊劫殺,一人坐鎮小垚山,上次是江師爺帶人劫殺武威鏢局隊伍,這次多半便是武二郎帶隊。」

  葉辰涼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咬牙又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一兩個百人隊的州軍在咱們這位小垚山大王面前連盤像樣些的小菜都算不上,換成宿州將軍貼身的近衛也就有二三分把握,三個百人隊的精騎,再有數十名悍不畏死的死士貼身廝殺,在地勢開闊處才有八九分指望能將他圍殺。事先說好,沒有這樣的陣仗,別想我跟著你們去送死。」

  武二郎很強,說不定比當初的師公還要強,魏長磐心中暗暗下了定論。

  「這是我們要做的事,你要做的,便是告知你們這位小垚山大王下次劫殺的時間地點,還有隨身人馬多寡。」將卵石灘上羊皮筏子拉近的蘇祁連發力將筏子推到了水裡,一手抓住在激流中的羊皮筏子邊角,轉頭對魏長磐叮囑道,「如果有什麼不對,不用管什麼,只管逃下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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