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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一 鎮三山 (十四)

  「聽那些小的們說,小垚山上第五把交椅現如今由一位新近來落草的年輕人來坐?」

  江北坡三人並肩而行,聽得前者開口承認后,那敦實漢子有些沉不住氣,率先開口發問:「師爺莫怪老四心直口快,咱們小垚山此前也不是沒出過官府探子,趙猴兒揪出來的那幾人都還只是明面上的,咱親手料理的便有三四人,這還得多虧了師爺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可怎地與姓葉的這廝下山還不滿兩旬日子,師爺就定下了五當家的人選,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咱們小垚山五當家的是何等身份本事高低姑且不說,先前為這五當家位置爭死拼活的幾人,大半還不都是你你程乾在山上拉攏的心腹?」言語間那毫不掩飾譏諷之色的葉辰涼嗤笑道,「就你那幾根花花腸子,還真以為大王和師爺的眼是瞎的不成?」

  被葉辰涼揭穿謀划的程乾面色紅白不定,自以為遮掩得天衣無縫的那點心思竟早被人家看得一乾二淨,教這位小垚山五當家的情何以堪。

  然而程乾視線餘光瞥見江北坡似乎對此置若罔聞,心中這才稍安定了些,雖說他與葉辰涼四人名義上都是異姓兄弟,可四人之間親疏遠近大有分別,大王雖說待他與葉辰涼二人還算和熙,和真正視若肱股的唯有江師爺一人而已。

  姓葉的約莫是多讀幾卷書的緣故,與江師爺平日里時常言談甚歡,他程乾上山落草最晚,與大王和江師爺平日里算不得多親近,可面上好歹還算過得去,與葉辰涼這廝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幾乎到了交惡的地步。

  小垚山除除自己以外三位當家人都與自個兒交情尋常,那程乾也只得在小垚山第五把交椅的人選上下功夫。這倒不是說他又什麼不臣之心,不過是堪堪自保的手段而已,他不是不清楚大王不論是武道境界還是殺力都與他又天壤之別,更何況還有位文武雙全的江師爺在旁出謀劃策,縱是再借他程乾倆膽子,他也未必敢在這兩人面前露出絲毫的野心。

  這座山的頭一把交椅固然很好,那也得有命坐得住才是。

  就算大王、江師爺還有那姓葉的娘娘腔一夜暴斃,以他程乾那點算不得出挑的武道境界,安能服眾?

  「江兄,咱們這位新近上山的五當家姓甚名誰又是何地人氏?」葉辰涼看似漫不經心開口問道,「難不成是師爺和大王的舊識?」

  「算不上舊識,當年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人而已,江某早先欠他師父一個人情,讓他來坐這把交椅,確實是我本人的一點私心。」

  見江北坡這般坦言相告的葉辰涼有些悻悻然,他也沒料到前者竟會幹脆利落承認此事。山上交椅多一把還是少一把對本就志不在此的葉辰涼而言無關痛癢,可小垚山就這麼巴掌大的地兒,多一人來分走手頭攥的權勢,總也讓人心裡頭彆扭。

  不過這小垚山第五把交椅不論最終落在誰那兒,於他而言都好過程乾這粗鄙莽漢的心腹來坐。

  「再有一個多時辰天就明了,江某那兒倒還有幾罈子好酒,不如坐下小酌兩杯?」

  「甚好。」 ……

  次日晨。

  東方既白之際魏長磐便已了無睡意,再不多時那些整日在小垚山殿宇之間飛掠的野雞啼鳴聲便要響徹全山,這些紅冠高戴步威風的山禽還留了最為精壯的幾隻以供報時之用,倒是免去了被嘴饞嘍啰打下來烤著吃了的遭遇。

  小垚山之所以能在官府進剿之下數次殺退來犯官軍,除去幾位當家人戰力,江北坡的計策還有小垚山地勢使然以外,單論小垚山嘍啰戰力其實都要高過宿州其餘地界的山賊盜匪一大截。雞鳴三聲時所有不值守的嘍啰都須得在小垚山那座大殿前匯聚操演,遲了一時半會兒的那便是十下鞭子起步的責罰,要知道大王的鞭子不比衙門內的那些差役,在保證不動搖你體魄根本性命的前提下哪個犯事兒的嘍啰不是死去活來?

  說句不好聽的話,小垚山這些嘍啰的操演只怕都比宿州官軍要勤勉許多,進剿官軍幾次三番的無功而返也便在情理之中。

  這每日的操演,連魏長磐在內的幾位當家人也概莫能外,魏長磐也不是喜歡特立獨行的人,用布巾子沾了銅盆里的水粗略擦過一把臉后穿戴齊整便推門而出。

  「五當家今個兒不用起的這般早,大王說了今兒個要擺宴席,難得一日早上不必操演,不妨多去睡會兒。」

  趙猴兒提溜了一串在小垚山上下套逮住的野兔山雞,只待燒鍋熱水放血拔毛就交由伙房裡那幾位曾在山下酒樓當廚子的弟兄操持。讀書人有山珍海味的說法,那咱這算不算山珍?只可惜攏共不過二十斤出頭的野兔山雞,刨去擺放在五位當家人面前的那幾盤子,估摸著到最後他能分得只大腿已經要道一聲僥倖,這還是趙猴兒當上小頭目以後才能有的待遇,擱兩旬日子以前,估摸著也就是和大伙兒廝混在一處分著吃兩大塊肥肉,喝碗自釀的土燒。

  「今天又是什麼大日子?」魏長磐有些好奇,畢竟前不久才為他接風洗塵過,牲口棚子里的豬羊都宰了不少,小垚山幾百號人,若是隔三差五便要來上這麼一遭,只怕是柳下郡一縣之地豢養的牲畜都不夠他們這一座山頭的消耗。

  「三當家的和四當家的早三個時辰前回的山頭,和江師爺喝了頓大酒,醒來正好趕上能再喝一頓。」

  這小垚山三當家與四當家的魏長磐皆未曾見過,到底是走投無路的江洋大盜還是也曾浪跡天涯的遊俠兒?亦或是如他一般的無奈人?一兩個時辰后也便見了分曉,也不急於這一時。

  他懶懶散散地走在小垚山的山道上,沿途碰上的大小嘍啰都是滿面喜氣。山下小說家於那些市井演義中,總將落草為寇后的伙食以「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一筆帶過,殊不知即便是武二郎江北坡這般的小垚山大王也未必能做到餐餐都有酒肉。

  小垚山這一畝三分地產出的那點野味也就能給偶爾嘗個新鮮,山上肉食大頭還是得看豢養牲口的數目多寡,倘若要去小垚山下打家劫舍,說不定劫上六七家便有一戶是山上嘍啰的家裡人,到時大水沖了龍王廟,麵皮上都好不光彩。

  不過隔三差五便有酒有肉,比起山下食不果腹的光景來到底要好上太多,小垚山上洋溢著儘是歡騰的氣息,倘若不去瞧這些人隨身攜帶的兵刃,倒真讓魏長磐以為是身在山下,逢年過節時才會有的熱鬧的景象。

  四位當家而今都在小垚山上,這無疑為他們能否成功襲殺武二郎增添了許多變數,再者便是這位小垚山大王在魏長磐面前所展露的究竟是全部境界還是冰山一角?若是武二郎私下在藏藏掖掖了整整一層樓境界,那他們到時又該如何是好?

  凡事總往壞處想,即便真落得了最差的結果,也不至於太過手足無措。

  小垚山上道觀大殿正門前的場院上架起了兩人都抱不攏的大鐵鍋,嘶聲驚叫后掙脫繩索束縛的肥豬竭力在嘻嘻哈哈圍堵的嘍啰間奔逃,不多時便被眾人一擁而上壓倒在地重新綁縛起來,腰間圍了皮裙的屠夫手裡殺豬刀雪亮,在那哀嚎不止的肥豬氣管上一劃而過,便有拿了木盆的幫廚在側接豬血,再撒小把鹽進去,等凝成塊后又是道好菜。

  魏長磐猶豫片刻要上前要幫那些忙到腳不沾地的嘍啰褪豬毛,後者卻被他這一舉動嚇得連聲辯說道:「今兒個雞鳴頭遍的時候弟兄們就都起來忙活,早先已經宰殺了一頭,大王發話說是今個兒要山上弟兄都吃個痛快,這才又抓來一頭.……」

  近旁忙著開膛破肚的屠夫倒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胳膊肘捅了那嘍啰一肘子后笑罵道:「出息,五當家的分明沒要怪罪的意思,你個小崽子手腳利索些,要是再過個把時辰還端不上菜去,五當家的可就真要來怪罪,到時你他娘的才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罵完了那幫廚的嘍啰,在山下曾開了個豬肉檔口的屠夫轉而對魏長磐歉然道:「五當家武藝高強俺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楚,可殺豬是咱過去吃飯的手藝,心裡頭有底,到時剖出肚腸來臭氣熏天的……」

  「過去幫著家裡做農活,大把的糞都抓在手心裡潑撒出去,這點臭算什麼。」

  那屠夫聽聞面露訝色:「五當家的也是咱們種地的出身?」

  魏長磐點頭稱是道:「過去鎮子裡頭過年,有錢人家殺年豬的時候會給鎮里人分肉,這可是一年到頭唯一一次能痛痛快快解饞吃肉的機會,有些講究的人家不吃下水的,便扔給殺豬的屠戶,屠戶再賤價賣給鎮里的人家。」

  旋即他便舀起一瓢滾燙開水澆在那滾圓肥豬身上,一絲不苟褪起豬毛來,那屠夫見勸不住魏長磐,只得催促幫廚那幾人手腳再快些,他們這些當嘍啰的要當家人來幫著打下手,這算個什麼事兒。 ……

  「咱們這位五當家不遠庖廚,可誰說不是君子了?」

  江北坡透過殿宇內木製窗格望見魏長磐擼起袖管幫廚的情景,言語感慨,卻不見近旁的葉辰涼順他視線望過去后,眼神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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