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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 鎮三山 (十三)

  那小廝三百二十鎮三山即便魏長磐親眼所見武二郎身手遠超他們早前預料,然而這位前任晉州州軍北大營偏將依舊固執己見。不論是年歲還是閱歷都遠遜後者的魏長磐也不便多說些什麼,胸腔內那沒來由的一陣心悸讓他隱隱有些不安,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重新攀援上山時滿腦子都是蘇祁連先前的希冀目光和勉勵言語。既然他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為何不幹脆再咬牙把最後一小段路程走完?行百里者半九十,對於後者最後這些言語他是深以為然的。

  小心翼翼抹去下山痕迹的魏長磐閑庭信步走回山上住處時正巧與那趙猴兒迎面迎面撞見,許是與他這位五當家的搭上線的緣故,連帶著這位大嘍啰的地位在山上也水漲船高,成了有幾號的小頭目,攔人盤問時也更添幾分底氣。

  自認因禍得福的趙猴兒對魏長磐自然是感激涕零,小頭目位置聽著有些磕磣,可擺脫了大嘍啰身份的趙猴兒從此與山上其他頭目平起平坐,得了銀子也不必再去孝敬,如此一來便不必再月月犯愁給閨女抓藥的事,教他怎能不歡喜。

  「五當家的出來賞夜景?咱們小垚山別的不說,景緻那是一等一的動人,要不小的帶五當家去山上四下轉轉?」一身簇新衣裳打著竹篾燈籠的趙猴兒拍著胸脯道,「用讀書人的話怎麼說來著?咱沒多少學問說不出來……反正是真他娘的好。」

  被魏長磐婉拒后的趙猴兒也不泄氣,打著燈籠將硬是把他送到山上偏殿住處所在才心滿意足離去。

  趙猴兒沒上過書塾,斗大的字兒還不認識一籮筐底。然而實實在在受了人家的恩惠,雖說人嘴上沒說什麼,可咱也總得做些什麼不是?

  嘴裡哼著小曲兒的趙猴兒繼續打著燈籠巡山,這竹篾的燈籠到底要比那桐油火把好使,不會時刻留神有火星子落下來燒壞他這身才從山下過路人身上扒拉下來的新衣裳,那廝瞧著穿戴挺人模狗樣,可身上不過十幾兩散碎銀子.……

  原本心情閑適散漫的趙猴兒驟然瞪大了眼珠子,半山腰上那珠串似的火光,少說也有半百數目,是官府終於按捺不住想夜襲小垚山?還是那武威鏢局來人報復?趙猴兒來不及細想就要撒丫子掉頭回去示警,他這身板兒打燈籠巡山還湊活,上陣廝殺的事,還是交與那些有武藝傍身的……

  「不用這麼著急忙慌回去,半山腰上那麼多明哨暗哨不是瞎子,動腦子想想,敢半夜這麼明目張胆上山的會是官府中人?」

  江北坡拍拍趙猴兒肩膀讓他鎮定下來,輕笑道:「是咱們小垚山三當家和四當家回來嘍,看樣子大王交代的事應該是辦妥了,到時免不了又要殺豬宰羊,前些日子才為五當家的接風洗塵,你們口福倒是不淺。」

  聽得師爺此語的趙猴兒定睛遠眺而去,不多時便望清楚了漸近的那些打著火把的山上弟兄,幾乎人人身旁都有匹馱載貨物的轅馬,有些馬匹身後還拴著繩,繩的另一頭綁縛在被蒙住雙眼的人手上,那些衣衫襤褸的人身上多帶著傷,時不時就要被小垚山的嘍啰們拳打腳踢一番。

  山上隊伍中當頭的兩人相貌迥異,一人身材敦實五官粗獷可怖,倒是與坊間傳聞窮凶極惡的盜匪模樣有八九分神似形似,另一人卻生得一副教小垚山所有漢子都自慚形穢的皮囊,想必就算是跑鬧事大街上說自個兒是小垚山大王都未必有幾人會信,說不準還會有俊俏娘子笑這位公子哥言語風趣哩。

  不過那些個俊俏娘子若是知曉了這位小垚山五當家當年採花無數的事迹,約莫落荒而逃還來不及,哪裡還有調笑一二的膽子。

  葉辰涼慢搖桃花扇優哉游哉踱步緩行,儒衫廣袖迎風飄搖好不風流,近旁那身材敦實的漢子想著早回山一刻是一刻,見狀頗有些不滿之色,奈何他這四當家的排行尚在這娘娘腔之後,只得壓下心頭火氣出聲提醒:

  「先前為了躲避官府追剿日夜兼程,如今上了自家山頭,早些時候見著大王總也是好的。」

  「都到了自家地界,何必再像先前那般倉皇狼狽?」葉辰涼不以為意,卻還不忘在言語間刺刺這愚魯不堪的漢子,「此番生擒下大王指名道姓要等到那人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老四你也不必這麼著急回去領賞才是。」

  被葉辰涼噎了一句的敦實漢子冷哼一聲不再言語,他脾性與這娘娘腔不對路子,可對這人那打穴本事,他也只能捏著鼻子道一聲好,若不是先前他兩次出手制住了那要搏命的鏢頭,能否將其生擒還是個未知數。

  「有勞二位和山上弟兄冒奇險走這麼一遭,大王這幾日與江某提起時頗有些過意不去,估摸著近幾日就能回山,所以一直命伙房預備著好酒好肉,就等著設宴接風洗塵。」

  葉辰涼與那敦實漢子見江北坡深夜在此相迎都有些意外,畢竟以後者在山上的座次尚且在他二人之前,斷然不必夜半於此守候相迎的江師爺現身於此,讓氣性相悖的二人意外之餘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對於山上那些粗鄙飯食不屑一顧的葉辰涼於江北坡略作一揖,算是對後者深夜在此相候的一點表示,敦實漢子不善言辭,這點人情世故卻還算曉得,卻不願效仿那娘娘腔作揖,對那位江師爺亦是一抱拳。

  江北坡坦然受之。

  「雖說是多此一問,可有些話江某還是不得不說,大王指名道姓要生擒的那人.……」

  二人都聽出了這話中咬得分外重的生擒二字,然而敦實漢子至今仍有些不明所以,分明就是個伍和鏢局的鏢頭,為何要興師動眾差派他與葉辰涼二人將其擒下,還千叮嚀萬囑咐說是要活的,姓葉的不善近身廝殺,累得他身上多了兩道傷痕。

  早先也在卧牛山附近一座山頭自立為王的葉辰涼當時就在華府,自然知曉其中內幕,只是不屑告知這愚魯莽夫而已。

  葉辰涼因其採花賊身份在大堯東南數州江湖俱都聲名狼藉,數年前逼不得已才在那座山頭捏著鼻子當個大王,與其說是大王,在他眼中倒不如說是管那幾百號人吃喝拉撒的老媽子,哪裡有他隻身一人時的瀟洒自如。這位風流浪蕩子本身就是不善經營,加之他在那座山頭上屬於甩手掌柜的角色,那幾百號嘍啰被官府剿滅也就是時候早晚而已。

  捨棄了那座山頭上幾百號人命僅逃得他一人的葉辰涼至今心中仍有些愧疚,那座山頭上的嘍啰雖說都是些不堪大用的鄉野村夫,可對他本人都是忠心耿耿無可挑剔,許多人頭一次向他這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大王請教寫字,學的不是自個兒的名字怎麼寫,而是他這位大王的。

  就連下山拐騙良家時做那英雄救美的戲,要樣貌凶神惡煞的來演那淫賊,他本人則在恰當時機挺身而出三下五除二便將那淫賊打得落荒而逃,美人芳心還不是手到擒來?隨著年歲增長近些年又顛沛流離,已不能全然憑籍那副大不如前的皮囊當採花賊的葉辰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未曾想接連數次,除了有次打大戶人家小姐身邊護院竟是三層樓武夫的,把那才出言調戲的山上嘍啰打得筋骨寸斷,都給他不費吹灰之力得手。

  那隻身一人逃得輕而易舉,可那座山頭幾百號嘍啰,在官兵面前作鳥獸散,大半都被逮到菜市口刑台上剁了腦袋,其中有些人還被冠以淫賊的罪狀,倒當真是冤枉了。

  他當時就在菜市口圍觀斬首的熙攘中,打穴與輕身功夫上乘的葉辰涼不是沒動過劫法場的念頭,可重兵拱衛的的法場上足要砍幾十號人的腦袋,他隻身一人,就算豁出命去救又能救幾個回來,救的又該是哪幾個?

  去去去,你們這些連自個兒名字都不明白怎麼寫的,學本大王的名字怎麼寫幹嘛?

  前些日子照大王寫的那張方子給俺老娘抓了葯,老娘說好多啦,叫俺來求大王的名字,她好在山下替大王求平安。

  不過是張胡亂寫的方子,未必能治好你老娘的病,別著急忙慌感恩戴德,萬一你老娘出個什麼三長兩短,還不得拿著名字咒死我?

  小的哪裡敢,大王待我們這些弟兄平日里的好都記著吶,俺老娘的病城裡郎中都說是治不好的,眼下多活一天都是賺的,哪裡有怨恨大王的道理.……

  就是這個他哪天突發奇想起了憐憫之心的山上嘍啰,被押上斷頭台的時候沒來由地在人群中尋見了葉辰涼的眼睛,四目相對時後者原本已經做好了撒丫子跑路的準備,可那遍體鱗傷的嘍啰不過是咧嘴一笑,還半扭過腦袋來沖一旁那劊子手嚷嚷,下刀快些,俺好早些下去陪俺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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