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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五 與君謀

  「河清郡華府在現如今明面上與宿州首富之家還有些距離,可而今展露在外的身家,不過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魏長磐自嘲道,「萬兩白銀就那麼拱手輕易送了出去,這般大的家世,難道眼下殘敗破落的棲山縣張家和煙雨樓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物事來跟華府做買賣?」

  對於眼前這衣著樸素的華府女子知曉自己身份魏長磐毫不意外,商賈之家消息往來靈通本是理所應當,更何況魏長磐在江州官府和松峰山出皆有畫像,憑籍華府財力手段弄來兩副他這等無名小卒的畫像,當初那個隱姓埋名的伍和鏢局小鏢師身份也就水落石出。

  「棲山縣張家不僅是棲山縣張家,這些晉州袍澤和周氏武館都是你們威勢猶在的明證,至於煙雨樓。」華湘似笑非笑,「既然那煙雨樓樓主小女委身於天水閣那雖不成器卻是極受寵的三公子,那就算在不濟也能給松峰山掀起些波瀾來。」

  說到煙雨樓時華湘饒有興緻地打量著眼前這眼神迷離的酒醉年輕男人神色,酒入肚腸真言吐,這般幾近爛醉如泥的人再想要掩飾神情絕無可能,就算能勉強做到那也處處都是破綻。果不其然提到煙雨樓樓主那小女時這個年輕武人露出了頹唐的神色。

  「余家的小女兒始亂終棄,無外乎是煙雨樓要想復起,可單憑你們手頭這點單薄勢力實在是無計可施而已,委身於那天水閣三公子多半也只是權宜之計而已,與你魏長磐自身並無關係,若真要說起來,便是你那時武道境界還太過低微的緣故,不過你那年紀能有如此身手已經殊為不易,總不好再要你幾年前就躋身四層樓武夫,那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些。」

  「華府當年借伍和鏢局那鏢人手所為何事我不清楚,可張鏢頭被你們擺那一道一鏢人馬死傷慘重卻是實情。」魏長磐搖搖頭,「就算你說了眼下我們的根腳,可要想再你們河清郡華府做買賣,就憑眼下華小姐說的這些,相差還很遠。」

  當年說句不好聽的話,若非是張八順那鏢人馬中多出了他一人,眼前這位華府小姐究竟是在華府中繼續錦衣玉食還是當個整日以淚洗面的壓寨夫人還很難說,不過想來以華府暗中手段,後者多半也僅是無稽之談罷了。

  煙雨樓與棲山縣張家復起於江州須得憑籍外力是不爭的事實,魏長磐對此心知肚明。可眼前這華府小姐所言還是令他有許些不適,難不成是那點男子的自尊在暗中作祟不成?

  而華湘接下來的言語令他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匪夷所思之色:

  「大堯南方這數州之地皆通華府商路,在此與魏小哥坦言相告也無妨,宏恆票號便是華府的產業,自我父親當年創設票號以來一直意欲將其營建為這天下第一的票號。」華湘言及此處時幽幽嘆息,「可江州秦氏總是那座逾越不過去的大山,就算是同樣的匯兌生意,就算我宏恆票號於其中分文不取,那些生意人還是要進到秦記票號的門檻里去,爹爹和票號中的算學家對此多是一籌莫展。」

  「所以你們要假借煙雨樓和我們棲山縣張家的手,進到江州的商場中去?」魏長磐沉吟片刻后說道,「你們華府的宏恆票號想藉此將秦記排擠出江州,而後便是你們一家獨大的境地?」

  「前提得是松峰山覆滅,至於秦記。」華湘苦笑道,「爹爹苦心孤詣三十餘年經營,卻還沒有自信到憑籍少些江湖波瀾,便能動搖秦記於江州根基的地步,不過是求在江州境內宏恆票號的那一席之地能再大些而已。」

  宏恆票號要擴張江州有一席之地,這乍一聽來確實是個微不足道的請提。然而對大堯十六州各自財賦略有所知的人都知曉,江州這一州絲綢府魚米鄉一年賦稅即可抵大堯南北數州,秦記票號把持江州商場之史源遠流長,早過本朝數甲子,其間改朝換代的亂世也有數十載,可秦氏一族自始至終都牢牢將江州商場把持於掌心,至本朝公子襄這代秦氏家主,亦是如此。

  華府於宿州崛起之快遠超許多大堯商賈世家的預料,當代華府家主如何發跡至今於許多河清郡城當地百姓而言都是個未解之謎。大多通行於世的說法是華府主人華安幾次前去大堯極南之地的青州,從那瘴雨蠻雲,層巒疊嶂的群山中接連幾次都收穫了數目驚人的珍奇藥材,而後靠著販運這些藥材所得本金開起了大堯十六州皆有分號的宏恆票號,期間也不是沒有瀕臨險境的時候,偏生次次都能化險為夷。

  在錢莊票號這行當內,對宏恆票號多是信服的,說是僅此於江州秦記也不為過。

  「在棲山縣張家與煙雨樓未能將松峰山顛覆前華府不會出面,不過銀錢情報等物,予取予求。」華湘見魏長磐若有所思,又道,「割鹿台與那高家兄弟中的江州將軍此番都投鼠忌器多半不會出手,松峰山再想於江州臨近州軍求取強援已無可能,倘若你們要尋仇,這是最好的時機。到時你這些自晉州來的武官叔伯們辭官時候一久影響衰退,那二十餘名年紀本就不小的武人,難道是去江州歸老?」

  「你這小娘皮說話也忒不講究了些,我們這些個乘馬打仗的這些年一身武藝都沒落下,哪有那麼快歸老的道理。」束髮結巾都散開的蘇祁連酒氣熏天,通紅著臉眼神飄忽,不知何時到了魏長磐身旁,搭著前者肩膀不滿道,」你是這河清郡里的頭號財主……華府中人」

  「小女子華湘,見過蘇將軍。」

  「免禮免禮,華府華安的女兒,果然還是襲承了你們這些商賈之家那股子做買賣的天分。」蘇祁連不知從何處摸出一隻酒壺來又送到嘴邊灌了一口,一抹嘴道,「你們出銀子出情報,我們出人,把那松峰山做掉以後助你們擴展在江州商場上的地盤對不對?」

  「蘇將軍短短二十餘字盡道出小女子所求。「行罷萬福的華湘應聲道,「不錯,華府傾力相助棲山縣張家與煙雨樓復起於江州……」

  「可這會有損江州秦氏一族不是么。」魏長磐輕聲道,「公子襄於我有救命的恩情,忘恩負義的事我做不來。」

  「這就對咯。」蘇祁連捋著鬍鬚老神在在道,「人要是不講恩義那跟豬狗有什麼區別,華姑娘好意我們心領了,松峰山那幫灰孫子我們棲山縣張家早晚會去對付,不過襄助華府擴大江州商場內的地盤,那就恕難從命嘍。」

  不等華湘做什麼反應,腳步虛浮踉蹌的蘇祁連便一把攬過魏長磐脖子來往回走去,半路上還嗓門不輕地埋怨魏長磐飲宴到半路便獨自溜出來弄得他少去一員大將拼酒之類的言語,二人相伴而行眼看就要重回那酒家內。

  「煙雨樓已經接受了我們的提議,宏恆票號數月前已經向煙雨樓故樓主之女余文昭交付白銀五十萬兩,以後每月都會有宏恆票號的大車向煙雨樓隱蔽供給一定數目的銀兩和補給。」向二人後背的華湘對聽得此語猝不及防的二人淡然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煙雨樓與棲山縣張家分道揚鑣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白銀做支撐的底氣,煙雨樓得了五十萬兩白銀,小女子在此擔保,給棲山縣張家的絕不會少一分一厘,到時是繼續與煙雨樓合謀而為亦或是另起爐灶,華府絕不會再多過問半分。」

  「既然你們已經選擇了煙雨樓這邊下注,那為何還要來尋我們?兩家都是五十萬兩白銀,那便是一百萬兩。」魏長磐頭也不回道,「一百萬兩,華府若真是富可敵國那也絕不是一筆小開支。」

  「爹爹看好煙雨樓,小女子我看好你們棲山縣張家,僅此而已。」華湘又是莞爾一笑,半真半假道,「亦或是魏小哥想得再多些,當年小女子見魏小哥捨命護衛在前,一見傾心念念不忘,奈何情郎不解風情。」

  「姑娘請自重。」無可奈何的魏長磐轉身道,「姑娘既然已嫁為人婦……」

  「誰說天下唯有男子才能為一流商家?」

  「誰說天下女子都須得嫁為人婦?」

  「誰說天下男子可行之事女子不可行?」

  「你們男子能做之事,我們女子憑什麼做不得?」周身氣勢驟然一變的華湘冷笑道,「爹爹既然寧願相信那不成器的天水閣三公子都不願信我這女兒,那也好,二十萬兩銀,雖說銀子少了,但僅要你們能將之用以扳倒松峰山即可,如此你們若還是不應下來,那就是我華湘看錯了人。」

  為商之道,富無定法。

  爹爹你既然將注下在了煙雨樓上,那女兒偏生要下在另一邊。

  「二十萬兩銀子,你圖什麼?」魏長磐輕聲問道。

  華湘氣急而笑:

  「老娘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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