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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九 山中有刀三十二

  一刀未能殺人建功,反倒是讓胡惟雍拼著負傷也放出了那顯然是給松峰山通風報信火筒子,周敢當豈能不怒髮衝冠?舉刀下刺入后心,又是一擰,乾脆利落結果了坐以待斃的胡惟雍,還恨恨然又補了兩刀。

  「太久沒與人對敵,刀法生疏了?」背靠樹榦支撐著直起身來的陳十冷聲道,「當時你在門裡刀法也就比你師父弱上幾分而已,刀術長進最快,武道登樓最快,初次殺人最快,大多都是最快最好,這才許你去開館收徒,你知道你方才出刀慢了,可能會害死多少人么?」

  「陳叔教訓的是。」周敢當羞愧難當,報赧道,自從靠著刀術在江州江湖斬出些聲名開館收徒后,除偶爾出手掩飾招數指點門下弟子以外,即便與其餘那些江湖門派掌門的切磋試手也都是點到即止的文比,身手確實頗有些不及過去。

  煙雨樓沉沉入睡眾人都被當空一聲炸雷似的想,抽刀四顧正見一個生面孔的男子刀上血跡猶在,而腳邊竟是倒地不起的胡惟雍!這些個紅了眼睛的煙雨樓子弟才想上前去為其報仇雪恨,卻被陳十喝住:

  「都住手!是要殺自己人么!」

  「這廝分明是才殺的胡堂主,哪離會是自己人!」

  「你們這胡堂主約莫是過怕了這日子,所以心甘情願投了江州將軍,也便是松峰山高旭親兄弟處,拿你們這些人的性命去換了個芝麻小官當。」陳十冷聲道,「快些起來,收拾乾淨地面痕迹就上路,記得多幫扶傷者,你們也會有受傷的時候,還是得指望著你們這些同門。」

  絲毫不顧這在煙雨樓眾人間引起軒然大波的言語,陳十轉向周敢當問道,「帶來多少人馬?」

  「武館弟子先行三十人距此處不足二里地,倘若松峰山追兵將至,讓這些煙雨樓內子弟先行無妨。」

  「誰在領那隊人,難不成是你那叫齊苩的徒兒?」

  「我這徒兒平日里讓他做些小事都不馬虎,不過遇上大事還是沒什麼靜氣定力。」周敢當給這素來對他忠心耿耿的徒兒一個相對中肯的評價,「齊苩是頂好的徒兒,可要是有朝一日要把武館交代到他手裡,還須得好些歷練。」

  「那領隊的是?也沒聽你說過武館內還有什麼出類拔萃的弟子。」

  周敢當露出了促狹的神情,陳十見狀麵皮微微抽搐:「難不成是.……」

  「錢師弟武功稀鬆平常又是個憊懶性子,不過眼光一直很好,再說就算信不過錢師弟,陳叔難道還信不過師父?」

  「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些,在松峰山上這歲數的弟子想必都還乖乖在山門內苦練功法秘籍吧,這幾年倒真是苦了這孩子了。」

  「英雄出少年,要江湖裡都靠嘴上毛來看人,那大家前半輩子都閉門鑽研武藝,後半輩子再出來行走也不遲。」周敢當正色道,「誰敢說我周敢當這師侄與那些高門大派嫡傳就不如了?」 ……

  山間天高雲也淡,南歸北雁已望斷。

  瑟瑟秋風中聲中突兀響起一聲炸雷,高旭身後扈從告罪一聲,便疾行數步躍上最近一株高木樹梢極目遠眺,而後便回到他身旁稟告道:

  「稟山主,是松峰山上的傳訊筒。」

  「多遠?」

  「約莫五里有餘。」

  「五里地么.……」高旭微微眯眼,「憑你身法,多久能趕到?」

  「山路崎嶇,不好……」扈從剛想恭敬回話,見高旭眼神卻如墜冰窖,忙補充道,「不好估量,不過還請山主寬心,一個時辰之內,但凡那些煙雨樓餘孽沒再生出兩條腿來逃命,屬下必能趕上。」

  既然胡惟雍已經不顧避諱也要發出這不到萬不得已時不得動用的傳訊筒,那想必不是被那些煙雨樓餘孽察覺身份便是已經凶多吉少,也罷,原本於兄長而言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官,這般後腦生反骨又追名逐利的煙雨樓餘孽,不論是放在松峰山上還是江州軍伍中都不合適,眼下倒是省去了一樁頗傷腦筋的事故。

  汪奇正一眾外山弟子都被留在客店內,這種山上野戰夜戰本就非松峰山弟子所長,更何況這些外山弟子即便再如何不堪,那也是他高旭的松峰山弟子,既然他已至此,就絕沒有平白無故折損的道理。故而高旭除貼身扈從與那阮氏三兄弟外並未帶任何一名松峰山外山弟子,從客店院中一戰中外山弟子戰力如何已見分曉,高旭雖說對此大為不滿,卻也不認為煙雨樓餘孽靠著襲殺這般鬼祟手段便能動搖他為松峰山親自所奠百年根基。

  「螻蟻就是螻蟻,『蟻多咬死象』?終究只不過是螻蟻三兩隻的自娛自樂罷了。」

  他高旭連江州江湖都握在手心,又豈會擔心手下敗將所留下的一點餘燼復燃? ……

  趙大疤瘌在內的幾名精幹人手趁煙雨樓眾人停留之際稍作休整便向山外城池趕去,如此一來本就傷員不少的煙雨樓更缺人手,一些傷勢不算太重的都只得自己邁動雙腳來竭力跟上隊伍,陳十弓箭已廢,還是擔當起當頭開路的職責,周敢當原本有意替他,可陳十擔心許多還有些不明所以的煙雨樓子弟會趁其不備也往他后心來上一刀,便還是當頭開路。

  「胡惟雍多半已在咱們途徑之處留下印記暗痕,松峰山循跡而來必然比咱們前行更快。」周敢當從隊尾趕到陳十身旁,壓低了嗓門憂心忡忡道,「原本行進還能再快上許多,只是兩人抬一名重傷,還有那些行動不便的輕傷員,連原來一半速度都未必能有,如果……」

  按這樣行進下去,雖說還有他周氏武館三十人尚未現身出手,可倘若松峰山追兵不久便至,陳十除卻那張牛筋大弓來本身也還未生出武夫氣機,隨意一名四層樓武夫就能讓他灰頭土臉,煙雨樓眾人中唯一一名拿得出手戰力還因投敵被處決,周敢當竟成了這隊人馬中的最強。

  周敢當習的也是殺人刀,久未殺人,刀鋒難免有些鈍了,他現在沒有能護住所有人的自信,那些隊伍前行的累贅.……

  「敢當。」陳十打斷了他的話,揮刀斷枝劈藤,「假使那些都是你周氏武館弟子,你也會有這麼個『如果』么?」

  「要是周氏武館弟子中有人拖累了隊伍前行,自會留給他一柄刀,是自己了斷還是竭力殺敵,都看他自己。「周敢當面不改色,淡漠道,「所有不會有如果,我周敢當要真也有走不動的那一天,也會自請留下斷後。」

  「本以為你娶了媳婦以後性子會改些,沒想到還是當初練刀時那般不近人情。」陳十自嘲道,「當初張家宅院里那些孩子,就數你小子同門切磋試手時下手最重,連錢才那小子最後都不樂得和你摻和到一塊去……」

  「這些陳年舊事來日若是有酒再嘮不遲,晚做一分決斷,斷後的人說不定就要多死一人。」周敢當沉吟片刻后又道。「那我退一步,傷員中重傷的悉數留下,畢竟兩人都得抬那擔架還騰不出手來握刀,遇上襲殺也只能坐以待斃,輕傷者相互攙扶還能走好些路程。」

  陳十微微偏過頭來與周敢當對視緩緩搖頭,而後揮刀開路依舊。

  要不是現在騰不出手來,以他陳十脾性,少不得要給周敢當這小子腦瓜揍開瓢。

  周敢當默默退到隊尾駐足,轉身面向那遠處人影綽約閃動的茂林高木間,他原本慣用的那柄師父遺物佩刀自從贈予魏長磐以後,腰間佩刀便一直是齊苩親手鍛打的,這死心眼的小子,一門心思要打出與那柄刀分量手感分毫不差的,到了棲山縣城后也一得閑便跑去一家盤下的鐵匠鋪子,親手論起大鎚來鍛刀,拿給他以後他后試試,又拿了回去,在鐵匠鋪的角落堆起了一座刀山。

  齊苩那傻小子,一直以為是他打的刀還不夠好,只是這死心眼不知道,他周敢當之所以用不慣那些和師父遺物幾近以假亂真的刀,只是因為再他看來這些刀沒被師父親手拿來殺敵浴血『開刃』,就沒有師父的氣息,即便表裡手感再如何相仿,內里在他看來還是截然不同的兩樣東西。

  「師父有句話其實一直忘了告訴你。」周敢當與身旁不知何時至此的齊苩並肩而立,洒然一笑道,「你打的刀,一直都很好。」

  「這會兒聽得師父心裡話,弟子去在鐵匠鋪打刀的那些日子便都值了。」身材高大健碩的齊苩露出滿口牙來憨笑道,「師父滿意,咱們這些做弟子的心裡就高興。」

  兩側周氏武館弟子皆點頭稱是。

  「能與師父並肩而戰,弟子必然死戰不退。」

  「他娘的,不就是幾個松峰山弟子?干他丫的。」

  「咱們武館弟子哪個是吃素的?教他們也領教領教咱們周氏武館威風!」

  周敢當回望身後那壓陣年輕人,那個年輕人拿著他的刀,與他對視一眼,微微一笑,隨即望向遠處來人,鎮定自若。

  上次沒注意看,怎的不知何時長得這般高,又生出胡茬來了?

  這樣的年輕人拿他的刀,也不算辱沒了罷。

  周敢當拔刀。

  武館諸弟子拔刀。

  魏長磐拔刀。

  三十二柄刀。

  刀尖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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