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含妃醒了沒有?”近日的皇上顯得有些憔悴,微服私訪回來就成天把自己關在昭陽殿裏,不管見誰也是悶悶不樂的,長公公在殿外等了許久才被宣召進去。
點點頭,長公公心疼的看著虛弱的他:“皇上,您這幾天都是食不下咽的,奴才給你請個太醫瞧瞧吧。”
“長海生,你說朕是不是昏君無道,是不是得道寡助?”他雙眼滿是血絲,看著長公公淡淡的問。
搖搖頭,長公公跪地:“皇上豈是昏君。百姓安居樂業,治國平天下,連年風調雨順,誰敢說皇上是昏君?皇上氣色不好,要好好的休息才好。”
“朕,這次微服私訪,民間流傳著一首耳熟能詳的歌謠,你想不想聽啊?”拿著折子的手微微的抖了抖,他蹙眉看著長公公洗耳恭聽的模樣狂笑起來:“天佑年,天佑年,天佑年裏好帝王,家喻戶曉百姓讚,好帝王,好帝王,好帝王裏好風光”看著長公公讚歎的樣子,他頓了頓:“自從來了個女狐狸,帝王一夜之間變昏君。變昏君變爆君,魚肉百姓忠良死,帝王家裏狐狸精。”
“這些道聽途說的人。”長公公氣氛道:“含妃娘娘除掉的都是不忠之人。敢這麽說皇上,奴才定要除了背後的主使者。”
“你這麽激動幹什麽?”皇上眯著眼睛打量著:“朕倒是覺得有幾分道理,百姓不可能無中生有。”
一福身子跪下,長公公麵色煞白,剛才確實過於激動。緩了緩神色,平了平語氣,他笑道:“含妃娘娘的為人皇上還不清楚麽?謠言都是百姓豐衣足食拿來娛樂的把戲,皇上不要往心裏去。這是喜事啊,皇上你想想,若是皇上真昏庸無道,百姓流離失所,戰亂不斷,百姓忙著逃跑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有閑暇時間編謠言尋樂子呢。”
“那合著,朕就是他們尋開心的工具了?”他狠狠的一拍桌子,大怒道:“退了去,朕要休息。”
帶長公公退了去,皇上拿出了別再袖子裏皺巴巴的紙張,這是他去蘇州途中百姓聯合起來寫的信,要他鏟除含妃,罵他昏庸無道,貪圖美色,就是下個商紂王,長長的歎了口氣,他一手拖著腮邊一手揉著太陽穴。
“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她環顧眼屋子,撐著身子坐起,雙手狠命的捶打著太陽穴,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別亂動。”若昀緊緊的握住她的雙手,看著好不容易止住血的額頭被她錘出血心疼道:“額頭的傷很嚴重。你不要辜負了三哥的心意。”
“若歌?”
看著她疑惑的樣子,若昀歎了口氣:“小蝶死了,你姐妹情深縱身跳入湖裏,正好閘門打開,順著水流被衝到了城外的瀑布,三哥不顧一切的救你,也受了重傷。”
“他沒事吧。”她淡淡的笑道。若昀為什麽要提醒她,為什麽要?
“我沒事。”若歌的左手臂骨折,被紗布高高的吊起,頭部也被滾落的石頭砸傷,看著他額頭的傷,若歌笑了笑,她與他的上正好相反的位置,是老天在眷顧麽?
她被湖水衝走的那一刹那,他奮不顧身的跳入湖裏,腦海想的是不許她有事。當他被掉落的岩石砸到頭部時,他笑著看著懷裏的她,還好受傷的不是她,可是她的心裏已經是傷痕累累了。
“謝謝你。”
若歌看著她隻希望自己沒有看錯,刹那,她含情脈脈的眼神消失變得一如既往的飄渺。
“榮妃娘娘,這是皇後派人送來的。”
“退下。”
若離冷冷的掃了眼丫鬟,打開厚厚的包袱,包袱裏除了一包淩亂的布料就再也沒有其他了,細心的翻了翻,她拿起一塊麵色素樸的料子,鼻尖嗅了嗅蹙眉。
果然,在一通亂翻後,她找到了皇後送來的東西,金色的藥瓶和一把匕首,將東西收好後,掩上門,轉身出去。
“二哥。”姚舒子眸子裏滿是水汽,與容夕月打鬧的若曦,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繼而低頭聽著容夕月肚子裏的聲音,姚舒子淡淡一笑走了過去:“二嫂快要生了。”
“是呀。”容夕月掩不住笑意看著若曦:“坦白說有些膽怯。”
“女人生子天經地義怕什麽。有我在,我會護你們母子平安。”被若曦緊緊的握住手容夕月尷尬的咳了兩聲提醒他,嘴角確認不住的笑了。容夕月淡淡的看著,不自覺的撫摸自己的肚子,她要去爭,就算是為了孩子也要。
“弟妹不打擾二哥二嫂了。這時候爺早朝爺同大哥下棋也該回來了。”默默地看了若曦一眼,還是忍不住的心傷,她的變化容夕月盡收眼底,藏在心裏。
“將軍。”若宇看著心不在焉的若歌漫不經心的収子。
“和大哥下棋就是不一樣。”若歌淡淡的笑著:“總是讓人無路可走。”
“想什麽呢?晗兒?”若宇收了棋盤,沏茶一杯遞給他,若歌淡淡一笑,凝視著若宇。他是越來越佩服這個大哥了,這麽多年形影不離竟然沒發現他武功不淺,不管何時總是悠閑自得,總是一眼看透人心,這是難得之處也是可怕之處。
“民間有一首大家耳熟能詳的歌謠。”若歌看著若宇點頭,笑道:“她會有生命危險。”
“那就要看父皇有多在乎她了。”說話間若宇重新擺好了棋盤,他的黑子包圍若歌的白子,隻留一條暢通的道路,把若歌僅剩的白子拒之門外,“視覺上看,這盤你輸了,思想上看,這盤棋我們都沒有贏,贏得是命運。父皇的命運,晗兒的命運,你我的命運,國家的命運,隻能保全一個,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要扭轉乾坤。”若歌將唯一的白子放在若宇的黑棋裏麵:“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不是魚,她不是熊掌。命運,我不服。”
看了眼被黑子包圍的白子,若宇笑道:“你一定要摻進這趟渾水裏,我也沒有辦法,隻是那時,我的黑子還是會將你的白子吃的一個不剩。”
“謝謝大哥手下留情。”若歌站起身,喝下早已涼卻的龍井茶,回頭看了眼端坐的若宇:“一決高下。”
“戰場上我不會留情,於公於私都不會。”
若宇淡淡的笑著,大嫂在一旁怯生生的看著,自從那日大吵看到若宇的爆發力,她就學乖了。
大蒙霸占一方,直接威脅京都,遼人在長據東北蠢蠢欲動,值此多事之秋,國家危難,江山不穩。
皇帝怕已是身心俱疲,唯有祭天以求天下平穩,國泰民安。
隨駕來到西陵已是三日,皇帝卻因為身體不適,遲遲未能祭天。
又一次站在奉先殿前,據說她的牌位也被皇帝特許擺在了那裏,說是羨煞旁人的殊榮。
迎麵是那座巍峨的奉先大殿,朱紅的瓦,靛青的漆畫,還有縈繞的白色長幃……很壯觀的寶殿,比宮中的朝陽殿還有氣勢。
她笑著,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念兒……”
下意識的轉身,卻發現四周空無一人,那聲音卻還在回蕩……一遍一遍。
“念兒,將來,我要同你母後合葬……這輩子我習慣了她,那麽幾輩子這習慣都改不了了。以後,你要同歌兒合葬,這輩子他習慣了你,怕是難改了習慣。歌兒的性子朕清楚。”
眼前又浮現出當年的一幕幕,廣場上已經跪了無數的人,烈日下,他們一聲聲的呼喚,“皇上保重龍體,皇上……”
遙遙而立的祭台上,那個一身明晃晃的老人,一手執香,仰望蒼穹……那樣孤僻的身子,那般蒼老的容顏。
那身旁那白紗的身影,是她,卻又不是她……
像極了她夏七念。
推開奉先殿沉重的朱紅漆門,肅殺沉靜的陵殿讓人窒息,正殿牆壁上掛著一幅幅的畫像,畫前恭恭敬敬擺著屬於他們各自的靈牌,他們都曾經是最尊貴的人吧。
他們曾經掌控天下,把握天下人的生殺大權。
她的目光從一幅幅畫像上遊走,皇上健在,他的位置自然空著,眼前的人有幾分熟悉,尤其那高貴憂傷的眸子。
一步步走到側殿,看著那些熟悉而陌生的畫像,視線落到那副畫像時,倉皇的淚落下。
她是當今太子妃的發妻,她是從前享譽京城的頑皮太子妃,她是百姓口中敬畏喜愛的大恩人,她是經曆滅門慘痛孑孑一身的女人,她的地位,她那完美的姻緣,是天下女人的歆羨,一如她的死,也成為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是永遠無法解讀的謎案……她應該是躺在地宮中長眠九泉之下的女人,而不應該是現在……失去一切,像個傻瓜一樣望著這些熟悉的畫像,呆呆得流著淚卻又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笑著,猝不及防被嚇到。
“那裏,不久以後就會擺上朕和你的牌位和畫像。”
這聲音穿越時間,再回到她的耳中,卻是如此淒絕。
顫抖著閉眼,歇斯底裏的疼痛……疼到心底……
雙腿沉重,邁不開半步,心中被壓了千斤重物。
一抹陽光刺入,那聲音從殿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