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昭昭日與月12

  見那小兵莽莽撞撞，上氣不接下氣，劉洪喝道，

  「把氣捋順了再說話！沒看見女公子在這兒呢，像什麼話！」

  那小兵停下，深吸了幾口氣，緩過勁兒來才慌忙開口，「校場那邊打起來了！」

  「說清楚，誰和誰打起來了？」陸思遠問道。

  「就是山子和大虎哥……」

  等何昭君三人趕到校場的時候，場上亂鬨哄一片，大家圍在一起，有拉架的，有勸架的，七嘴八舌，跟菜市場似的。

  「都給我閉嘴，像什麼話！」劉洪大喝一聲，頓時鴉雀無聲。

  「都說說，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因為一個小孩子。

  何昭君看過去，那小孩穿著灰色的衣服，上面全是大小不一的補丁，腳踝露在外面。一雙黑色布鞋破了幾個洞，大腳拇指露出來，指甲里混著泥和血。

  一張臉灰撲撲的，看不清長相，額角流著血，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他縮在角落裡，警惕的盯著眾人，手裡還緊緊攥著個沾了灰的饃饃。

  「那小子是附近村子里的，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前些日子，老人去了，他就經常來這裡找吃的。」那位叫做山子的士兵說道。

  「那叫找吃的嗎？分明是偷！他來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每次你都護著他！合著吃的不是你家糧你就不管是吧？窮大方！」大虎憤怒地瞪大了雙眼。

  他是管後勤的，廚房裡總是時不時少些食物，一次兩次還好，可那小子天天來！山子不幫忙逮那兔崽子就算了，還總護著他。

  今天他剛抓住那小子，想教訓一下，剛打了兩下，山子就出來攔了，還說什麼自己沒有憐憫之心！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一個小孩子，無依無靠，難道要眼睜睜看他餓死嗎？」山子反駁道。

  「那你把你那份兒讓給他吃啊！憑什麼偷營里的糧食？」大虎吼道，面紅耳赤。

  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何昭君也搞明白了。就是一個維護那小孩，一個想教訓他，結果兩個大人起了爭執。吵起架來口不擇言，結果兩個大人打起來了。

  她又朝那個孩子看過去，他一身髒兮兮的，一雙眼睛卻格外明亮，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

  她心念一動，走到那個孩子面前蹲下。那孩子往後縮了一下。

  何昭君溫柔地笑了笑，「我不打你，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抬頭看向何昭君，卻並不說話。

  「女公子問你話呢！啞巴了？」見狀，大虎吼道。

  那小孩往後縮的更厲害了。

  見狀，陸思遠朝眾人說道，「都散了吧！山子和大虎違反軍紀，各下去領十軍杖。」

  兩人也不敢再多說，悻悻地下去了。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何昭君又對那小孩說道，「你別怕，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那孩子又看了一眼何昭君身後的陸思遠和劉洪，才小聲地說，「我叫趙啟。」

  「家裡還有人嗎？」

  「沒了，」趙啟低下了頭，「奶奶去世后，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那你願意跟我回家嗎？」何昭君輕聲問。

  趙啟抬頭看著何昭君，一臉不可置信。

  「我家裡還有個小弟弟，你回去跟他一起讀書練武，不用再愁吃不飽飯了。」

  趙啟有些興奮，卻也有些遲疑，猶豫了半晌，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口，「你為什麼要帶我回家？需要我做什麼？」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不會掉餡餅。

  何昭君笑了，確實是一個機靈的小子。

  「不需要你做什麼。家裡的弟弟只有四歲多，你可以陪他玩。若是我不在的情況下，你能幫我照顧一下他就更好了。」

  趙啟明白過來，保證道，「我一定會保護好他！」

  何昭君忍不住身後揉了揉趙啟的腦袋，「好，我以後可以喚你阿啟嗎？」

  「嗯，」趙啟點點頭，「以前奶奶也是這樣喚我的，可惜……」

  「女公子，這小子……」劉洪有些擔憂的開口，這樣把這個小子帶回府，放在小公子身邊，會不會不妥？

  「劉叔不用擔心，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趙啟的眼睛，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要亮，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隨即，讓人帶趙啟下去處理傷口了。

  「劉叔，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以後，每個月我會來兩次，軍中的事務就麻煩劉叔了。」

  「女公子說得哪裡話，職責所在。」

  陸思遠招過來一隊人馬，向何昭君說道，「女公子，這是從軍中挑選出來的人馬，個個身手都不錯。」

  何昭君看過去，確實個個都精氣十足，健碩利落。

  「陸燦，從今往後，一切都聽女公子的！」陸思遠朝著為首的一個士兵說道。

  「是，」那個叫陸燦的士兵應下，轉頭向何昭君行禮，「屬下陸燦，見過女公子！」

  何昭君讓他起身，「不必多禮。」

  而後，向著劉洪和陸思遠辭行，「若是有事，直接來何府找我便是。軍中事務，就拜託兩位了。」

  「女公子言重了。」

  隨後，帶著趙啟和一隊人馬回城了。

  看著遠去的馬車和人影，劉洪嘆了口氣，「何將軍應該可以放心了，女公子一定會帶領好何家的。」

  陸思遠目光望去遠去的馬車，沒有說話。但他也很期待，何昭君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馬車上，趙啟額頭已經包紮過了，不過一身依舊髒兮兮的。他下意識地坐得離何昭君遠了些，生怕被嫌棄。

  何昭君沒說什麼，等到了府上，讓他洗漱一番便是。她細細地交代著，

  「你是附近莊子的，那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我聽那些將士叫你女公子，那你應該就是何家女公子了。」

  「對，但是以後，你可以跟著阿煜一起叫我阿姊，我會對府里人說，你是我認下的義弟。」

  趙啟著實吃了一驚，他以為何昭君不過是為幼弟找個侍從罷了。

  「我知道失去家人的滋味，一個人無依無靠，太苦了。我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今後，便好好待在何府吧！」

  趙啟抿了抿嘴唇，沒有再說話，下定了決心。

  到了何府門口，馬車停下，何昭君剛下車，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一聲脆生生的童音傳來，

  「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