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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都是棋子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玉澤擁著白裘坐在馬車前,看著逐漸荒涼的前路,想起這首詩,眼睛里閃著淡淡的光,很淺薄的一層。

  馬蹄聲驚起飛鳥,他的目光隨著鳥飄走,周圍隨從的人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玉澤眼光低垂著眼尾彎彎勾起,若是花顏在這裡,就知道這是他要做壞事的前兆。

  礙眼吶……都殺了吧。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轉,又擱置。

  他的目光落在雪白的狐裘上,眉頭微微一蹙,血,臟,她不會喜歡。

  隨即又是一笑,人都不在這裡,卻還是能管著他。

  寒風颯颯,吹進馬車裡,玉澤越發慶幸沒有被她幾句話給繞進去,她身子弱,如何能經受顛簸辛苦。輕嘆一聲,他放下帘子,再往前就要到漠海交界處了,身邊這些眼線得找個機會拔除乾淨了……

  既然不能髒了自己的手,不如……讓他們落個死得其所?

  沉默的隊伍在秋日的冷風中安靜前行,是護衛,也是看守。

  老皇帝從來不信任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這個習慣,在他年輕的時候救了他很多次,不過……等到年歲越來越大,這個毛病也越來越嚴重。直到如今,任何人說的話,他都只信三分。更何況是一個差點死在自己手裡的黃毛豎子?

  哪怕凌晏如是他親手啟用,這人是凌晏如親自舉薦,他也不信。

  刀,只有能被握在手裡才是好刀。

  凌家經歷前朝,已經勢弱,凌晏如的父親是當年擁護他的臣子,同時,也是因為凌晏如足夠有才,足夠狠,所以,他願意給些權勢。

  他也自信,自己握得住這把刀。

  但宣望舒……一個有著皇室血脈的天才。

  他不是好刀,反而是割手的利刃。

  和他交手多次,承永帝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他的手腕,如何能放心的放他與漠海談判?這一路的隨從都是精挑細選。

  玉澤知道,這裡面,不知誰什麼時候就可以一刀了結他的性命,輕而易舉編個理由嫁禍異族……

  想著他可能會用的手段,玉澤一臉平靜。

  「既然是護衛,不如就死在護衛之中吧。」他微微眯起眼,把玩著手指之間的一顆棋子。

  墨色暈開,與指尖的玉白色對比鮮明,讓他想起那人的眼睛。

  「該拿你如何呢……」

  公子糾結的語音湮滅唇齒,所有的邪念,瘋狂,都被好好的壓抑在心底。

  —— -

  說了,不能嚇到她。 -

  你不怕遲了? -

  怕。 -

  但更怕她從此怕了我。 -

  幼稚。 -

  …… -

  忘了上一回你是如何輸的了? -

  不敢忘。 -

  輸了人,輸了心,一敗塗地,不可笑嗎? -

  輸了也無所謂。

  ——

  「她好好的活在這世上,於我而言,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玉澤把那一枚棋子緊緊握在手心,哪怕恪到生疼,他的體溫暖著那枚棋子,一直暖著……

  ——

  那一天臨走之前,他與她下棋。

  「玉澤,」花顏突然開口,「你喜歡下棋嗎?」

  她突然叫他名字,玉澤被她問的一愣,遲疑了一下,誠實道:「不喜歡。」

  不喜歡下棋,不喜歡玩弄人心,也不喜歡執棋布局。

  年少,那位教過他父親的先生曾經說過,他的棋,有熙王之風,而且寬仁敦厚更勝幾分。

  他垂首躬身,那低下的眼睛里,卻滿滿的冷漠。

  他不過是,更擅長偽裝而已。

  世人希望他是什麼樣,他就可以是什麼樣。

  「為什麼不喜歡?」花顏問。

  玉澤抬眼看她,帶著試探的疑問。

  自從她說出那些夢境,玉澤就一直在想,她會不會有一日想起前世?雖然聽來詭異,但是重生之事已經足夠靈異,又有什麼不可能?

  他久久不說話,花顏便抬頭看他,兩人視線交錯,玉澤開口道:「操縱棋局如猜測人心,玩弄人心,我不喜歡。」

  花顏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番話,取棋子的手指一頓,看著指尖的棋子,她忽然彎了眼睛,捏著手裡的黑棋子,道:「先生覺得,我是不是也是一枚棋子?」

  玉澤被這話問得心裡一痛,目光落在那枚被她輕輕夾著的棋子上,開口,「不是。」

  這話他說的艱澀,一字一句都是對上一世的凌遲。一字一句都在提醒他上一世的利用。

  但他到底還是說,不是。

  哪知道花顏嫣然一笑,看著他道:「不,先生。」她目光堅定而溫柔,像是這秋日裡最溫柔明凈的一抹陽光,卻字字句句說的都是最不堪入目的現實,「我也是一枚棋子。」

  她收回手指,看著靜靜躺在掌心的棋子,「以身入局,誰不是棋子呢?哪怕是那布局之人,焉知自己就不是那局中人?這天下朝堂,何處不是棋局?」她倏然握起手掌把棋子蜷在掌心,「我早就是局中人,」花顏嘴角綻開一抹微笑,看他,「先生也是。」

  玉澤覺得自己有許多話想說,卻似乎被人噤聲。

  「倘若被人利用,做了一步赴死的棋呢?」玉澤開口,音色喑啞。

  花顏聽出他話中似乎含著悲戚,以為他想起過往,也不知如何安慰。他這樣的人,見過的陰謀詭計定然比她多太多,想了半天,只道:「若有意義……」

  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有意義又如何?不過是於他人而言的意義,那棋子又享受不到!」他言語急促,語氣里含著太多感情,情緒外露,不像是他平常的樣子。

  花顏一時有些錯愕,卻被他握住手,展開手掌,從她手心把棋子拿出,握在自己手裡,「你若為棋,也是我掌心的棋。」

  此生,除非我死,護你無憂。

  花顏啞然看著他低垂的眼睛,當時燭火搖曳,紅泥火爐上的新茶正滾起,雲霧繚繞在一旁,窗沿外是淅淅瀝瀝的秋雨,風過吹起玉澤額前碎發,拂過花顏臉頰,他低著頭,握著她的手,眼裡的神色像是夢裡見過的目光。

  抱一抱他吧,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

  花顏眼中浮動著細碎的光,靠近他的面龐,公子半闔的眼眸里流動著清澈的水,少女唇瓣落在眼睫,像是落花觸水一般溫柔。

  時光好像被一瞬間拉的很長,寂靜的室內茶水滾起,溫柔滿地,安靜的室外,一片秋雨,低低絮語。是值得被銘記的時光。

  他這一生,遇見她之前,值得記住的實在不多。

  公子安靜低頭,順從的輕輕閉上眼,奢望花瓣多停留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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